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大街上,商家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坐在一个酒楼里,桌上摆着一大盘牛肉,一壶酒和一个斟满酒的大碗。
少年一边用大碗饮酒,一边用手抓起牛肉就往嘴里送,没过得一盏茶的工夫,一盘牛肉便稍见了底。他放下喝空的大碗,再次斟满,却没有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在桌上。
适才众人见他十五六岁的年纪饮酒吃肉,豪气万丈,都感到大吃一惊,超过半数的人都在围观,当他取出那物事时,所有人不禁惊呼一声,还有几人竟丢下饭菜落荒而逃。
这物事不是别的,正是开封第一富家公孙氏的传家之宝——彩光琉璃杯。据说这琉璃杯可以在不同的环境下发出七种不同颜色的色光。此时,那人手中的杯子正发出柔和的蓝光,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庞。
这少年拿着彩光琉璃杯,而看他的衣着贫寒,身边又无护卫随从,想必不是公孙家的人,众人皆明白,这杯来历定不干净。一个胆大的人走过去,说道:“小伙子,我看你仪表堂堂,岂能做如此丢人之事呢?你真当你是那位无名大侠了?”
这人口中的无名大侠,是北宋威震中原的一位侠盗。他轻功了得,并且劫富济贫,用盗窃贪官污吏的钱财来救济百姓,那些官吏对他恨之入骨,而百姓却都把他当作解救苍生的神明。只是今年,那位大盗似乎退隐江湖,不谙江湖世事的人都认为是大侠寿终正寝了。
少年微微抬起头来,剑眉一挑,眼神犀利,那人立马没了动静,悻悻离开了。
少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把酒壶里的酒倒入琉璃杯中,只见杯壁缓缓变成了橙色,光彩夺目。
因为出此变故,酒馆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店主见状,也出面阻拦:“小伙子,你也不能这样砸我‘一笑轩’的牌子啊!”
“一笑轩”是开封最大的酒楼,共分三层。一层是喝酒吃肉的地方,二层是听书喝茶的地方,而三层则是客栈住房。途经开封的富商大贾都会在这里歇脚,所以这“一笑轩”当真是热闹非凡。自开店以来,很少碰到如此冷清的局面。
也难怪,公孙氏的势力极大,那时流传着一句话:“皇上不在家,公孙是老大。”可见公孙氏的崇高地位。据说公孙氏家里势力极大,有在朝中当大官的,有在文学上颇有造诣的,还有在武林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少年在旁人眼里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心里却早就有了打算。
少年喝干了杯中酒,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招呼店主凑过头来,在他耳畔轻轻说道:“不要自讨没趣!”
这几个字仿佛利刃一般钻入店主耳中,吓得他向后跌了一个趔趄,连忙拿起银子跑上了楼。
少年吃光了盘中的肉,喝尽了杯中的酒。只见到二楼的说书人走到台上,唱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是文豪苏轼一首《江城子》的上阕。《江城子》乃是苏轼悼念自己的亡妻之作。少年听到此曲,心道:“又是那个翻来覆去的老故事了。”果不其然,说书人一敲醒木,又是娓娓道来。
没过多久,只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拔刀的噌噌声,心中便道:“一定是逃走的那些人去公孙府上告了密,我倒要和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会一会!”于是将杯放入怀中,向上一看,那二楼是围廊式的设计,中部镂空,也是为了方便楼下的人听到说书人的声音。他继续打量着,只见二楼窗户众多,都是大打而开的,于是少年微微一笑,取出怀中的面具盖在脸上,臂弯拄着桌子,手擎着头,仿佛睡着一般。
片刻间,五个大汉挤进大堂,个个身材魁梧,手持单刀,为首的那个喝道:“小子,是不是你偷了我们家老爷最心爱的彩光琉璃杯?”
