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五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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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梅紫的笔友

读技校时,梅紫因为语文成绩优秀,加上平时写些小散文和诗歌,在校内小有名气,成了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语文老师姓谭,是个矮个子的男人,生得短小精悍,容貌略显老态,身上透着一股看尽世事的沧桑感。谭老师也是一个爱好文学的人,写得一手好文章,梅紫也看过他发表在报纸副刊上的文章。同为文学爱好者,谭老师对梅紫青睐有加,他经常鼓励梅紫努力写作,多阅读名著,多读名家作品。梅紫从小学培养起来爱阅读的习惯,在谭老师的鼓励下更加的发扬光大,梅紫对写作的兴趣也益发的浓厚。

技校的学习比较轻松,专业课不多,梅紫很容易就可以应付过来。技校与中学有一个很显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技校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考试评级,一等奖会有24元的奖学金,但成绩必须在90分以上,二等奖有18元的奖学金,成绩在80分以上即可,三等奖只需60分以上就可以拿12元的奖学金。拿奖学金,等于给了梅紫一个赚钱买书的机会。为了多买书,梅紫每次考试都很努力的复习,但也只能止步于拿二等奖学金。全班同学里能拿到一等奖学金的人,每个月都只有那么一、两个凤毛鳞角的人,梅紫也羡慕不来。梅紫把每个月的奖学金存起来,不舍得花,大部分都拿去买书了。自从梅紫有了书柜,书也就越买越多了,每一本书都是梅紫精挑细选买回来的好书。爱阅读的梅紫,总在不停的看书,在书本的世界里,不断的积累学习。

学校里兴起一股交笔友的风气,同学们都有各自的笔友,每天课间休息时间,就会有同学从校务处办公室里拿回一大叠的信件,在教室里派发。同学们对这种写信交笔友的方式很热衷,班上交际能力好、朋友多的甚至会有十几个笔友,经常收到来信。不善交际的同学,也会有那么三两个的笔友,一个月里也会收到三五封的书信。梅紫不善交际,读书之余也只交了三个笔友。因为觉得写信要买信封和信纸,还要花钱买邮票,所以也不大喜欢写信。但碍于面子,怕同学嘲笑自己没朋友,梅紫也顺应潮流交了三个笔友。

笔友与今天的QQ好友和微信好友不同,笔友是指彼此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两人相互之间难以见面,友情的维系完全依靠书信往来的朋友。一张八分钱的邮票,一个一毛钱的信封,再加上一张信纸一支笔,想说什么就写在信纸里寄出,而收信的人则要等上几天才能收到信件。彼此的距离愈远,路程愈长,收信的时间就会相应的增加。写信与现在QQ好友和微信好友发送信息的速度相比,写信就是骑着驴子慢悠悠的赶路,QQ好友和微信好友则是坐着火箭快速到达,只要点击“发送”二字,信息瞬间可达。

以前笔友间的信件里,会互寄相片留念。那时的相片都是用相机照的,没有美颜没有P图,绝对是跟真人一模一样的。相片的胶卷还要拿到照相铺里冲洗,洗好的相片,会挑上几张照得好看的夹在信封里寄给笔友,相片的背面都会写上‘送给某某留存’这几个字。相片放在信封里寄出,收到时或许会有折痕,但绝大多数的相片,都能完好无缺的寄达收件人手中。那时的人们是不会经常照相的,照一次相,光是买胶卷和冲洗胶卷,算下来也要不少的钱。相片来之不易,为了保存好相片,会将相片拿到照相铺里过塑,以防止相片发霉变黄。现在智能手机的QQ和微信里,除了相片还有短视频,要多少有多少,随便看随便拍。当然了,当年梅紫读技校时与现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科技的进步和发展,影响着人们的每一个方面。

