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
玖叙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就已经出鞘,直直的向着楚犀的方向冲了过去。
“……!”楚犀闻声慌忙稳住了自己的脚步,眼前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耳朵里还是能准确分辨声音的,她用力侧过头,玖叙的长剑顺着她脸上裹着的豪鱼擦了过去。
被剑气划伤,裹着楚犀的豪鱼放开了长羽,原本拖拽着楚犀的豪鱼也被她的短刃刺伤,都沿着船边落进了水中。
“你没事吧?!”玖叙两步跨过走到楚犀身边,楚犀脸上都是沾着黑沙的泥水。
她将脸上的水渍抹了一把,扶着因为他们动作而摇晃的船篷,“我……我没事……”
也许是因为船身的摇晃,楚犀之前压下去的那种恶心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她用力抚着自己的胸口,“就是……有点恶心。”
船四周的浓雾还是没有散开的迹象,两个人站在飘摇的小船上,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豪鱼。
玖叙手边的符咒悬在他们周围,他手中捏着的银签也蓄势待发。
“叙哥,刚才那个是什么?”
“应该是豪鱼,不过好像比平常的个头大了许多的样子,”玖叙把楚犀护在身后,“你就站在我身边,不要再到别处去了。”
“嗯。”楚犀也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将玖叙递过来的符咒贴在刀刃上,莹亮的刀刃在水汽中更加的寒凉了。
船底的豪鱼群短暂的平静了下来,就连水面也清澈了起来,就好像翻滚泥沙的鱼群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是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更大的漩涡。
玖叙不敢松懈,只是刚才的一个疏忽,他险些就要失去楚犀了,想到这里,他牵住了身后的人的手。
那双手虽然柔软冰凉的,但是却让玖叙感到无限的安心。
果然,平静的洛水水面开始翻起浅浅的波纹,撞在船邦的水波一层又一层,渐渐的激起了细碎的水花,飞溅到了船沿上。
玖叙的手臂横在他们身前,闪着寒光的银签飞了出去,隐没在翻滚的水面上。
片刻之后,银签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玖叙皱着眉,手中的又叠了一层法诀,身边虚浮的符咒黄纸都开始颤抖了。
随着水面的翻滚,视野中的浓雾也被水汽冲淡了一些,银蓝的水面泛着难看的青绿色,水中搅起水浪的,正是一条巨大的豪鱼,甚至比它旁边的豪鱼还要大上几倍。
浓重的腥气弥漫在周围,楚犀觉得更加恶心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和玖叙侧身贴着,他们脚下的小舟在一层层的水波中摇摇欲坠。
在巨大的豪鱼面前,在浪头摇摇欲坠的他们,不过是极小的一片孤叶。
玖叙将楚犀牢牢的护在身后,“你在船上待好。”
他指尖凝气,手中的长剑散发着光晕,“虽然已经很久不握剑,但是对付你这个怪鱼,我还是绰绰有余。”
玖叙几步踏在水面中起伏的豪鱼群上,猛地冲向那个被拥在水花正中的豪鱼。
“吼唔——!”
伴随着沉重的嚎叫,巨大的红羽长尾携着高高的水墙冲了过去,玖叙用力一剑,也只是劈开了一点,余下的水幕如同千斤的巨石,直朝他们压了下去。
“楚楚!快躲开!”
眼看着水花就要把小船掀翻,只听“呼——”的一声,一团火花在玖叙和楚犀之间的水面上炸开,飞溅起来的水花瞬间被火焰烧成了一阵水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玖叙回过头,不远处的山石边上浮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嘴上叼着一段树枝,之间流窜的火花格外醒目,他脸上虽然还是那种戏谑的神情,但是又少了些几分从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眉宇里竟然还有几分苍凉。
“那是崇明大人?”