少年并不作响。
“好啊,”那大汉气急败坏地说道,“那就跟我回老爷那儿去说!”他清啸一声,单刀斩向少年。
那少年早有预备,一个翻身跃上长桌,大汉的单刀劈中木凳,木凳登时散了架。少年左足轻点,轻松跃上了二楼,他右足点在二楼的栏杆上,借力轻松跃出窗外。
“一笑轩”里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那领头大汉大喝道:“还不快追!!”
少年出了酒楼,一个回身落在了一座房屋的屋顶,随后施展轻功,只身形微动就出现在了数十丈外。那些大汉并不想就此离开,然而他们轻功平平,等到一炷香的工夫过去,追兵早就跟不上了。
少年出了城外,在林中兔起鹘落,带起一阵阵的旋风。
“啊呀!”一声轻柔的娇嗔如银铃般传入少年的耳中。
少年霎时停住了脚步,回首一看,一个貌美的少女在向下拉她的裙摆。料想是少年并没注意周围,在飞跃时带起了女孩的裙摆。少年连忙回去,见着少女身着一袭白纱罗衫,却沾染了许多尘土,不像是富贵人家,便道:“在下失礼,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原谅!”
那少女抬起头说道:“没关系的。”少年见到她的容颜,脸上登时飞上一抹淡红。
只见这少女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齿如瓠犀。她微微一笑,殷桃般的红唇遮住皓齿,脸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少年心道:“此少女如此美丽,宛若天仙下凡一般!”于是问道:“姑娘是要去向何处?”
那少女却神色慌忙地说道:“洛……洛阳。”
少年心中大喜,于是便道:“在下便也正是要去洛阳,一同前去如何?”
少女犹豫道:“这个……我二人初次相识,就一起赶路,也不大方便吧。”
少年心道:“也是我不对!岂能让姑娘为难?”于是说道:“姑娘所言极是,那在下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少女一声不响掉头便走,只留下少年兀自呆立在那里,思绪却已跟着少女远去。少年只觉得内心稍有不甘,和那女孩初次相见,却不知她不知为何如此慌张,甚至没来得及询问她的姓名时,少女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
没过多久,来到前面的一个市镇,少年拿出怀中的布袋,里面装满了金银,皆是他从公孙府中盗来的。他买了一匹马,一些干粮和一壶酒,付了沉甸甸的两锭金子,叫商家和百姓分一分。在大家的感谢声声中驾马远去,只听后面的人纷纷议论:
“当年的无名大侠一定是转世投胎到这个少年身上了!”
少年微微一笑,也不回首,兀自前行赶路。
去往洛阳的路上,少年走走停停,在许多贫穷的小镇施舍钱财,布袋里的金银很快见了底,百姓都很感激他,而他却只是一笑了之,有人询问他的姓名时,他只说道:“在下谨遵师父之命,劫富济贫,尔等若要谢我,便请不要声张,在下便感激不尽。”
就这样,少年的前进速度很是缓慢,从开封到洛阳,本来很近的路程,他却走了二十来天,到了洛阳城时,已经入了秋。
进城没多久,少年听到前面人声鼎沸,凑近一看,只见一个宽阔平坦的木台,后面大大的台幕上赫然写着两个烫金大字——公孙。
少年知道是公孙府上的人,便不想多呆,正转身要走,忽听得“嘤嘤”的哭声,觉得很是熟悉。他循声望去,原来是那木台旁边摆着一个大大的木笼,里面囚禁这一个花容月色的少女,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开封城外遇到的那个少女!
少年心中一凛,准备去救人,却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站到台上,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少女,是我们府上一个犯错出逃的婢女,今天我们要把她贩卖给别人家,只需五百两银子,何人想出钱?”
