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五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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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梅紫如愿以偿

暑假里,梅紫有一些没考上技校也没打算读高中的同学,准备到东莞的工厂打工。她们结伴来找梅紫,问梅紫要不要一起去东莞,彼此好有个照应。其中一个叫小玲的女同学说:”我有个亲戚,在东莞的一间大型的台资玩具厂做管理人员,他们的工厂现在大量招工。条件要求很低,只要初中毕业、身体健康就可以了。我们几个同学商量过了,打算过几天就去那间玩具厂打工。厂里有熟人关照,不用担心太多。而且听我的亲戚说,玩具厂工资高,福利好,工作也不算辛苦,就是加工一些玩具。我们可以先进厂看看,退一步来说,如果实在干不来,我们就回来。她们几个想叫上你,特意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小玲停了一会,接着又说:“听我亲戚说,现在不仅是东莞,整个珠三角区域,到处都有很多“三来一补”的合资或是外资企业,需要大量的流水线工人,常年都在不停的招工,进厂打工是很容易的。如果不喜欢在这个厂干,我们也可以去其它厂。我们大家商量好了,过几天就走,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也好有个伴。反正你也不读书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工作可干,还不如咱们一起出去外面闯一闯,也算是见见世面。”

梅紫也知道,当时全国各地都有很多人涌去珠三角的外资或合资企业打工,社会上甚至有一句红遍全国的口号“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身为广东南大门的广州火车站,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地人员涌入。每年广州火车站的春运,因为来广东打工的外来工回乡过春节,大量的回乡人流把广州火车站挤得水泄不通,广州火车站每年春运皆是声势浩荡,场面恢宏。梅紫在电视新闻里也是有看到的。珠三角地区已经成了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前沿之地。

见梅紫还在犹豫着,小玲又说:“珠三角地区比起我们本地来说发达不少,我们这里落后太多了,远远跟不上珠三角的发展速度。我们现在出去打工,也算是到大城市见见世面,长点见识。”

“是啊,梅紫,咱们一起去闯闯,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其她几个同学也一起相邀。

梅紫有点心动了,虽然也想出去见识见识,但转念一想,自己还很年轻,以后打工赚钱的时间有的是,现在还是趁年轻多读几年书为好。梅紫没多考虑,推辞了同学的再三邀请。

梅紫没有像其它同学一样外出打工,梅紫有了新的选择。梅紫初三的老师,知道梅紫没被技校录取,告诉梅紫可以回校复读一年初三,再重新报考技校。复读初三,等于是用一年的时间,去等一个未必成功的机会,梅紫犹豫了,想了几天,心有不甘的梅紫最后决定复读。要复读,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复读的学费问题。梅紫觉得父亲不会支持自己复读的,八十块钱的学费,父亲更不会给。但梅紫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找了父亲商量。果不其然,父亲明确表示不赞同,也不会在资金上支持梅紫复读。虽然梅紫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点失望。

这一段时间来,梅紫觉得自己诸事不顺,处处受阻。先是报考技校落榜,想读高中被拒,来了个复读机会又交不上学费,不顺心的事接二连三的来,梅紫心里无比的郁闷。一时间,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

梅紫的大姐姐知道梅紫为了八十块钱的复读学费发愁,大姐姐让母亲告诉梅紫来店里找她。大姐姐在肉菜市场里开了间小小的杂货店,杂货店里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是大姐姐一个人在打理。有时忙不过来,梅紫和二姐也会去帮忙,梅紫有时间就会帮大姐姐看店。

梅紫听说大姐姐找自己,赶紧来到杂货店里。大姐姐见了梅紫,一脸关切地说:“我听说你想复读,要八十块钱交复读的学费,父亲没有给你。要不,这八十块钱我给你吧!你想复读就去报名吧,说不定你明年运气好,真的可以考上技校。就当是用八十块钱买一个机会吧,博一博,没准就博到了。钱给了你,你有时间就来我店里帮我看看店吧!我忙不过来。”

