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紫读初三了,班上开始出现各种暧昧的传闻。身边的同学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诸如某某和某某很暧昧,某某暗恋着某某,某某正在和某某偷偷在谈恋爱,年少青春期的骚动让各种小道消息在校园里满天飞。每次有同学向梅紫提起,梅紫总是不以为然。梅紫觉得,这种所谓青春年少的感情,就是成长中渴望了解异性的心,带着青春期成长中骚动不安的激情和兴奋去探索尝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年少的感情总是这么的独特,这么的模糊,这么的简单和纯真。大人们实在不应该如洪水猛兽般地去批判,这只是个没有太多算计,没有太多心眼,没有太多要求的情感成长过程,适当的宽容和合理的引导或许才是正确的。年少时,朦胧的爱恋仅仅只是一种很简单的情感,成长的必经历程。
醉心于文学的梅紫,并没有受到丝毫的情感困扰。尽管梅紫没有介入青春期的感情,但是,并不妨碍梅紫也吸引到一些少年的关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少年,经常出现在梅紫的视线中。梅紫总会在上学或是放学的路上遇见他。在那条长满柏树和紫荆花的校道上,他总是好像很偶然的样子,出现在梅紫的面前,笑笑地看着梅紫几眼,然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不是梅紫的同学,梅紫也不认得他。虽然大家是不同的班级,彼此放学时间也略有不同,但是梅紫总能经常见到他。即使梅紫有时扫地延迟放学,也会在操场上的水泥台阶里见到他等在那儿。每次看见梅紫远远的走近,他会突然把手放进嘴里吹起一个响亮的哨声,以引起梅紫的注意。有时,他还会用一张随手摘取的树叶放入嘴里吹出响声。梅紫望着他吹树叶,总有点好奇,他是如何用树叶吹出响声的,梅紫曾屡次尝试,都不成功。
他曾经在一个刚刚停雨的放学时间,当梅紫刚好路过操场旁那棵高大的紫荆树时,等在紫荆树下的他,故意摇动树枝,那树枝上的雨滴瞬间纷纷扬扬飘下,溅了梅紫一身的水滴。把梅紫气得臭骂了他一顿,他却一脸坏笑地跑开了。他也曾在紫荆花盛开的季节,看见梅紫上学路过,偷偷把他摘取的紫荆花瓣天女散花般撒向梅紫周围,那带着芬芳的紫荆花瓣在梅紫面前纷纷飘落,满地都是紫红色的花瓣。梅紫突然被惊吓到,看到气恼的梅紫,他大笑起来,见自己偷袭成功,还没等梅紫骂他,便吹着口哨,得意洋洋地笑着逃跑了。
后来,与梅紫要好的女同学把他介绍给梅紫,大家相互认识了。原来,他和梅紫的女同学是老乡,来自同一个村子。梅紫知道了他的名字和班级,他叫阿才,比梅紫低一年级。阿才的父亲也是矿山的工人,母亲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他有一个哥哥与梅紫同级,就在梅紫隔壁的班里。阿才还有一个已经参加工作的姐姐和一个读小学的妹妹。他家兄弟姐妹四个人和母亲一起,作为职工家属随父亲一起在矿山居住生活。梅紫和他相互认识之后,梅紫发觉,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频率更高了。不论是在学校的乒乓球场里,还是在矿里的图书室,又或者是溜冰场,梅紫总能经常见到他。相比两人没认识之前,他肆无忌惮地捉弄梅紫的样子,相互认识后的他,见了梅紫,总是望着梅紫微微笑着,笑容里带着一点点的害羞,完全没有了当初捉弄梅紫时的放肆和嚣张。
相熟之后,阿才经常约上梅紫,和同学们一起去打乒乓球,或者去图书室看书,或者放电影时一起看电影,又或者大家一起去其它同学家里串门打扑克牌。很多时候,即使两人没有约定,梅紫去图书室看书,会发现他也在那,梅紫去打乒乓球他也会出现,就连在放映场里那么多人拥挤在一起看电影的地方,他也能找到梅紫。阿才每次总是装成碰巧出现的样子,笑着对梅紫说:“这么巧,你也在。”然后顺理成章的陪着梅紫。阿才总是这样经常地出现在梅紫的课余时间里,像是梅紫的影子一样,知道梅紫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出现,默默地陪伴着。梅紫并不知道阿才为了每次巧合的遇见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阿才心里想的是什么,只当他是朋友如闺蜜一般相处,从未多想。唯一让梅紫总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老是会碰见他。
曾经有一次,同学们约梅紫一起去他家玩。梅紫正闲得无聊,便答应了。梅紫和几个同学来到阿才家,当时正是本地冰糖桔丰收上市的时节,桌子上放了一篮子的桔子。阿才热情地招呼同学们吃冰糖桔,转头就细心的挑上一个桔子,剥了桔子皮,并且很认真的把桔肉上的桔丝撕干净,然后递给梅紫,说:“给你的,拿着。我已经把桔肉上的桔丝撕干净了,你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吃有桔丝的桔子肉。我撕得很干净的,你快拿着,吃吧,这桔子挺甜的。”
一瞬间,梅紫楞了一下,梅紫心想,吃桔子就吃桔子呗,他拿一个给我不就得了,还非得帮我剥桔子皮。剥皮已经有点献殷勤了,他还知道我吃桔子时要把桔丝撕干净了才吃,连这都能知道,关键是他一个男孩子,把桔肉上的桔丝撕干净了才递给我,这么细心。什么状况,也没见他给别的人剥桔子呀。况且,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吃过桔子,他是如何得知我平时是怎样吃桔子的。
阿才见梅紫没接过桔子,便催促说:“拿着,桔子皮都给你剥好了,你不吃,那可就浪费了我的一片心意了。我可是专门为你剥的桔子,你不喜欢,好歹你也尝几口。况且,这桔子很甜,不信,你尝尝!”
