卓璃霆、伯峥廷与宏嵬,早前一路朝粉泊去了。眼看就要到粉泊了,三人收到一封传书。卓璃霆打开一看,是陆云容差人送来的,信中说,已在伐罗城遇到所托寻之人,约在王都尤布相见。三人见信后大喜过望,急急忙忙就折回西逻王都。
先前他三人往粉泊去拱螺脊的道,是越走人越少,越走越荒僻。这番往王都去,一路上越走越热闹,加上有了卓璃耳母女的消息,三人一扫心中长时间积攒的阴霾,赶起路来振奋不少。这天傍晚时分,三人到了怛罗斯城,决定留宿一晚。一想到只要明日穿过安西守城,便能抵达王都尤布,一种久违的快乐围绕着他们。
怛罗斯城内有一条酒馆巷子,三人途径,趁着心情大好,决定去饮上几杯。两三倍下肚,卓璃霆借着酒劲,对妹夫伯峥廷态度和悦不少地说,“实在来讲,我对你还是有几分钦佩。父亲常说,你是个识时务有格局之人。这么多年,南岭能安然无恙,有你的功劳。”
“兄长过奖了,之所以能与南岭王制衡,卓璃府功不可没。”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无须客套。于公来说,你伯峥廷无可挑剔,于你我私交而言,在你娶耳耳入伯府之前,我们有过命的交情,我敬你是个不可多得的汉子,一直视你为亲兄弟一般对待。这也是为何你能与耳耳相识的原因。”
“当年她常常扮作男儿身,与我们一同读书。学堂中,就属她最为聪敏。那时的焉其冲还不是东珈的王,你也不是磐礴城的城主,而我,也不是卓璃府的少主。”
“我们四人结伴而行,谈天说地,天空海阔。回想那些日子,历历在目。”伯峥廷怅惘地说。
卓璃霆饮了一杯酒,那酒辛辣得他不住啧啧,长叹一声,“那时,我们谁也不知道,焉其冲竟是王族之人。只当他是个远道而来的迁客。那个一直被我们视为他母亲的寡妇,其实是他母妃的婢女。直到有一天,他向我父亲提亲,一切都变了。”
“只能说,天意弄人吧。就是那时,我知道了,璃耳竟是女儿身。焉其冲回东珈之后,我便苦苦追求璃耳,终于娶她入磐礴城。”
“你还记得那时的你么?有一天,下起来前所未有的大雪,你为了见她一面,在她闺房门前等了整整三日。她却没有见你。”
“记得。她对我冷得就像是门前的落雪,我却心甘情愿。”
“峥廷啊,为何那样的你,会将她逼到今日这般田地?”
伯峥廷叹息道,“我,终究不是她的夙愿。她的人是过了门,心却一直留在了她与焉其冲相识相恋之地。”
“所以你就娶了那个陪嫁的婢女?”
“那并非我的本意。是璃耳她一提再提,我才负气应允。我千不该娶沈翴儿做妾,更万万不该让她怀了身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罢,伯峥廷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你能说这样的话,也不枉费我当时还曾几次三番撮合你与耳耳。”
“唉,时至今日,也是白白辜负了你的美意。”伯峥廷举起杯,满怀歉意地向卓璃霆敬了一敬。
卓璃霆将手搭在伯峥廷肩膀,拍了又拍,遗憾说道,“你啊,还是不了解耳耳啊。你就没想过,她的性子,若是真不愿意,怎会坐上那台花轿?从南岭王都玄琴,到磐礴城,这一路,但凡她有一点不情愿,她是能乖乖坐着的人么?还能给你生两个孩子?你啊你啊……”
伯峥廷一怔,举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卓璃霆抬手朝着伯峥廷指指戳戳,呵呵说道,“峥廷,女人哪,没有诚实的。她们最喜欢自己骗自己。”
伯峥廷猛地放下酒杯,恍然大悟,捶胸顿足慨叹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宏嵬在边上只能自顾自喝着酒,轻易不敢搭话。此时看面前两位都不言声了,气氛实在沉重,屏了半天,几次想开口又闭上了嘴,一个壮汉提心吊胆缩在一旁,卓璃霆扭头一看他,打趣说道,“宏嵬,你这模样有些可笑了,自罚一杯吧。”
宏嵬连连附和,“是,就是。罚,该罚。”
“对了,也不知那华严兽休睚现在怎样了。”卓璃霆突然想起来这桩旧事了,也勾起伯峥廷连忙问他,“对啊,之前说他如何也不肯见你,你留书让他前往磐礴,也不知他去是未去。南岭王以瑞兽呈祥为由,讨了云帝的欢心。若是日后让他得了华严雄兽,不知又会借此掀出什么风浪来。”
卓璃霆点头道,“不错,他既然能将雌兽扮成雄兽,里头必定还有文章要做。”
伯峥廷绕有所思地说,“这些年他秘密进行了不少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耐人寻味。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无一不表现着他强烈的野心,他想成为整个云国的君主。”
卓璃霆颇为苦恼地说,“这些年你在南岭示弱服软,但他却依然隐忍不发,不叫人抓到任何谋反的真凭实据。即便他有此图谋,在整个云国,目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对云帝更恭敬之人。旁的不说,四王之中,就属他进贡最为丰厚。”
“他就是通过这些想让我们麻痹大意。不管怎么说,欲反却不反,最是劳神。”
“峥廷,算了,先别想了。明日过了安西,就能见到耳耳了。当务之急,是要让云帝相信,卓璃一族对他的忠诚,绝对不会因为御风者究竟是谁而改变。要让云帝相信,女御风一样是可以为他所用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