梅紫的三个笔友,一个是刚入伍没多久的军人,没参军前来过一次梅紫家,是梅紫二哥的一个朋友。他来梅紫家作客时,梅紫的二哥介绍他给梅紫认识,梅紫出于礼貌,只是与他互相打了个招呼而矣,并没有作任何的交谈。他与梅紫仅仅只是一面之缘,认识梅紫没多久就去服兵役了。梅紫依稀记得,初见他时的样子,他长着一张国字脸,一脸的英气逼人。他第一次写信给梅紫,是从他部队里寄到梅紫的学校。梅紫从同学手中拿到他从部队寄来的信件时,一脸的疑惑,看信封上的寄信地址,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地方的人。看了信才知道,原来是那个一面之缘的他。他说是从梅紫二哥处拿到了梅紫在学校的通信地址,他写给梅紫的第一封信,写了满满两大页的信纸。他告诉梅紫,他叫富林。就这样,他成了梅紫的第一个笔友。

梅紫的第二个笔友,是其它技工学校的学生,梅紫与他认识,纯属偶然。他叫阿坚,来自封开。他身材高高瘦瘦的,肤色白净,长得挺文雅帅气的。梅紫技校一年级时,学校选派了四个女生,去外地的一所技工学校参加交流学习,梅紫是其中一个女生。这一次的学习交流,是全省范围内的技工学校共同参与的,省内的技工学校都有派学生前来,阿坚也是来参加交流学习的学生。在那所负责接待的技校,所有各地去交流的学生都被安排在同一幢宿舍楼居住,大家会在同一个时间去同一个饭堂吃饭。全省有那么多去交流学习的学生,他是怎样关注到梅紫的,梅紫并不知道。跟梅紫同住一个宿舍的还有三个同校女生,都长得年轻美貌,青春可爱。

在交流学习的第一天晚上,梅紫和其它三个同校女生刚吃完晚饭从饭堂回到宿舍,阿坚和另一个同伴来到梅紫住的宿舍,找到梅紫,阿坚并不怕羞,落落大方地对梅紫说:“我们两个也是来参加交流的学生,我叫阿坚,我的同伴叫阿华,我们都是从封开来的,我们想约你一起去逛夜市,听说这里的夜市很热闹,你愿意赏脸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梅紫原本不知道素未谋面的他为什么找自己,听他一说,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梅紫心想,咱刚来到这里,咱也不认识他,这人生地不熟的,他竟然就敢找上门来约自己去逛夜市,还约的如此大大方方的,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如此的勇气,宿舍里三个女同伴都在,他也不怕我一口回绝他,让他失了面子。想想还是拒绝他吧,毕竟是陌生人相邀,初到此地,还是谨慎点好。梅紫看了看眼前这个斯斯文文挺帅气的大男孩,心里有些犹豫。去吧,好像有点唐突。说到底,大家可是第一次见面,算不上认识。不去吧,又好像有点可惜。那男孩帅气中自带吸引力,而且他给梅紫一种感觉,看上去挺舒服顺眼的,梅紫有点心动了。

阿坚见梅紫有些犹豫,连忙解释说:“我们是几个同学一起去的,你不用担心,不是孤男寡女。我们就去附近的夜市逛逛,也没走多远。大家人多热闹点,我们早去早回,你不用担心,我会完好无缺的送你回来的。大家都去,你也去凑个热闹吧!”

梅紫望着阿坚的眼神,似乎挺诚心的邀请自己。梅紫心想,看在这张帅气的脸上,唐突就唐突吧!反正是大家一起去的,也不是单独约会。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言谈举止都很有素质,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就胆大妄为一次,跟他去去夜市凑个热闹又如何。想到这,梅紫答应了。

梅紫一行人出了学校的大门,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了人来人往、热闹极了的夜市。夜晚的大街,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地摊,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卖衣服的,卖生活用品的,卖零食的,卖各种小吃的都有,甚至还有卖花和卖书的摊档。逛街的人很多,梅紫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梅紫发现,阿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似乎怕自己走丢了一般。走到一档卖陶瓷小摆件的挡口前,梅紫看见其中有一个小女孩陶瓷摆件很可爱,不自觉得放慢了脚步,多看了两眼。

眼尖的阿坚瞧见,走上前来,问摆摊的老板:“老板,你这个小女孩陶瓷摆件卖多少钱?我买了。”

梅紫听见他问价,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一个大男孩,怎么会喜欢这种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这些陶瓷小摆件,男孩子平时可是连看也不多看一眼的。正想着,梅紫看见阿坚已经把它买了下来。然后,阿坚转身把它递给了梅紫,阿坚笑笑说:“我看见你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小摆件,送给你!拿着。”