众人见那少女颇有姿色,但碍于这昂贵的价格,都不敢作声,少年心道:“这少女逃出公孙府,一定是担心有人发现,所以那日在开封城外才如此慌张,具体如何,我也只有救出她才能知道。”当即从怀中取出面具戴在脸上,他适才观察那男子,腰上别着一把钥匙,料想是开牢笼的钥匙。于是左足轻点,跃上高台。
只见少年身形一动,转身便跃到男子旁边,轻轻拂取他的钥匙,又闪到牢笼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取钥匙,又打开了牢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直到少女出了牢笼大家才反应过来。这盗取东西和开锁都是少年的拿手好戏,自然是流畅迅速。围观的人都想拍手喝彩,但碍于公孙府的面子,都是概不做声。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感到颜面尽失,于是厉声道:“臭小子,你不干正当事情,却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还砸我的生意,你想怎样?”
少年蹲在木笼之上,低头看着面红耳赤的男人,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在面具后面不为人所看见,他的声音在面具下显得低沉浑厚,道:“你说我偷鸡摸狗,我在大家都看着的情况下拿走钥匙,那就不是偷;你说我砸你生意,你做着人贩子的行当还好意思叫这是生意?”
那男人脸被气得通红,于是道:“那你想要做甚?”
少年道:“这少女是我妹子,我带走了!”
适才少女感到非常惊愕,没想到一个奇怪的面具人能来救她,当少年说出这番话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想反驳,少年转头看向少女,犀利的目光从面具中放射而出,少女机敏伶俐,便不出声。
“你敢?”那男人大喝一声,“我公孙明不是好惹的!!”此话一出,围观群众发出一阵阵惊呼。
公孙明的鼎鼎大名在整个中原都如雷贯耳。他当年孤身一人战退五百金兵,人称百人敌,但少有人知道他的相貌特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干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
公孙明高声问道:“你小子叫什么?我不打无名鼠辈!”
少年笑道:“在下洛阳人秦明是也!”
“好骨气!”公孙明左足轻点,拍掌击来。秦明身形一晃,带着少女跃上木台,公孙明回身举起木笼,砸向秦明。
那木笼少说也得有五六百斤,公孙明长得虽弱不禁风,但没想到膂力如此惊人,眼看木笼的影子已经盖住了秦明,他却不慌不忙地右脚向前一送,便轻飘飘地向后滑去,落到十丈开外。那木笼一落地,便散成一堆木头。
公孙明当即跃上前去,挥掌击向秦明,秦明从公孙明手臂之下穿到他的背后,公孙明便扑了个空,然而公孙明回头时,看到他傲立在不远处,并不出手攻击,于是再次挥掌,而秦明依然是高高跃起,轻松躲过了公孙明的攻击。
公孙明见此状况,心道:“这小子轻功高强,但每次都并不对我有任何攻击,难不成他并不会武功,只会轻功?”于是他大喝一声,一拳送向秦明的胸口。
这一拳乃是“公孙祖拳”的第一招“直来直往”。是极易防御的一招,对手只要以内劲阻挡,便能震断他的经脉。公孙明此时以身涉险,正是要试探秦明的武艺。
而秦明却看不出其中的道理,又是身形一动,轻飘飘地躲过攻击,心中还道:“这公孙明出拳如此缓慢,怎能是被百姓敬仰的大侠呢?真是不抵我师父的一根汗毛!”
