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托。”狄蒙提着自己的箱子下到客厅,左手捏着十瓶试管,放在木架上,试管上面还覆盖着白霜。
“营养液,大概够让你把命捡回来,这病没法根治,你知道的,顺便这些试管要冷藏,不然效果会越来越差。”他把营养液放到茶几上,“需要确定一下么?”
“不需要,您放心,明天一早那个叫君士坦丁的孩子的事,势必躬行。”兰托转身拍了拍管家,管家鞠了一躬,向里面走过去。
“那一家人也护住。”狄蒙转身准备走。
“请再稍等一下,我的管家在替我拿礼物,收了再走,如果赶时间的话,可以给我一个地址,随后我让管家放在那里就走。”
狄蒙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大人想培养那个孩子的话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再来找我,至少这座岛有一半都是我的。”兰托说。
“我不会客气的。”狄蒙摆摆手。
要是在别的地方,一个岛屿的猛鬼街领袖,街查,也不至于如此,但在诺华德大洋里,偏僻的岛屿还是数不胜数,商船都不愿意来这里,人脉也就基本断绝,没有了炼金制品支撑的爵士,也就是等死的命。
想想还真是嘲讽,爵士啊,一辈子在海底捞了多少宝藏,都要拿给别人来换自己的命。
“大人,这只箱子您拿走。”
管家拎着一只箱子走过来,兰托接过来放在狄蒙旁边。
“走了。”狄蒙拎起箱子,向特摩耶挥了挥手。
“大人慢点走。”兰托也自己起身,送着狄蒙和特摩耶走到夜巷,行了一礼,等到他们都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才转身走回小城堡。
“再准备些钱和该有的礼品,明天给那家人送过去。”兰托坐在沙发上喝茶,还加了些奶油用调羹搅拌一下。
“兰托大人,不拉拢一下那位炼金术士大人么?还有那位特摩耶大人,您请了那么久,他都一直在他的院子里呆着哪里也不去,这次,您也需要帮手。”管家又端上来一壶热茶,把凉的拿走了。
“所以才要送礼,特摩耶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他不是本地人,你觉得普通的炼金术士能请的动他出院子么?这么多年,甚至连我的信件都没有进过他的院子。”兰托吃了一口自己的蛋糕,“好了,给我准备一杯牛奶,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要起早,你准备一下。”
“是的老爷。”
狄蒙辞别特摩耶,走出夜巷回到了贫民窟,非常轻的拉开房门回到自己屋子里。
玛格丽君士坦丁和奥尔托拉已经睡着了,他也是趁着他们睡着了才出门。
狄蒙手里拎着两个箱子,一只是特摩耶的,他说再也不会出院门,这些最基础的器皿就当他的礼物了。
另一只就是兰托给的那一只礼物。
狄蒙拿毛巾蘸了些水,擦了擦自己身上,背后右肩胛骨那道疤有点触目惊心。
然后上了床上,打开那只箱子。
“有钱啊。”狄蒙感叹了一下,一只箱子里有半边都是圆润金属光泽的白珍珠。
这可不是以前狄蒙收的那种奇形怪状或者椭圆并且光泽不是很高的那种。
那种甚至不能称作名义上真正的货币。
另外半边有一张船签和一些佣人签,一张多克港与处刑海道连接的洋画。
“怪不得能走到现在。”狄蒙还在想以后要怎么从多克港出去,主要是为了君士坦丁,没有船和洋画,他在诺华德就是寸步难行。
“爵士,贵族学院,学费交完还能多出几倍的钱,暂时还不能给爹娘留,给他们带来麻烦就不好了。”狄蒙数了数珍珠,一共有六百枚,买下多克港这种地方的一个小港口都可以了。
狄蒙把箱子放到床下,锁好,拿出那张洋画,看了很久,终于想到这地方大概处于哪里。
离处刑峰这么远。
狄蒙确定了位置,把洋画放到干草填充的垫子下面,闭上眼睛。
诺华德的穷人没有玻璃的窗子,用不怎么遮光的鱼皮缝在一起拉一个帘子。
阳光就透过皮毛穿透进来,千疮百孔。
诺华德的天地终年寒冬,每到一月甚至整个海面万里冰封,那一个月被称作永冻月。
海里的动物无法生存,岛屿外的土地皆是废土,为了能活下去,鱼大多也长出了更厚实的鳞片,还有鳞片下的长毛,大部分弱小的生物也学会了冬眠。