梅紫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桔子肉,很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吃桔子的?谁告诉你的?这是冰糖桔,从小吃到大,我还能不知道它是甜的。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吃桔子的习惯,除了你,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到过这点小习惯。”
阿才笑了笑,拿起一个桔子说:“我知道有什么奇怪,你问这个干嘛,你只管吃你的桔子就是了。桔子甜吧,要不要我再剥一个桔子给你?”梅紫连忙推辞说:“不用了,我自己剥皮就可以了。桔子我等会再吃,你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我对你为何知道更感兴趣。”
阿才并不回答,等梅紫吃完,接着又拿起一个桔子,递给梅紫,说:“这桔子是我哥今天才从乡下新鲜采摘回来的,很甜,你吃多几个,不用跟我客气。你不要我帮你剥皮,那你自己剥皮吧!有现成剥好的桔子你不要,非要自己动手,随便你,你喜欢就好。”
梅紫接过桔子,心里还在想着,他到底是怎样知道的。梅紫每次吃桔子时,都要把桔肉上的丝撕干净才吃的,好像有强迫症一样,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一直以来,梅紫吃桔子都是这样的,从不嫌麻烦。回家后的梅紫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吃过桔子了,这个没有什么人留意到的小习惯,他是如何留意到的,就连平时跟梅紫要好的女同学,恐怕也未必知晓。
很多年以后,梅紫方才知道,吃桔子时会帮她剥掉桔皮的人少之又少,会帮她连桔子丝也撕掉的人,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那个阿才递过来的剥好的桔子,在梅紫眼中,曾经是那么的无足轻重。梅紫在历经无数岁月之后,才明白小小的一个桔子所承载的份量,那是因为喜欢才会如此在意细节的。能够做到如此细致入微,心中必是待你赤诚一片。而那时年少的梅紫,仅仅只是诧异了一下,有些好奇,并没有想太多。
阿才知道梅紫喜欢打乒乓球。所以,经常可以看到阿才出现在乒乓球场,陪着梅紫打球。打乒乓球要自带球拍和乒乓球,那时的乒乓球拍价格挺贵的,梅紫买不起。阿才就找人借了一付红双喜牌球拍,自己买了几个乒乓球,约上梅紫一起打球。梅紫球技不好,阿才就耐心地教梅紫打乒乓球。每次,只要梅紫想去打乒乓球,跟阿才约好时间,他总能借到球拍准时出现。
周末周日有时间,梅紫喜欢去矿里的阅览室看书,经常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阅览室里有一个阅读区,不仅灯光明亮,而且摆了几张长长的桌椅,找个位置,就可以舒舒服服坐着看书看报看杂志。天热时,那吊在天花板上的风扇还会不停的开着,在阅览室里吹着风扇看书,梅紫感觉比在家里看书舒服多了。凭着学生证,还能办个借书证,把书和杂志借回家里看。矿里的阅览室除了有各种各样的图书之外,还有不少定期更新的杂志和每天新到的报纸。梅紫喜欢看杂志,阅览室每期更新杂志时,梅紫都会去看的,每次都是看到阅览室关门才走人。
有一次,梅紫在阅览室看杂志时,有一个读高中的少年,就坐在梅紫旁边,不知什么时候,他偷偷画了一副梅紫的素描。他把素描拿到梅紫面前,小声对梅紫说:“你看书时的神态很专注很认真,我观察过你,我发现你的侧面看起来很美,我忍不住把你看书的样子画了下来,你看看画得如何?像你的样子吗?清秀、美丽,透着一股吸引人的魅力,人比画更让人心动。”
正在看杂志的梅紫下意识的抬头,瞄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素描,素描画得是梅紫专注看书时的侧面,画得很神似。没等梅紫看完画,那个高中少年压低嗓子,直截了当的问梅紫:“我挺喜欢你的,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梅紫本来就觉得他偷画自己有点唐突,刚想拿过那副素描撕了,没料到他接下来竟然会这样问。梅紫觉得很突然,一下子出现一个陌生的少年,就坐在自己旁边,竟然如此不害羞的直截了当的对自己说喜欢自己,梅紫惊呆了。什么状况,周围还有不少正在看书的人,这实在是太意外了。况且,这里是阅览室,是看书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谈情之所,竟然有人如此猖狂。梅紫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周围的人似乎没听见,依然在低头看书。梅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他。
那少年见梅紫不回答,一脸期待地追问道:“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真的喜欢你,我希望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说,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梅紫看见他热切的盯着自己,眼神泛着兴奋的光芒,手伸了过来,似乎就要拉起自己的手。梅紫吓了一跳,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一见面就要别人做他女朋友,犯花痴病了吗。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向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求爱,也真够胆大妄为的。还说什么喜欢我,神经病,这个厚颜无耻的臭流氓,该不会对我无礼吧!这里虽是公众之地,但自己一个人,会吃亏的,还是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好。梅紫连忙把身体向后挪了一下,想了想,觉得不妥,赶紧又站了起来。