公孙明心中大喜:“这小子果然只会轻功,并不能与我拆招!”登时改招换式,以“疾风十二拳”闪电般击向秦明。
秦明见他武功路子陡变,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闪躲登时变得吃力起来,他将少女安放在木笼废墟之上,专心与敌人周旋起来。
二人酣斗半个多时辰,公孙明依靠内力的激荡是越打越尽兴,而秦明却只能依靠着体力,速度越来越慢。有好几次公孙明的拳头擦过了秦明的衣衫,撕裂几个口子。
秦明喘息声越来越沉重,而公孙明却仿佛是在玩弄他于股掌之间。旁人皆感无趣,多数散开了,只有少数无所事事的闲汉仍在观看。
公孙明高声道:“我倒要看看这面具下面是一张怎样胆大妄为的脸!”他盯准时机,伸手要摘下秦明的面具,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悠远的声音道:“住手!”随后一人轻轻地落在一棵树上,树上的树叶微微泛黄,摇摇欲坠。而那身影虽然落上,但却不晃掉一片叶子,令所有人所惊叹,公孙明手上动作微微迟缓,秦明身形一退便躲开了公孙明的擒拿之手。霎时间,又有许多人回来围观。
只见那人着一身宽大的黑袍,一头黑白相参的长发使他看起来仙风道骨。他也戴着一副面具,不过面具漆黑,仅遮住了他一半面孔,露出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神秘莫测。
公孙明并不睬他,迅速投入战斗,飞起一脚踢向秦明,秦明无力再躲,就在这时,那人身形一动,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公孙明的面前,他左臂格开了公孙明的飞脚,右掌顺势送出,待触到公孙明的胸膛时内劲一吐,将公孙明向后击出数丈。
公孙明赶忙站稳脚后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何人,胆敢挡我的正事?”
“在下的名分低微,便不必再提,以免遭人耻笑。不过今天这一闲事,在下是管定了!”那黑袍人的话语明显是在讥讽公孙明,尤其是“闲事”二字,他说得尤为重。
“好啊!那就吃我一拳!”公孙明以“疾风十二拳”击去,那黑袍人身形微微闪躲,但是却能巧妙地避开公孙明的所有攻击,虽穿着宽大的黑袍,公孙明却一点儿边也没有沾到。“
这人的轻功虽明显高出那小子一筹,但是却又如出一辙。难不成是那小子的师父来救他了?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公孙明暗暗叫苦道。
黑袍人看准时机,身形晃到公孙明身后,右掌猛一拍出,正中公孙明的背心。公孙明像是一片枯叶一般飞出数十丈,吐出一口鲜血。便不再出声。
众人见大名鼎鼎的公孙明死于非命,全然大惊,纷纷避开。霎时间,木台周围只剩下了那少女,秦明,黑袍人和倒地的公孙明。
“谢…谢师父……”秦明虚弱地话未说完,黑袍人便打断他道:“别说了,你陪那少女在这儿呆着,我去寻得两匹马,你先不必过问,这曲折原委路上再细说!”黑袍人显然是秦明的师父,待他刚刚说完,秦明还没作反应,他的身影便迅速消失了。
夕日欲颓,少女坐在木笼废墟之上,显得孤单可怜,秦明走到废墟旁边,轻轻一跃便跃上废墟,拂袖坐在少女身旁。少女的脸微微泛红,说道:“谢谢秦少侠……”话未说完,秦明接口道:“叫什么秦少侠啊!在下真名穆无寻,这‘秦明’只是一时口快起的虚名而已!”其实穆无寻取此名并非一时口快,而是借“擒”的同音字,取“擒住公孙明”之意,借名“秦明”。只是想起适才与公孙明搏斗的狼狈之样,若实话相告,不免有些尴尬和折损面子。于是草草一句话便敷衍了事了。
少女微微一笑,心中自然是知道了这“秦明”的真正含义。然而并没有拆穿,于是道:“穆少侠,我觉得你好生面善,像是有过一面之缘。”
穆无寻心道:“当日开封城外一见很是仓促和尴尬,还是不说为好。”于是道:“怎会面善,在下戴着面具,你又何尝见过我呢?”
少女嫣然一笑,穆无寻看得很是心动,多亏了面具之下才得以掩盖他渐红的脸颊。少女问道:“穆少侠,适才的那位黑袍英雄是何人?”
“那是我的师父,至于他的姓名,在下不方便透露了!”穆无寻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在面具之下不得看见。
穆无寻想起还不知这少女姓名,于是问道:“敢问姑娘贵姓芳名,又为何出逃公孙府?”