楚犀隔开眼前的水汽,终于看清了那个指尖跃动着火苗的人。
浅墨色的衣衫,有些散乱的头发,额前一点的金红,正是崇明。
他翘着腿坐在半空,那些在水中炸开的红花沿着水势生长起来,瞬间烧到了豪鱼的长尾上。
“你们两个赶紧靠到山边上,免得等会落在水里,我可就没办法救你们了。”
他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从怀中摸出那个小酒壶,对着水面吹了一口气,又从腰间取下那把玉骨银扇,剑眉微凛,几道法阵已经在水中铺开。
玖叙踩在船头上,一把捞起楚犀的腰,纵身跃上了不远处的山石上。
崇明的目光紧紧的看着豪鱼的方向,手中的玉骨银扇直直的劈了过去,豪鱼掀起的水浪还没有碰触到崇明,就被生长的红花给折了过去,没等玉骨银扇敲在豪鱼的额头上,它就一个翻身,沉进了水里。
崇明的玉骨银扇收在掌心,他眼睛盯着水面下的巨大黑影,眉毛皱成了一团。
以他的法力,若是想要把豪鱼的异兽之灵烧毁,恐怕还是有些难度,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崇明额前的那一抹金红色愈渐明亮,他面颊上依稀可以看见一根根隐隐约约的亮羽,手中的玉骨银扇轻微的颤动着。
他念了一道法诀,将手中的扇子抛了出去,没入了水中。
玉骨银扇落入黑漆漆的洛水之中,将水底是照了个透亮,豪鱼盘踞在水下,扇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削掉了豪鱼半边的尾羽。
水下的泥沙翻涌,涌上来一股又一股的臭气,崇明接住飞回来的扇子,抖了抖上面附着的黑沙,手中的法阵已经凝起,蓄势待发。
玖叙靠着石壁把楚犀护在怀里,视线瞄着身后的水面,被崇明削掉了半截尾巴的豪鱼跃出水面,尖利的牙齿直扑向半空中的崇明。
崇明手中握着那把玉骨银扇,松散在鬓间的长发被豪鱼掀起的烈风吹散在了脑后,他气定神闲把手中的扇子一挥,一层层燃着火苗的红花蔓延到了豪鱼的身上,在它潮湿的鳞片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脚步疾行,如烟的锁链将翻腾的豪鱼捆了个结实。
崇明的脚步最后停在豪鱼的面前,手中的玉骨银扇在它的额前敲了一下,豪鱼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浑身上下燃起了层层业火。
崇明身影落在玖叙和楚犀的身侧,冷冷的看着在洛水上燃烧的豪鱼,“也不知道我这个火能不能把它烧掉……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此时正打算去往暮云馆……也不知暮云馆现在是个什么情状,我们,先前听到一些传言……”玖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崇明接住了他剩下的话。
“那些也不全是传言,暮云馆,确实已经全毁了。”
崇明望着豪鱼在他的业火中燃烧殆尽,只剩一点跳跃的蓝色萤火从豪鱼已经焦黑的身体里窜了出去,消失在了云端,只是叹了一口气。
被玖叙圈在怀里的楚犀睁大了双眼,一连串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
“楚楚……”
楚犀掩住自己的面庞,缩在玖叙的怀里不住的颤抖着。
“崇明大人可是亲眼所见?”
“啊……亲眼所见倒不是,但是,我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已经死在了那里,暮云馆的人也有大半都已经消弭了,”崇明说着又从山崖上折了一段草叶衔在嘴里,“听说那之前,暮云馆曾经安排了很多人出去办事,应该还有活着的人。”
崇明说着回头瞟了一眼楚犀和玖叙,“你们就不要在去暮云馆了。”
“那您现在是要去何处呢?”玖叙一边抚着楚犀的肩膀,一边回过身问崇明。
崇明看着洛水上逐渐散去的浓雾和烟幕,把嘴里的草枝儿扔到一边,“我也不知道,刚才我也只是路过这里。”
崇明离开了天幻宫之后,一直在寻找云离的踪迹,他去过暮云馆的残骸,直觉告诉他,当时的烈火并没有让云离陨落,或许是什么人带走了他。
他站在乾灵塔损毁的法阵之上,能感觉到太山悲怆的恸哭,整个山脉之上都是哀灵的怨泣。
没有一个灵魂碎片的声音,是属于青栾的。
崇明不是没有想过,或许青栾也还是活着的,可是看到武罗的情状,那想法大概也只是虚妄。
那个人,是彻底的消失了。
而他们曾经共同守护着的那个人,如今也是完全变了个模样。
“你们还是安稳过自己的生活去吧,”崇明收起了手中的扇子,掂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如今你们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比较好,若是想知道暮云馆的消息,听听坊间传言也就罢了,若是我能寻到暮临,便让他来寻你们。”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玖叙眉头紧锁,望着崇明消失的方向,手中搂着楚犀又紧了一些。
“楚楚,崇明大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既便如此,你还是决定去自己去寻找么?”玖叙轻声问道。
“是。”
楚犀的回答显而易见,是在玖叙的意料之中。
她直起身子,用力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叙哥,我知道你心中还是很为难,但是,我曾经也是暮云馆的人,此时此刻,我真的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玖叙叹了口气,看了看他们之前乘坐的小船已经沉了一半在水中,“眼下我倒不是不想和你去找他们的消息,不过,我们现在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才是啊……”
银蓝色的洛水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要很久才能等到渔夫渡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