梅紫听到大姐姐如此说,埋藏在心头多日以来的郁闷瞬间消失,梅紫心想,大姐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江湖救急,八十块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正愁着不知从哪找钱,这下可就迎刃而解。我可以复读了,父亲反对我也不管他了,我现在有了复读的学费,那就是老天爷有眼,让我自己做一回主,为自己的将来再努力一把。

大姐姐的钱来的真是时候,复读的事情就这样出现了转机。梅紫接过大姐姐给的八张十元人民币,感激地对大姐姐说:“阿姐,谢谢你!有了这八十块钱,我就多了一个机会,不管最后能不能考上技校,我都不后悔。阿姐,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来帮你看店的,你放心好了!”

大姐姐理了理货架上的商品,小声叮嘱梅紫说:“这钱你可拿好了,千万别丢了,赶紧交到学校去吧!”

梅紫把钱紧紧地抓在手心里,满心欢喜地走出大姐的杂货店,边走边跟大姐姐说:“放心吧!阿姐,我现在就回学校报名。报完名我再回来帮你看店,阿姐,谢谢你!”梅紫拿着大姐姐给的钱,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走去。回家后,梅紫跟父亲说了报名复读的事,父亲知道了,也没再说什么了。

因为大姐姐帮梅紫交了八十元的复读学费,所以,梅紫心里感激大姐姐,一有时间就会去帮大姐姐看店。大姐姐的小小杂货店,本来一个人也打理的挺好的。去年大姐姐结婚了,今年生了个女儿,才几个月大,大姐姐既要照顾女儿又要看店,忙不过来。每天开店看店,很多时候都要梅紫帮忙。梅紫每天早上上学前开好店,等大姐姐来了就立即跑去上学。早餐赶不及吃,匆匆忙忙在店里拿一包华丰牌方便面干啃,便是早餐了。梅紫放学了也去店里帮忙,回家吃个晚饭又要去看店。每天,梅紫都挺忙的,在学校、家和杂货店之间跑来跑去,忙个不停的。

那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当时家里有冰箱的人家并不多,如果想喝点冰冻的饮料,那就要到商店里买。父亲经常让梅紫去商店里买冰冻的啤酒,每次去之前,父亲总会交待梅紫一定要问老板要一瓶冰到起冰花的啤酒,要不买回家啤酒就不冰了。有一次,大姐姐看见梅紫拿着父亲要的冰冻啤酒飞快的跑回家,突然之间受到了启发。大姐姐想着,很多人家住得离商店那么远,冰冻的饮料买回去已经不冰了。自己的商店离小广场也就几十步路,晚上来小广场纳凉的人也不少。不如晚上直接在商店外的空地上摆上十桌八桌的小桌椅,让出来乘凉的人坐着喝啤酒。而且矿山里的单身职工也挺多的,单身职工既有这个消费能力也有这种消费需求。

大姐姐看准商机,买了一个大冰柜回来,每天都冰上满满一冰柜的饮料和雪糕。晚上,大姐姐就在店外的空地上摆上几张桌子,卖冰冻啤酒和雪糕。纳凉的人会带着小孩来买饮料和雪糕,晚上的杂货店会比白天还要忙,梅紫少不得出来帮忙。每天店里饮料卖的最好的都是些玻璃瓶装的汽水和豆奶,喝完瓶子是要回收的。那时,市场上还没有可口可乐和雪碧,雪糕也只有五羊牌子的。逢年过节,卖得最多的饮料就是健力宝,那时的健力宝可是最好喝的大众饮料,深受人们欢迎。炎热的晚上,下了班的单身工人在矿山的饭堂吃过晚饭,会来大姐姐的店里喝啤酒。工人们会买上一两包咸干花生,几瓶冰冻啤酒,三五个人坐一桌闲聊。一个晚上下来,也会有十桌八桌的客人。人手不够,大姐姐忙不过来,梅紫要帮忙卖酒卖烟卖杂货,收拾喝完的瓶子,直到凌晨,所有人都走了,收拾完桌椅,商店关好门,梅紫才算是忙完了。夏季的晚上,梅紫每天都要这样忙到很晚。直到深秋,天气渐凉,杂货店的夜晚才稍稍清闲。