少女微微叹息道:“姑娘姓赵,名兰儿。本在公孙府做一个丫鬟。无奈不久前,老爷最为心爱的彩光琉璃杯被盗取,而且还丢了数目不小的银两,那琉璃杯是我们老爷最心爱的物件,我地位卑微,所有人为了避免受罚而冤枉是我偷的,我将面临重罚。无奈之下,我便在一个风雨之夜逃离公孙府,想回到洛阳的老家。但刚进洛阳城便被公孙明抓住了。”
听完赵兰儿的话,穆无寻心中一凛。这美丽的姑娘竟然是受他的连累,他心道:“难怪那日开封城外她神色慌张,看来这都是拜我所赐啊!”
穆无寻转念又想道:“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做事不得有半分虚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是我连累的姑娘,那我就必定要承担!”
想罢,穆无寻便道:“赵姑娘,我有一个东西给你看一下,但请姑娘不要生我的气。”
赵兰儿道:“少侠和令师都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生你的气啊!”此话说罢,穆无寻内心甚感宽慰,当即从怀中取出了彩光琉璃杯。刚才与公孙明一战中,穆无寻死护胸口,终不至于毁坏琉璃杯,他一取出琉璃杯,那彩光映在赵兰儿脸上,穆无寻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怎……怎么是你?”赵兰儿显然很是吃惊。
穆无寻见赵兰儿神色惊讶,于是辩解道:“姑娘,在下虽然害得你被迫逃亡,但归根结底,却是公孙府上给你带来的灾难啊!”
“真没想到你一位少侠竟然……”赵兰儿本想说“竟然能做出如此不齿之事”,但是想到他于自己有恩,只好止住话语。而穆无寻基本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接着道:“我虽做的是偷盗的行当,但姓穆的此生谨遵师命,只盗贪官污吏之府,不用分文窃取之财。钱到百姓手中,我不曾花过一分盗来的钱,又何为不齿?何况公孙府那臭名昭著的贪官公孙鉴贪污了无数金银和粮食。这些本就是来自百姓之手,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赵兰儿听他这一番豪言壮语,内心不住嘀咕:“穆少侠说得也极是,何况公孙家的钱本就有许多是受贿而来,穆少侠的做法的确不算不齿。”于是说道:“少侠说得也是,你对我有恩,这也算是一个小冤仇,我二人恩怨相抵,便是无恩无怨了。你虽不是我的恩人,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作朋友。不过小女有一事不明。”
穆无寻听到赵兰儿的一番话,本就很是高兴,听她这么一问,连忙接口道:“姑娘请说。”
赵兰儿道:“你为何还要盗走彩光琉璃杯呢?”
穆无寻低头一声不响,赵兰儿意识到自己好像问错了话,正手足无措时,穆无寻缓缓道:“抱歉,不能与姑娘相告。”
正当赵兰儿尴尬万分之时,只听几声马嘶,便见到了黑袍人带着两匹马和一件衣衫回来了。
“无寻,这衣服给你换上吧!”黑袍人刚才看到穆无寻的衣衫裂开数个口子,便去市集给他挑选了一套新衣。穆无寻走到一个角落换衣服,这档子就剩下了赵兰儿和黑袍人了。
“谢您救命之恩!”赵兰儿对着黑袍人说道。“不必多礼,救人出于善心,并不指他人感恩!”黑袍人简单几句话答复了赵兰儿。
“这位大侠,敢问您尊姓大名?”赵兰儿发现这师徒二人的脾性有时如出一辙,有时又大相径庭。
“何为姓名?又怎是无名?或也是无名便是名!”黑袍人说道。
赵兰儿感到迷糊,便道:“怎生是一会儿‘有名’,一会儿‘无名’的?”
一边一个明朗的声音响起:“我师父说得也是,无名便是他名啊!”
