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山海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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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灵婴站在已成为一片废墟的暮云馆的时候,心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或许是有关系的,灵婴目光扫过每一次,最后的目光定格在已经断裂的铁链上,那一段一段的铁环让她心痛万分。

好像她在此处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灵婴一挥手,那些残破的物件顷刻间在她眼前消失无踪了。

早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又何苦为难自己去回忆,从乾灵塔里苏醒的“恶”在句芒的定魂藤的催生下彻底浸染了灵婴。

当灵婴站在青栾死去的地方,她心里也很清楚,那个坐在凌云殿里的人,也是其中之一的杀人凶手。

她拥有的不多,却都已经被人抢夺殆尽。

身后跟着的红衣少年脸色沉寂,他抱着红伞跟着灵婴的身后一言不发。

灵婴站在从前伫立乾灵塔的位置,对少年挥了挥手。

毕方应了一声,走到灵婴面前,伸手展开了怀中的大伞,红伞之中被金丝捆住的崇圣倒在了灵婴的面前。

灵婴走上前蹲下身,纤长的手指拉起崇圣,让他与自己平视。

“崇圣君,这样的感觉如何?”

“阿婴,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你如今要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承受……”

“是么?”灵婴冷笑了一下,手指一松,后退了几步看着崇圣,“那你就在这里待到死为止吧。”

崇圣看着灵婴扬起的手指在自己脚下书写了一连串的咒文,升起的砖石渐渐遮住了他的视线。

“你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崇圣君,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没有回忆,什么也没有,”他们的目光在层叠的石块中无法对视,崇圣只能听见灵婴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一座全新的高塔牢固的被钉在太山上,灵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本想折磨他,让他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她想让他知道,失去了眼睛又被消散神魂的感受,也许对于他来说,死在她的手中,就是他的解脱了?

那还不如让他在懊悔和纠缠中,过完千百年。

灵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能感受到那些被封印的异兽之灵在随着自己的气息蠢蠢欲动,那些散落在四海的魂魄的低鸣,如同潮水一般在她的耳边奔涌。

毕方是灵婴唤醒的第一个异兽之灵,这个身披红羽,怀抱长伞的少年在她身边虔诚的站着,“您从封印中解救了我,我将永生追随于您。”

“万物皆有灵……”灵婴轻声说了一句,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万物皆有灵,能甘心被束缚么?你说,我是救人于水火,还是将那些被囚困之灵释放于天地……

中山府济山山脉往东有一座昆吾山,这里避世隔绝,山中生长着茂盛的桑树,在此处居住的人们大多少于外界交流沟通。

在伊水的一条支流边上,有一座小小的竹楼,房前是一小片栅栏院子,一道蜿蜒的竹桥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水流边的一座简易水车旁边。

竹楼前的回廊上坐着一个女子,她厚密的长发有一半挽成发髻,另一半松散的搭在肩上,在她膝盖上摆着一个小簸箕,里面是一团团的白丝,正被她手指一根一根的挑起来。

她正专心的理着丝线,竹桥的那一端传来了一阵水声,她抬起头看过去,一道浓蓝的身影跃上竹桥,把手中的竹篓放在地上,唤她的名字,“楚楚!”

“叙哥,你回来了啊!”

楚犀把手中的小簸箕放在一旁,沿着蜿蜒的竹桥迎过去。

玖叙早就没有了之前肆意江湖的模样,他一身深蓝色的布衣,手上提着刚才放在脚边的竹篓,空出的那只手揽住了迎上来的楚犀,得意洋洋的把手中的竹篓给她看,“你瞧,我今天都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啊?”

楚犀探着头,那竹篓里,满满当当的装着活蹦乱跳的鲜鱼。

“是啦,今晚又是喝鱼汤啦?”

玖叙揽着楚犀的手松开了一下,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还给你带了这个。”

楚犀疑惑的接过,精致的小包上面没有一点花纹,看起来像是一个香囊的样子。

“现在不比从前了嘛,自从我带你到了这里,也没有送你什么东西,看到这个香囊,大约是你喜欢的样子……”

玖叙说着,楚犀葱藕般的手指就按住了他的唇,“我都明白的,叙哥,”她举着香囊,“正好呀,我团出来的丝线正好可以自己绣个花样呢。”

楚犀贴着玖叙一起走着,她捏着香囊小声说,“等我绣好了花样,再送还给你,你可要时时带在身上。”

“好。”