梅紫连忙推辞,不好意思地说:“你别浪费钱了,我就觉得它有点可爱,你还是别买了,我怎么能收你送的东西呢!大家都是学生,用的都是父母赚的钱。父母赚钱也不容易,别乱花钱,我们出来逛逛街看个热闹就好了。你还是把它退了吧,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

“买都已经买了,现在要退货,老板怕是不肯。而且,刚才这老板可是给了个优惠价给我,也没花多少钱。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收下吧!就当作我们两人认识,留个纪念吧!”阿坚说完,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陶瓷摆件塞给梅紫,转身往前走去。

梅紫也不好意思再推辞,收下了阿坚送的礼物。大家继续逛了一会,便回去了。阿坚一直把梅紫送回到宿舍门口,方才离开。

第二天下午,学校没活动,阿坚又来约梅紫,还是和昨天的其它同学一起,去逛当地的公园。公园很大,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湖,湖中错落分布着几座石山,山水相依,风光甚是美好。阿坚怕梅紫走累了,便去公园管理处租了自行车。阿坚用租来的自行车带着梅紫在公园四处游玩,累了,两人就在公园的石凳上歇歇,聊聊天,看看风景。梅紫还没说渴了,他便已经买好了矿泉水给梅紫。阿坚对梅紫照顾周到,体贴入微,梅紫觉得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处处为人着想。梅紫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他让梅紫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好感。逛公园时,阿坚请一位路过的游人帮忙给大家照了一张相片,后来写信时寄了一张相片给梅紫,照片中的阿坚就站在梅紫身旁,长得挺英俊帅气的一个小伙子,而梅紫也是相当的秀气美丽。

第三天和第四天,学校有活动,阿坚和梅紫各忙各的。四天的交流学习很快就要结束了,大家各回各自的城市。转眼就要各奔东西了,梅紫心里有些不舍。梅紫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阿坚这个帅气的大男孩,而且,他的体贴细致给梅紫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无可否认,梅紫对他也有好感。即将离开时,梅紫心里期盼能再见他一面。梅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留意着宿舍外的动静,好一会了,门外也没有动静,梅紫有些失望。突然,梅紫听到门外有人跑步而来的声音,梅紫赶紧往门外看去,原来是阿坚。

阿坚一路小跑着来到梅紫住的宿舍,他把梅紫叫了出门口,语气急促地说:“还好,你还没走。我一路跑来找你,真担心你已经走了,幸好我及时赶到,离开之前,我想再见你一面,我赶来找你时才想起来,我还没把我的通信地址给你,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忘记了。如果没地址,我们以后就没法联系了。我一边跑一边担心着,看到你还没走,我很高兴!这是给你的地址,你拿着。”

阿坚把写有他联系地址的一张纸条交给梅紫,阿坚嘱咐梅紫说:“你回去后一定要给我写信,这是我的地址,你放好了,不要弄丢了。记住,一定要写信给我,我等你的信。到时,我把咱们在公园里照的相片寄给你。”

梅紫接过阿坚递过来的纸条,望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心里暗自高兴,梅紫心想,我就知道你会来见我的,咱们还没有好好地告别,如果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还好你来了,说明你对我们的友情也是在意的。想到这里,梅紫微微一笑,回应道:“没问题,我会写信给你的。相片洗出来后,你记得寄一张给我留念,谢谢你!”

阿坚听了,开心地笑了笑说:“我等着你的信,你把你的地址写给我,你还没有给我你的地址,你写给我,咱们以后保持联系,说好了,记得常来信,有空来我家玩。”梅紫爽快地应了声“好”,写了自己的地址给他,两人互换了地址,阿坚就这样成了梅紫的第二个笔友了。

还有一个笔友,是梅紫的上一届师哥介绍的。本来梅紫和师哥也并不认识,是师哥在梅紫的班级里找到梅紫。师哥的大哥,在梅紫投稿的报社里做编辑,师哥是从他大哥那里打听到梅紫的信息的。找到梅紫后,师哥开门见山地对梅紫说:“我是你师哥,咱们同一个学校的,我比你高一级,你叫我师哥就好了。我大哥在报社做编辑,所以我知道你的一些信息。我冒昧前来找你有点小事,想请你帮个忙。我有一个表弟,在矿山的报纸上看到你写的散文和诗歌,慕名而来,想认识你,他很想见你一面。”