无端受了惊吓的梅紫,刚想离开,转念一想,我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我得表明自己的立场,让他死了这条心。梅紫很不高兴地压低嗓子对那个高中少年说:“不好,我并不想交什么男朋友,你找错人了。我对你没兴趣,我也不认识你,我绝对不会做你的女朋友,你别骚扰我。你要找什么女朋友,你找别人去,别想着打我的主意,我可不是好惹的。这里是阅览室,周围都是看书的人,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的。赶紧把你画我的那张素描拿给我,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不跟你这种人计较。”
少年见自己的唐突惊吓到梅紫,连忙轻声解释说:“别害怕,我不是骚扰你,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是什么坏人,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这里是阅览室,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而矣!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只想要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你不用紧张,大庭广众的,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想要我画的素描,那还不容易,做我女朋友,我天天为你画。别的女人我不喜欢,我就打你的主意了。你对我没兴趣,我还偏就缠上你了,我就喜欢你了,你不高兴,你还能怎样。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问题,凭什么你说不让就不让,我还就胡搅蛮缠了,我高兴,我乐意。”
梅紫见他越说越离谱,还跟自己斗气了。梅紫想,这种人,就是个无赖,跟他也说不清,眼前出现这种状况,再纠缠下去,吃亏可是自己,素描拿不拿就算了。杂志是看不下去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梅紫没有理他,转身离开阅览室,像个败阵的将军,落慌而逃。那个少年并不罢休,追了出来,紧跟着梅紫走了好一段路,不停的追问梅紫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直到梅紫实在忍不住发脾气,破口大骂他:“你这个神经病,你再缠着我,我告诉学校的老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我喊非礼了。”听了梅紫出口恐吓,那个少年才悻悻然的走了。
这个高中少年实在是勇气可嘉,在阅览室这个公众之地,对刚见面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梅紫,竟然敢于向梅紫表白。被拒绝了也不放弃,还穷追不舍。梅紫觉得他脸皮也够厚的了。梅紫心想,自己有那么有魅力吗?自己只是个山村小姑娘,还能让他一见钟情喜欢自己?这少年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一时冲动在开玩笑?这少年也真是太随便任性了,还如此天真,随意说上几句话,就想交到一个女朋友,是他低估我,还是他高估他自己。还如此肆无忌惮的纠缠,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喜欢一个人,初次见面就如此直接表白,这也太轻率了吧。说什么喜欢我,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一场闹剧。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不过,他的素描画得倒是挺不错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绘画功底。梅紫觉得,他真是个傻得有点可爱的男孩子。女孩子的心,岂能这么轻易就能获得!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心高气傲的梅紫。
发生这件事之后,梅紫好多天都不敢去阅览室看书了。阿才问起梅紫,为何好久都没见她去阅览室看书。梅紫把那个高中少年纠缠自己的事情,当作笑话一样,向阿才细细说了一遍。当梅紫再次去阅览室看书时,就发现阿才也在。阿才走过来告诉梅紫:“我就在阅览室旁边的台球室玩台球,等你看完书,过来喊我一声,我做你的护花使者,送你回家。”
阿才停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胸口说:“什么狂蜂乱蝶都不用害怕,有我在,我给你挡着,看谁还敢来纠缠你。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我帮你对付他,保证打他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一个登徒浪子、流氓无赖,还敢来骚扰我们梅紫姑娘,让我撞见了,看我不狠狠的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别怕,有我在,你就放心的看书吧!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喊一声,我即刻就出现。”
梅紫听了,心里暗自高兴,连忙回应阿才说:“你做我的护花使者,那就最好不过了。我刚才还在担心,上次那个少年会来纠缠我。上次让他吓我一跳,我差点连来阅览室看书都不敢来了。有你在,我放心多了,你去打台球吧!有事我找你,我先看书,我看完书就去找你这个护花使者,你不用担心我。”
梅紫像往常一样,坐在阅读区看杂志,阿才则去了隔壁台球室打台球。梅紫从未要求过阿才,梅紫不明白阿才为什么愿意如此这般护着她。因为害怕那天的那个高中少年会纠缠不休,梅紫心里暗暗庆幸阿才的出现,有了阿才的护送,梅紫心里放心多了。以后只要有时间,阿才都会护送梅紫回家。不喜欢看书的阿才,当梅紫在阅览室看书时,他就到台球室打台球,只要梅紫说回家了,立即就走。阿才说到做到,真的成了梅紫的护花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