迎着阳光,落在楚犀眼中的光芒是闪亮的,在玖叙的心上激起的千层涟漪。

山中清风微拂,阳光柔熙,两个身影相互依偎,林间小院,水声轻合,仿佛是一生最美的画卷了。

暮色四合,一轮半月清亮的柔光透过树林间冒出一角,却依旧被重重云雾遮挡。

楚犀捧着细丝线,仔细的捻成一股,又忍不住抬头看着空中那半轮月,眼中闪过无限的愁思。

“怎么了?”玖叙走到楚犀的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楚犀笑了笑,“没有啊,只是看这月色,不太好。”

玖叙也抬眼看着空中的浓云,“是啊,不知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不过,”玖叙抱着楚犀的手紧了紧,“我不想让你纠缠进那些无谓之事,我想你明白我的。”

楚犀伸出手握住玖叙的胳膊,“叙哥,当初我愿意同你一起离开,便是明白你的心意。”

她说着抬头叹了口气,“我心中依旧记挂着暮云馆,不知他们现下如何……暮家主曾经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是身在山海大荒的人,当真可以在背阴之处,安然保身么?”

“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岁月静好,哪怕只是短暂荧火,若是真的到了不得不一战之时,有过这么一段安稳时光,也足矣了。

这一日,楚犀正坐在窗台下绣着荷包上的花样,细密的针脚在她指尖行云流水,喜气洋洋的绣春鸳鸯戏水就成了。

她仔细端详着绣好的花样,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一直到林间传来轻微的响动。

虽然曾经挂在腰中的短刀已经在屋中沉静良久了,但是楚犀的警惕性丝毫没有下降,那响动彼一出现,楚犀就立刻警觉起来,她把盛着丝线的簸箕放在一旁,站起身了又短暂犹豫了一下,伸手把簸箕里绣好的荷包塞进了里衣。

她疾步走到了床边,从架子上的盒子里取出自己的两把短刀,一把藏在腰后,一把握在手侧,贴着窗沿往外望去。

那轻微的响动越来越大,楚犀都能看到栅栏之外的树丫的颤动。

楚犀手中的刀握紧了,她不知自己长久没有练功,是否还能一击必中。

最后钻出树丛的,是一只青色短羽,拖着红色长尾羽的鴢。

楚犀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脱离了一般,她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看着那个悠闲踱步的鴢飞到了他们屋前的竹篱笆上。

楚犀打开窗户看着它,它也丝毫不怕生,也偏着头看着楚犀,红玉般的眸子眨巴着。

竹桥边上玖叙挂好了竹筏,没有见到往日迎上来的身影,心中一下慌了,他丢下手中的竹篓,手中捏了一道剑诀,就跑进了屋子。

“楚楚!”他慌张的穿过前院,叫着楚犀的名字。

“叙哥?你怎么了慌慌张张……”

楚犀撑着窗户的手松了下,就被玖叙抱进了怀里,“你吓死我了,我看堂前你的丝线簸箕放在那,你又把刀取出来了……”

楚犀在玖叙的怀里轻轻的笑了,她稍微退开了半步,指着篱笆上的鴢,“我听到了动静才去慌张的取了刀,是我太紧张啦,喏,你看,刚才捣乱的可是这个鴢。”

玖叙又把楚犀给抱了个结实,“一会把它煮了,今天就不喝鱼汤了。”

楚犀把里衣里藏着的荷包掏出来递给玖叙,“喏,这个送还给你,你可要记得,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啊。”

玖叙仔细把荷包系在腰上,揽着楚犀的肩膀,“嗯,我会一直带着的。”

经过了这个意外的情况,玖叙每天外出的时间渐渐的缩短了,也许是因为太过担心楚犀,又或者是河流那一端的城镇也出现了异闻,玖叙每晚都有些心事重重。

终于有一天,那半轮月的一半都被浓云遮挡住了,原本在山林中可以看到的点点星河,也开始变得模糊了。

楚犀靠着玖叙的肩膀,两个人依偎着坐在水车边,随着水流的推动,水车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叙哥,”楚犀的手指在玖叙的手背上点了点,“你最近心事很重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玖叙握着楚犀的手,那指尖长久的离开了刀剑,手指柔嫩细腻,“村镇上是听说了不少怪事……”

“什么怪事啊,不妨说给我听听呢?”楚犀仰着脸在深重的夜色中寻找着星光,玖叙看着她的侧脸,沉思了一会,还是打算告诉她。

“那你可要答应我,不管我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过于激动。”

“好,我答应你。”楚犀的手臂挽上玖叙的肩头,闭着眼睛作出倾听的样子。

玖叙沉了一口气,缓缓的说了一句话。

“暮云馆被毁了,据说,山上没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