梅紫望着眼前莫明出现的师哥,心里想着,怎么突然冒出个师哥来,还是报社某某编辑的弟弟,他还有个慕名而来想认识自己的表弟,又是师哥又是弟弟又是表弟,这关系真复杂。可是关系复杂归复杂,师哥他大哥可是报社的编辑,冲着这一层关系,咱可不能不理他。

师哥见梅紫不说话,有点急了,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应酬一下,我表弟从浙江远道而来,因为我已经在表弟面前夸了口,说一定会约到你与他见面的,如果你拒绝了,那我在表弟面前会很没面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好歹你也卖个面子给我,替我应酬应酬我表弟吧!”

梅紫见师哥着急了,只好应允,“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答应你,那我不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吗?你大哥的面子我给了,你的面子我也给,我一个小女子,你们看得起我,能不给你们面子吗?找个合适的时间,见见吧!”

师哥得到了答复,满意地走了。后来,师哥带着他表弟在梅紫上课时来到梅紫班级外窥探过梅紫,而梅紫也看到了师哥的表弟,一个带点孩子气的少年。后来两个人见面时,他曾略带兴奋地跟梅紫说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梅紫的第一印像。他说,梅紫长得很清秀,而且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梅紫自己却不这样认为,梅紫觉得,自己反而更像是一只变不成天鹅的丑小鸭。梅紫和他也没见几回面,他回浙江前,留了地址给梅紫,让梅紫记得给他写信。看在师哥的面子上,梅紫答应了。

梅紫和他们彼此之间交换了地址,就是笔友了,大家开始了书信往来。富林在广西法卡山服役,曾经在信中寄给梅紫一张穿着军装的相片,相片中的他英姿飒爽,一双浓眉大眼透着一股军人的坚韧气质。两个人前后通信两年时间,第三年梅紫去实习,而他也去了别的地方服役,他寄给梅紫的最后一封信,说那个服役的地方实行军事保密制度,不能再通信了。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那个帅气的阿坚,他的父亲是一位教师,他住在另一个城市的一所学校里。他陆续跟梅紫通信了两年左右的时间,在梅紫实习时也停止了联系。梅紫和他彼此在两个不同的城市,相隔甚远,仅靠当初相识时彼此的好感和书信往来,那份友情也是难以维持的,时间和距离将两人曾经的好感一点一点的剥离。后来,两人的友情越来越疏离,从一开始的每个星期一、两封信到每个月一、两封信,从每次写信必写两、三页信纸到一页信纸也写不满,信,越写越短。收信也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无所谓。再后来,梅紫下笔写信给他时竟不知从何写起,勉强写来都是敷衍了事的语言,也就干脆不再联络了。梅紫和他的故事,也只剩下那张逛公园时留下的合影,曾经青春年少的他们,在岁月流逝中,成为了回忆。

那个师哥的表弟,本来就是因为师哥所求应酬他的,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共同爱好的,也就随意的通了几封信,后来就不再写信了。就这样,在梅紫下工厂实习时,三个笔友相继停止了书信往来,中断了联系,不了了之。而当初他们各自寄给梅紫的相片,历经岁月流逝,也早以泛黄,不再清晰。所有的信件,也没保存下来,早已不知所踪。

有人说,距离会产生美感。但梅紫反而认为,距离就像是一个黑洞,会将人们的感情逐渐吞噬,人与人之间,就算相识的最初,彼此都是有好感的,但分隔两地,时间和距离像两只无形的巨大推手,会将两个人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越推越远,最终两个人渐行渐远,就会成为陌生人。很多生命中的过客,曾经都是彼此相熟的朋友,慢慢的彼此关系就开始有所疏离,直到最后,日渐生疏,沦为陌生人。这世上,美好的感情总是被人有意或无意的辜负,无奈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回忆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财富。当你一无所有时,请不要悲戚,至少你还拥有它。它一直在你内心深处,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