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在信息台上班,接到的电话,都是男人打进来的。或许,男人跟女人相比,男人更害怕孤独和寂寞,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更弱,但他们的防备心理更强。表面上,很多男人似乎交游广阔,朋友遍天下。但其实,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或许一个也没有。男人的戒备心理,会让他们把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如若他们心中郁闷,他们宁愿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也不愿意跟身边相熟的人交谈。因为他们害怕别人看穿自己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真面目,所以,小凡就是最合适的听众。
有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每次小凡上班,总会打电话进来与小凡聊一会,然后匆忙挂电话。小凡问过他,为何每次都如此匆忙。他倒也坦然,说电话费贵,不能通太长时间电话,只想与小凡聊上几句,听听小凡的声音而矣。但就是他,记住了小凡无意中曾说过,自己参加自学考试还有些参考书没买到。后来,他把小凡要的参考书送到了小凡上班的保安室里,打电话叫小凡到保安室拿。参考书在这个小城市里是买不到的,他说他去广州出差时顺便去了趟购书中心买回来的。小凡捧着书,内心一阵感动。在信息台里,都是小凡在听别人说话,而他却听见了小凡无意中说的话,并且悄无声息的为小凡买了回来。他是一个有心的男人。小凡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想过要去探究什么。因为小凡每天都很忙,打两份工,还要抽时间自学,参加自学考试。在信息台上班,这个有心人只是小凡的一个客户,却让小凡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温暖。
还有一个言语粗鲁说话无所顾忌的男人,同样让小凡印象深刻。他打电话进来时,小凡还有半个钟头就可以下班了。接了他的电话,小凡听了几句,即刻有一种感觉,这人素质太低,说话粗鲁无礼。他在电话里竟然还说脏话,这种口吐脏话的人,在打入找小凡聊天的电话里是极为少见的,尽管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应该是习惯成自然脱口而出的那种。但小凡听了觉得很不顺耳,小凡心想,这种没素质没修养的人,真讨厌!既然他指明找自己,也不能不接,毕竟是工作,就勉强应酬一下他吧,反正就下班了。小凡只好继续接听他的电话,听着听着,小凡感到这个男人,不仅言语粗鲁,语气中还带着一种愤愤不平,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一样。小凡有些不解,心里猜测着,难道他被人抛弃了,还是被人出卖了,要不就是受到什么打击了,所以心里有点扭曲。
小凡觉得这个男人似乎需要心里疏导一下,就试探着问他:“我听你的口气,似乎心有不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小凡听到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回应:“你他妈的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他妈的现在全是满肚子的火气和不满,火山爆发了,正想找人出出气。”
小凡听了,心想,这人说话怎么都是你他妈的我他妈的,我得提醒他好好说话,要不转头嘣出脏话来更不好听。小凡觉得,跟这种男人说话得柔声细语,以柔克刚,粗鲁的男人就吃这套。想到这,小凡放低声音柔声说:“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斯文人,不说脏话。”
粗鲁的男人听了,放肆地笑了笑,说:“既然你叫我大哥,那我就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小妹。小妹,大哥我吓着你了,让你见笑了。好,小妹是斯文人,那咱说话尽量斯文点。”
粗鲁的男人继续说:“小妹,我打这个电话进来,是因为我现在心里实在是憋屈难受,我想找个人说说。我有一个故事,给你讲讲,你听了就会明白,咱说话为什么这样了。”
小凡握着电话,轻声细语地说:“好的,我听着,你说。”
粗鲁的男人开始在电话里头向小凡讲述了一个关于他的故事。
关于这个粗鲁的男人,小凡听他所说,他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他大学刚毕业的那年,在父母的要求下,他回到了家乡,被招聘进了当地的一个政府单位。不久后,他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爱情事业两得意,人生似乎一帆风顺。但随之而来的一件事,却给予了他非常沉重的打击。
有一天晚上,他和那个漂亮的女朋友去大排挡吃宵夜。大排挡里邻桌的那台客人,喝了好几瓶啤酒,看见他漂亮的女朋友,有点兴奋。其中一个喝多了的男人,拿着一瓶啤酒走到他女朋友身边,要他女朋友陪他过去喝两杯。他不想惹事,拉起女朋友的手就要走。女朋友却不高兴了,说他窝囊,不像个男人,女朋友被人欺负也不替她出头。见到女朋友不高兴了,他一股热血冲上头,转身走向那个喝多了的男人,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演变成一场大排档群殴,混乱中有人受了重伤,他被抓去了派出所。后来,他被判了五年刑期,还赔了一大笔医药费,那赔偿的钱,是他父母攒了一辈子的钱,原本打算给他娶媳妇用的。他坐牢了,公职也被开除了。红颜祸水,因为一个漂亮的女人,他的人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他在狱中服刑的五年时间里,他的母亲因他坐牢的事情郁郁寡欢,得了心脏病。在他即将刑满释放的半年前去世了。在狱中的他,知道消息后伤心极了,也后悔极了。他母亲自小十分爱他,他和母亲的感情很好。子欲养而亲不在,他还未曾尽孝,他母亲就已离世,他觉得是他造成了母亲的死亡。他前一段时间刚刑满出狱,回来后就去找了他那个日思夜想的女朋友。在他坐牢的五年时间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女朋友。他很爱她,他为她坐牢、为她丢了工作,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女朋友一定会等他出来的。等他好不容易见了他的女朋友,结果却是,她早就跟人结婚了,女儿都已经两岁多了。他想着自己为了女朋友,没了前途、没了事业、整整坐了五年的牢房,得到的竟是她对他的背叛和无情的抛弃。心里无比的气愤和不甘心,他恨他曾经的女朋友,又怪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冲动,为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大好的人生就这样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粗鲁的男人说完这个故事,心有不平地跟小凡说了一句,“我他妈现在是活得连狗都嫌弃,我把自己作贱成这样,我现在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他妈现在连日子都不想过了,说几句脏话又算得了什么。”
小凡听了他的故事,心中也很感慨。生活中并不缺少背信弃义、出卖感情的人。很多人在利益面前,都会自然而然的选择利益。曾经的海誓山盟在利益面前都会变的苍白无力,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利益更吸引人。小凡觉得,遇人不淑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挺恰当的。他当初看中了他女朋友的年轻美貌,却忽略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品格。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心地善良明事理的女人,整个事情就会反转,根本不会发生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发生了,他也去做牢了,但一个善良的女人一定会等他的。毕竟,她欠他一个前程和一个名声。善良的女人,会用她下半辈子的温柔和爱去抚平这个男人受到的打击和创伤。但命运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喜欢皆大欢喜,总喜欢给人雪上加霜。粗鲁的男人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世人想遇见心仪的良人,谈何容易。
粗鲁的男人接着又愤愤不平地说:“这个背叛感情的贱女人,我恨她!是她让我的人生完全改变了。我为了她,我落到今天这个一无所有的地步。现在,她又把我彻底的抛弃了,一点旧情都不念,这个狠心的女人,我恨她!”