开店、看店、读书,复读的一年很快就过去。梅紫还是报考了矿里的技工学校,因为技工学校是为矿里培养技术岗位工人的,毕业了是包分配到矿里的企业的。考上了等于就有工作了,端上“铁饭碗”了。在梅紫父亲眼中,比起读高中考大学要不少学费来说,读技校好上太多了。父亲总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浪费家里的钱,还是早点出来工作帮补家用才是最好的。父亲告诉梅紫,如果这次技校又考不上,读高中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考不上技校,就去打工。

技校没放榜,梅紫跟阿才说起过父亲的意思。梅紫担心,自己又落榜了,到时真的要去打工了。阿才曾来找过梅紫,跟梅紫商量去外地打工的事情。阿才问梅紫:“如果你这一次又落榜了,就要去外地打工了,我跟你一起去。东莞、深圳、珠海、中山这几个地方都有很多的工厂,你想去哪一个地方?你选一个地方,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

梅紫听了不高兴地回应他说:“现在还没放榜,说去外地打工是不是言之过早。用不着那么着急的决定去哪里,等放榜结果出来了再说吧!你就不能盼着我好,或许我今年运气好,福星高照,考上了也有可能,到时我就不用去打工了。什么东莞、深圳、珠海、中山,我觉得都不如这里好,我就喜欢呆在这里,我哪儿也不想去。”

阿才听了梅紫说的话,一脸得意地说:“算命先生也说我今年运气好,福星高照,能得偿所愿。所以我才来问你要去哪个地方打工的。”

梅紫听了,很不高兴地板着脸说:“你就光想着我跟你一起去外地打工,还说什么福星高照,能得偿所愿,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去外地打工吗?我考上技校,你就看不得我好吗?我落榜了,你就得偿所愿了。你等着瞧,我运气一定比你好!我才不要跟你去外地打工,要去,你自己去。”

看见梅紫生气了,阿才一脸不以为意地说:“好,好,我等着,我就等着你落榜,跟我一起去打工。到时,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你跟着我,我罩着你,决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梅紫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才,不服气地说:“闯什么江湖,要闯你自己去闯个够吧!天涯海角都在等着你去,我嘛,我就不跟着你了,你也不用罩着我。我觉得我会考上技校,我哪儿也不去。江湖,你自己一个人去闯吧!”说完,梅紫转身就走了。

梅紫听到身后阿才在冲自己喊:“到时候考不上了,看你还嘴硬不,还不是要乖乖去打工。”

梅紫气愤地回头冲阿才喊了一句:“闭上你的臭嘴!净说些不好听的话,再说跟你绝交。狗嘴吐不出象牙,懒得理你。”

梅紫心里一肚子气,不再理会阿才了。梅紫心想,他就一肚子坏心思,他自己要去打工,还非要拉上自己一起去,他当然不想我考上技校。他心里打的什么歪主意,我能不知道。他也不想想,如果我落榜了,我该有多伤心。复读一年来,不管多苦多累,我都不在乎,因为心中还有期望。如果落榜了,那一年来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就统统付之东流,那对我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吗。他凭什么期望自己考不上呢?因为他的私心就该让我伤心吗?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其实梅紫自己心里也清楚,考不上,或许真的就要跟阿才一起去外地打工了。自己已经复读了一年初三了,不可能再复读多一年,再复读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复读这一年来,自己付出了很多。为了这一次复读机会,每天读书看店忙个不停。梅紫很明白自己眼前的处境,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放榜的结果决定了走还是留。

