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婷婷所上心的事情,除了与蒋小花有关之外,再无其他。
—By《婷婷一点也不胖》日常贴
卡卡一口气跑到操场,老远就看见路婷婷站在一个陌生的瘦高男孩旁,两人低着脑袋,像在商量什么绝密事情。
男子手里拿着黑色中性笔低着脑袋在纸上圈写着什么,男子旁边的路婷婷满脸严肃,眉头紧锁,肉脸拧成麻花状。
卡卡走了过去。“两位是在密谋什么大事?”眼睛是死死盯着小伙子手上的登记表。
白纸黑字上,姓名背后那栏孤零零写着一到两个项目,或“跑步”或“跳远”,卡卡往下看,在路婷婷那一栏后面眼睛瞪得如铜锣。
格子框里黑压压,不止填满了都越线写到别人填写项目里去了。
这得是怎么优秀的运动健将才能一口气承包这么多项目!!!
卡卡:……
卡卡:跳高?跳远?八百米短跑?三公里长跑?!路婷婷你是疯了吗?你这种跑八百米都得喘半小时的人你去跑三公里长跑?咦,跨栏又是什么鬼?
“相信自己行,才会我能行。”路婷婷说这话时跟说今天是什么天气,穿什么衣服出门是同款轻描淡写的语气,卡卡就跟一拳打进棉花里,使出好大的力气,可砸落下来又没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只能苦哈哈憋气。
路婷婷没事人般,眯着眼睛笑嘻嘻。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可爱的肉脸。
“我相信她可以,再说,不逼自己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把事情搞砸。”
身旁站着的男子嬉皮笑脸说着毒鸡汤。
“住嘴。”卡卡冷冷道,“给你一秒钟的时间,将她的名字给劳资划掉。”
男子虎躯一震,眼巴巴望着路婷婷,向她发送求救信号。
卡卡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准备继续白费口舌,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笔,他也不躲闪,任由对方的手抓过来。
“卡卡,你别为难他,是我自愿的。”
路婷婷从卡卡手心里将笔夺了过来,重新交到男子手里,再一把挽住卡卡的手臂,小声说着体己的话来宽慰对方。
还木木的站在原地的男孩看着一胖一瘦,一可爱一冷酷的看似毫无交集的组合竟能这么和谐的玩在一起,喃喃自语道:“真活久见。”
路婷婷拉着卡卡的手走到学校的凉亭坐下,两人没说话,低气在周遭回旋游荡。
已是九月下旬,空中少了燥热,微风吹来,亭子底下池塘里青绿色的荷叶上,粉嫩的荷花或害羞含苞或热烈绽放。
正是上午自习的时间点,整个学校静悄悄,路婷婷无心赏荷,她偷瞥一眼卡卡,卡卡双手插在袋子里,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冷的,像把泛着寒光的刀。
看来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卡卡日常对人都是副“爱去不去爱听不听关老子屁事”的态度。对人或事都不在意,但对路婷婷是个例外。只要与她有关的事,她都像老妈子般,先来把把关。
路婷婷斜眼扫过卡卡,她今儿穿着黑色衬衫,七分裤,脚踩双奶奶鞋,齐耳短发中分后模糊了性别,一刀切的直眉,眼窝深邃,下巴尖细,她光站在那儿,不说话,都自带“生人勿扰”的冷漠疏离气息。
路婷婷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一个人一旦用视网膜合力聚焦在某人身上,就像是将张照片在水里反复漂洗,渐渐地,这个人也失了真。
记忆碎片自动粘连,往事一幕幕在脑后重演,这么多年,卡卡对她,除了守护和陪伴外,无她。
路婷婷收回了眼神,像做错事的孩子,唯唯诺诺凑到卡卡身边,挨着她坐下,看她毫无反应,双手环抱她脖子上,软糯地撒着娇:“我最最亲爱的卡卡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会量力而行,不瞎逞能让自己受伤,真的,信我。”
她一双澄澈的眸子如山间清泉,任你多大的火气都会被瞬间化掉,十几岁的年纪,说生气也不过就是一时逞嘴皮子赌个气,这气鼓胀得再大,其中一人稍低头认错,就能将这团包裹紧紧的怒气戳破个口子,俄顷之间,消个干净。
路婷婷看卡卡嘴角微动,知道对方火气已消大半,一把倒在她怀里,靠着木栏杆,看云卷云舒,看天空几行白鹭上青云,看到不远处有个西瓜头,肉墩墩的人朝着自己走来。
她一把将双眼微闭着的卡卡扶了起来。“卡卡,快走,打铃的人走过来了,趁着现在人少我们先去食堂占座吧。”