“狄蒙,起来吃饭。”玛格丽温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狄蒙起床扶了扶额头,用温水洗了洗脸和手,坐到桌子旁。
今天人很齐,很少有,一般都是奥尔托拉天还没亮就起了,自己随便吃点剩饭剩菜就准备出门捞些鱼赚些钱,然后是狄蒙,和妈妈弟弟一起吃一顿,就先出门打些杂工。
弟弟会做些功课再出门,玛格丽在家做做家务,偶尔出去捡些能用的回来。
“那位爵士大人估计一会就会过来了。”奥尔托拉撬开一只硕大的贝肉。
“弟弟你今天先别去上学了,回头再让妈妈去请个假。”狄蒙说。
“如果没办法就当他学生吧,这种大人物也得罪不起,当个学生也是好的。”奥尔托拉还是不死心。
“他收不了这次学生。”狄蒙把螺肉切出来蘸了蘸盐巴。
“我们家这么穷,什么也没有,他不至于贪我们点什么吧,要真想要,抢也能抢过去了。”奥尔托拉还不死心。
狄蒙没再说话,君士坦丁也没说话,他觉得气氛有点压抑。
玛格丽默默的去厨房,拿了一罐东西。
是蜂蜜。
“多吃点多吃点。”玛格丽用勺子倒出来一点点。
这蜂蜜是他们家最贵重的东西了,玛格丽有一天从一个小城堡底下捡到的,还剩半罐,捡的时候没被当街的乞丐头发现,就带回来了。
君士坦丁欢呼一声用贝肉蘸了小小一点,一口咬进去,然后气氛没什么变化,他也就沉默下去了。
刚吃很少一会,狄蒙突然抬起头。
门外有脚步声。
“腓力热家?”脚步很快就近到了屋里,应该是个仆人,没有贵族领,但是穿着就比他们好上很多,身上一个装饰品就足够买他们家一座房子。
他脸上也有点嫌恶。
爵士怎么可能来贫民窟,派了仆人,连仆人都嫌弃。
“是是是,大人。”奥尔托拉和玛格丽连忙起身。
“狄蒙和君士坦丁在哪?跟我走吧。”他招了招手要往外走,走了一会发现后面没人。
“等什么呢?我都亲自来请你们了,还要怎么样?”他有点不耐烦。
“呐,大人,您能不能回去和爵士大人通传一声,孩子我们先不送了,他们啊,吃苦的命,不适合跟着大人去享福,穷就该有个穷命……”玛格丽踌躇的走过去,声音很小,又短又粗糙的手在衣服上来回抹了半天,从小口袋里掏出来两颗白珍珠,色泽和形状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你这算什么?”仆人看着那只手,眼睛瞪的大大的,“我大老远跑到贫民窟来,暖炉都没有!冻了这么一路脸都冻红了!你和我说这些?”他一巴掌下去,打掉了那两颗白珍珠,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玛格丽的手心整个都红了。
“穷人的钱,大人不要,也别浪费,打我妈妈。”狄蒙说着,蹲下身子,去拾桌子底下那一颗白珍珠。
“有你什么事?”那仆人一脚跺在狄蒙的背上,“看你这一身,这手上脚上,真是像个囚犯,身上白的跟个老娘们一样,怕不是营养不良。”他恶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脚掌,狄蒙身上只有那些黑色的麻布条,这脚掌有一部分正好就落在皮肤裸露出来的地方,鞋子冷冰冰分,在上面拧着这些皮肉,很痛。
狄蒙血一下子快起来,右肩胛骨那道疤像是蠕动了一下,又很快停下来。
不仔细看看不到。
“把脚拿开。”狄蒙一点点的把自己撑起来。
仆人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一个拳头就到了他脸上,然后一声惨叫他就往旁边栽了下去。
是奥尔托拉。
“我……我,这是我儿子!”奥尔托拉打完这一拳后磕磕巴巴的说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指着狄蒙的手指都在颤抖。
狄蒙站起来,眼神很暴戾,看着前面那个栽倒的人影,一下子冲过去,骑在他腰上,两只膝盖压着他的手臂,一拳头,一拳头的打着。
“别打了,狄蒙……狄蒙!别打了……”玛格丽冲过来要抱住狄蒙的手臂,“再打就全完了,这个家就完了。”她眼睛里面有眼泪。
只是因为打了个仆从而已。
不过并没有所谓,因为那些上层人士总是只能分的清狗与人。
所以没有什么,打人与打狗都是一样的。
既然都打了,那不如打爽一点。
反正已经得罪。
“让他打。”门外突然传出来一个相对较老的声音,“这个东西敢还手他就可以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