粗鲁的男人说完,电话的那头是一阵沉默。小凡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满和怨恨。毕竟,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是,站在她女朋友的角度来看,小凡觉得,她的女朋友只是明智的选择了更有利于自己的人生而矣。虽说于情于理,她对他是有所亏欠的。但婚姻,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它牵扯到两个家族。一个有污点的男人,很难让人接受的。说到底,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坐过牢的父亲,并不是很多人都可以接受的。粗鲁的男人注定只能接受被牺牲的结局。造化弄人,人生就是如此不公,并不是你付出了就有回报。很多人倾尽所有的付出,得到的却是被辜负,粗鲁的男人并不是第一个被辜负的人。
小凡能理解粗鲁的男人内心的不满和怨恨,大好的前程没了、自己坐牢了、母亲因病去世、女朋友抛弃了自己,这样的经历,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事以至此,小凡只能好好开导他了。小凡心想,这个内心千疮百孔的男人,其实他的内心像玻璃一样脆弱,我说话既不能伤害他,也不能由着他继续怨恨下去,生活总要过下去的,人要往前走,宽恕就是最好的良药。看在他备受打击的情况下,我就尽力开解开解他吧!
小凡想了想,说:“大哥,你曾经一定很爱你女朋友吧!事以至此,既然你说你现在活得连狗都嫌弃,为什么不接受她离开你的现实呢?放手,让她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人生,不是更好吗?难道你非要把她跟你捆在一起,让她的人生跟你一样,活得连狗都嫌弃吗?”
小凡停了一下,接着继续说:“她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女人,她就是一个自私、利己、薄情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在意她的离开呢?如果因为自己心有不甘而愤愤不平,充满怨恨,我想问你,痛苦的是谁呢?你在折磨的人又是谁呢?还不是你自己,为什么不尝试放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呢?她的人生已经与你无关了,原谅她,其实是放过你自己。”
“你现在的人生是活得一塌糊涂,连狗都嫌弃,那你为什么不改变自己呢?从头来过,相信自己一定会走出这个人生的低谷。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总会遇上不少的困难和挫折,打击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我们不能一击就沉啊!人生的道路很长,男子汉大丈夫要经得起风雨,扛得起责任,跌倒了,爬起来!这些简单的道理,你一个大学生还不懂吗?不要让怨恨把你的心蒙起来了,让你忘记了善良的自己。要相信,人生除了风雨,还会有阳光!”小凡把自己的想法接连说了出来,希望那个粗鲁的男人听了能有所领悟。
电话那头寂寂无声,过了一会儿,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他的声音,他说:“你说得真好!想不到你一个小妹子竟然看得那么透彻!你说得对,小孩子都知道跌倒了要爬起来,我竟然连小孩子都不如。你的一翻话,真是如雷贯耳,一棒将我打醒了。这个电话打进来值了,我真要谢谢你!”
小凡不好意思地说:“不用谢,你想明白就行了。只不过是当局者谜,旁观者清罢了,我只是拨开迷雾,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想明白,能否放下内心的执念,全在于你自己。”
他诚心诚意地谢过小凡,就挂了电话。他一腔怒火的打电话进来,把他的故事告诉了自己,小凡只是略略劝说了几句话,能够让他解除困惑,放下执念,能帮到他,小凡觉得自己的工作,除了赚钱,也是有意义的。
小凡与粗鲁男人的通话,结束时早已错过了下班的时间,这一个电话又是一个长时间的聊天。电话结束后,小凡觉得心情有点压抑。或许是那个粗鲁男人的遭遇,让小凡心里有点不舒服。小凡其实是很同情他的,他可以说是这一段被背叛的感情中的受害者。从道义上来说,他的女朋友的确应该等他出狱后,陪伴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从利己主义来说,她的女朋友离开他,也在情理之中,世俗中一般的人都会这样选择。或许,他不应该对自己的爱情抱太大的期望,一心一意的感情,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三心二意的感情,才是世人爱情真实存在的真相。有的爱情,经得起风雨。有的爱情,说变就变。经得起风雨的爱情,我们一定要珍惜!说变就变的爱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人生之路漫长,必定会经历阴霾和风霜,但阳光也在眼前,相信自己,一个人也能走出阴霾和风霜,只要心存希望,你的明天一定会有阳光。小凡希望他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开启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