卡卡一听“打铃”二字,秒醒过来。
一中建在个清朝名士府邸,有一方已有百年历史的黄钟,学校不知是为了附庸风雅还是其他原因,放弃了电铃,专门雇了个圆滚滚的光头壮汉准点来敲钟。
这个光头男不敲钟的时间就跟人间蒸发似,但只要她一出现在校园里,就是行走的播报器,实时每个学子你播报“上课|下课铃声就要敲响。”
刚才的不愉快瞬间消散掉,两个人没事人般快快乐乐冲进了学校食堂。
还在上课时间,学校食堂里只有零星几个人,路婷婷拉着卡卡就往四楼冲。
此时不占领小炒窗口,更待何时。
两个人美滋滋走到空荡荡的小炒窗口,享受一把无人跟我争夺的快感,“阿姨,来份血浆鸭”,路婷婷像个大爷似摊开钱,递过去,吆喝道。
卡卡找了个就近的座位坐下,胖乎乎的阿姨刚拿出笔在白纸上写下菜名,当~当~当,一声接一声,铿锵有力的钟声贯穿整个校园。
一大波人都像潮水般从教室里走出来,涌向食堂寝室和操场。
一场食堂抢饭,寝室抢水,小卖部抢前排的争夺战就这样拉开帷幕。
晚饭之后,就是两节课的晚自习。
白炽灯照亮整个教室,里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埋头在做拇指粗的《试题调研》,将那如云雾般缥缈的未来在一本本试题里量化,争分夺秒做着试卷,路婷婷鼓起勇气拿出数学《试题调研》来,翻开第一页,第一个题目就让她无从下手,她无奈地喟叹,暗自想着自己就是徒步前行的人,刚走出家门就有条河阻挡住住去路,河水汹涌,自己没船也没浆,只能眼巴巴坐在岸边,看着身边人渡船走远。
她将题目来回仔细看了好几十遍都没找到任何出路,便将这本书放在书桌右上角,又从里头抽出第二本来,这回拿的是物理习题,粗略浏览了题目。
好气哦,每个字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在说什么鬼!
她气咻咻撂下课本,从抽屉里拿出本粉嫩花俏的本子。翻开,沿着本子边沿线小心地从上往下小心翼翼撕了张纸。
再翻开抽屉,在歪扭的书中间摸了摸,摸到个凸出的东西,荔枝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青绿色的笔,笔头是只小兔子头的模型,两只兔耳朵一左一右,着实可爱。
握着心仪的笔写东西的欲望瞬间升腾起来,路婷婷从桌子上抽出刚才撕好的纸,尖细的笔刚碰触到纸便似皮肤触到电般急速弹开,笔头在脑袋上戳了好几次,左手托腮状。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来说服自己这是小场面,笔落入纸上,写下“亲爱的”后,她心跳如擂鼓,生怕被人发现赶紧用手捂住刚写下的几个字,抬眼一看,四周静悄悄,每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算纸中题。
她松了一口气。
“路婷婷你在干什么坏事?”
身后有声音像幽灵般飘来,“谁干坏事呢?”欲盖弥彰,耳尖都红彤彤。
卡卡点到为止,也不继续追问下去,她也不着急,迟早有天她会知道事情真相。
她继续玩着游戏机上的俄罗斯方块,嘴角掠过一丝揶揄。
经过刚才打草惊蛇后,路婷婷这回沉稳了不少,她拿出笔格外认真地将“亲爱的”涂黑,确定不论从正面还是反面都看不出来,才继续写下去。
“高一年级412班的蒋同学,我是高405班的路婷婷,今儿给你写这封信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我喜欢你,这件事我跟你说过,但你一直不相信,我现在就立此字据为证。”
路婷婷一笔一划,比她写的作文时都要仔细认真,生怕写错任何一个字,写完这段话,手心已蓄满汗,心头呼吸急促。
真没出息,她暗自感叹道,粗略多看了几眼信,再三确定没有任何错字别词,就在信的结尾处认认真真地署好自己名字。
“路婷婷”这三个字落在这封信上,也瞬时之间落入她的心头,让她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种使命感,需要去守护对方。
这封信总体让她还算满意,可开头刚涂掉的三个圆坨坨实在有点大煞风景,她又翻开抽屉,从里头找到一支红笔来,在黑色圆团上一点点加上颜色,线条连着线条,三只大小不一的小兔头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用力咬紧下嘴唇才不让嘴角的笑意溢出来。
一想起自己这还是在上课时间,警觉地望向窗户外,窗外夕阳沉沉落入山头,黑夜爬上坡,白天与黑夜在此时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