梅紫焦急的等待了一段时间,技校放榜的名单,终于在小广场的告示栏上用大红纸张贴了出来。听到放榜的消息,梅紫匆匆忙忙从大姐姐的商店里赶过去,挤进围观看榜的人群中,既紧张又焦虑的寻找自己的名字,梅紫害怕自己担心的事情会真的出现。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年技校开办的专业是化工工艺,近视的梅紫,顺利的被录取了。当梅紫在放榜的名单中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梅紫高兴坏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两年的等待终于如愿以偿了。

而阿才,初中毕业就不再上学了。自理户口的阿才,是没有资格报考矿里的技校的。梅紫顺利的被技校录取,放榜的那天晚上,梅紫高兴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在溜冰场上溜冰的阿才。阿才似乎早就知道了,听到这个消息,阿才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一个转身,飞快地向前滑行了几圈,然后再重新滑行回到梅紫身旁。阿才并没有替梅紫感到高兴。阿才本来打算,如果梅紫没被录取,就和梅紫一起去珠三角的外资工厂打工。现在事情起了变化,梅紫是一定不会去外地打工的了,阿才感到很失落。不用去外地打工,梅紫却高兴坏了,心情无比的兴奋。没放榜前,梅紫心里一直都忐忑不安的,直到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技校的录取名单中,梅紫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阿才望着无比兴奋的梅紫,淡淡地说:“算命先生说的话,果然靠不住,我的运气还是不如你。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恭喜你!”

梅紫开心地回应阿才说:“老天爷开眼,把好运气给了我,感谢老天爷!幸亏我考上了,我整整担心了一年。如果我落榜了,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我的家人,特别是我的爸爸。当初我不顾他反对,坚持复读,他已经是很不高兴了。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即将有一个新的开始,愿所有的不如意统统溜走,从今往后,好运连连!”

“你开心,我也替你开心!我只是想,你考上了,或许以后的日子,你会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会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前行,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阿才若有所思地说着话,梅紫太开心了,也没细想阿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人聊了一会,梅紫便回家了。放榜的那天,是梅紫复读一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复读一年来,梅紫的压力都很大,梅紫一直都在担心。现在,梅紫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父亲和家里人知道了也都替梅紫高兴。

技校的教学楼依然在梅紫读小学和中学的那座山岗上,它和小学、中学就像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三兄弟,像一家人一样聚集在小山岗上。梅紫从小学开始,每天上学都能见到它,对它熟悉的很。梅紫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有朝一日是否能在这幢教学楼里上课。如今,如愿以偿,梅紫终于成为了技校的学生。

校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那道梅紫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走的水泥石拱桥,两侧的铁栏杆早已布满了铁锈,梅紫依然喜欢放学时站在桥的中间,双手扶着铁栏杆,望着对面山上的夕阳发呆,那日落西山的美景实在美丽。还有梅紫走了整整九年,从水泥石拱桥的桥尾开始,一直沿伸到山顶的长长的台阶,布满了翠绿的青苔。那台阶两旁的山坡上,随处可见的紫荆花树和玉兰花,在九年的时光中越发的高大繁密。以前,玉兰花开时,梅紫总喜欢采上几朵放在衣兜。阿才知道梅紫喜欢玉兰花的香味,经常会把他采的玉兰花送给梅紫。现在,玉兰花树越长越高,梅紫早已够不着了,无法采摘到那盛开的玉兰花了。而阿才,初中毕业后没读书了,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校园周围。但玉兰花的香味,依然让梅紫喜欢。教学楼、大礼堂、足球场和篮球场也已略显陈旧,但风彩依然。

梅紫很喜欢这座树木繁茂充满生机的小山岗,技校周围的环境都是梅紫十分熟悉的。梅紫很快地适应了技校的学习生活,每天上学、放学、考试、读书。除此之外,就是帮大姐姐看看店,带带小外甥女。有多余的时间,梅紫也会写一些小文章和诗,日子过得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