赵兰儿回头一看,只见穆无寻站在一旁,着一身新的白色布衫,而当赵兰儿看向他的面容时,脸颊登时染上了一抹红晕。
一旁的穆无寻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剑眉高挑,鼻梁挺拔,薄薄的嘴唇透着淡红,英气毕露的同时却也不缺乏温柔,狭长的眼睛仿佛释放着光芒,俨然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公子。
穆无寻登时意识到自己刚才更衣时将面具放在了一旁的草丛里,此时让赵兰儿瞧见自己的真容,看到她满面绯红,自己的心也无处安放起来。
黑袍人率先打破尴尬,仰天长叹道:“走吧,洛阳城容不下我们了!”
赵兰儿的目光舍不得离开穆无寻的脸,但又不敢直视他,于是期期艾艾地说道:“那……那怎么办?”
穆无寻为了缓解尴尬,解释道:“公孙府的势力主要分布在洛阳和开封等北方一带。而此时金兵不断南侵,导致北方战乱不堪,而公孙府正是靠着多出武林人士才得以保全家产,加之其在朝廷有公孙鉴作着大官,便衣食无忧了。但倘若他们南下,南方的其他富商大贾都已经发展得有权有势,他们想成为第一富家便无法实现了。所以我们只有南下才能远离公孙府。”
黑袍人问赵兰儿道:“你与我们同行吗?”
赵兰儿心中犹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穆无寻翻身跃上马背,手握缰绳道:“反正你是不能回公孙府的,何况就算你回家也不好交代,干脆就跟着我们离开,等到了地方再给你父母寄信过去就行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不过是要回去报答我姑姑的养育之恩罢了。”赵兰儿眼神黯淡下来,眼睛还挂上了一滴泪。
“是怎样一回事?”穆无寻惊讶地问道。“十多年前,金军开始南下骚扰我们大宋,我父母在一次战争中未能逃过一劫,只是把我托付给了我的姑姑。然而我姑姑一家对我不算很友善,所以我才选择进入公孙府做一个丫鬟的。”赵兰儿说着说着,就渐渐泣不成声了。
穆无寻见状很是同情,仿佛勾起了自己幼年丧父丧母的悲哀,于是抬头看向了养育自己的师父,师父摇摇头道:“好了姑娘,你家里人对你不善你还能如此感恩很是难得,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几次危险都化险为夷,自然是上苍有使命交给你,所以你就跟着我们吧,完成属于你自己的使命。”
赵兰儿擦了擦泪水,缓缓点头,穆无寻跃下马背,将赵兰儿扶上马,于是牵着马随师父前行,在前方不远处又买了一匹马,无寻师父也换了一件衣服,换了一副银色的面具。三人都是一言不发,唯恐惊动城里公孙府上的人,日落时分,终于出了城。
三人呆在林中,穆无寻道:“天色已晚,恐怕我们今天要在林中过夜了。”
“可是林中会不会有野兽啊?”赵兰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穆无寻,穆无寻见状,微微一笑道:“有啊,当然有!而且还专门吃少女呢!”
“讨厌!”赵兰儿轻轻拍打穆无寻的肩膀,穆无寻也放声大笑起来。
“你俩就安心睡吧,今晚我给你们守着!”师父施展轻功跃上树梢,又道,“如果有野兽我也敌不过,那你们自然也跑不了!”
话音一落,赵兰儿又是花容失色,穆无寻笑道:“姑娘,我师父也是在开玩笑啊!这天下怎会有野兽比我师父还厉害呢?”
“你们师徒俩都一样讨厌!”赵兰儿噘起小嘴,侧身背对二人躺下,故作生气的样子。
穆无寻和师父相视一笑,也便躺下,心中想着赵兰儿的可爱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没多久便入了梦。而赵兰儿虽然故作生气,而心中也是对穆无寻的容貌念念不忘,嘴角挂着微笑也很快就睡着了。
只有师父坐在树上,看着二人的样子,轻轻叹息,低声道:“前方路途定然险阻,也不知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像今日这样快乐啊!”
次日清晨,三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穆无寻问道:“师父,南方那么大,我们去哪里?”
师父翻身上马,只说了三个字:“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