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枯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正一圈一圈地散开,像涟漪,可是他找不到那个石子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湖面有多大。他很敏锐地把这生活中偶然产生的陌生感和宇宙的广袤联系起来,浩瀚的星空,每一个小行星都不认识另一颗小行星,他们擦肩而过。可是面对眼前的工作,小短愁眉不展。正在他苦思怎么办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这可是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啊,小短拿着听筒有点小激动简直。
“你好,是外接办的左主任吗?”听起来对方也是个青年,声音直爽利落。
“我免费姓左,请问您是?”小短说完的时候有点后悔,人家又没问他贵姓,他不需要加上免贵的,姓左就行了,而且免贵又说成了免费,真汗颜,可话都说出去了,要不说这个说话是个不可逆的行为,要想纠正错误那得费多大的劲去绕回来啊。“我是怎么办。”
“啊。啊?怎么办?”
“对啊,怎么办。袁博士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小短有点小蒙,什么怎么办,他可不知道怎么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呀,“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啊。”这不会是个推销保险的吧,小短暗暗嘀咕。
“我是联合国行星合作怎么办办公室的丁小刚,咱们算是兄弟部门,这样,你有没有时间?我们约个地方坐下谈一谈如何?”
“好,好啊,”小短有点不大情愿,主要是上次喝酒喝怕了,先打个预防针吧,“我不怎么会喝酒啊。”
“不喝酒,香格里拉下面的星巴克咖啡,你看怎么样,十点半见面,差不多,现在我们就出发吧。我的电话是……,到了你晃我一下。”小短如约到了星巴克,还差五分钟,先找个角落要了杯拿铁,他喝了一口,觉得和速溶的雀巢没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价格上。丁小刚,这个名字让人觉得平平无奇。怎么办,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办公室?该不会是车尔尼雪夫斯基设的一个办公室吧,美是生活,那真正是他所坚持的吗?得了吧,如果他这样坚持,还会以这样悲催焦灼的字眼儿做标题?怎么办,这是行动力的迷茫,所要做的Just plan或者Just for fun,还能怎么办,这个问题究竟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如果万事万物都是有规律的,那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偏偏人是耐不住规律的,“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崔健那土陶般的声音也适合这恼人的追问?
丁小刚应该叫丁大刚才对,就那个壮硕形象,肯定练过健美,肱二头肌和胸大肌都鼓溜溜的,这像是一个公务员吗?但是他穿得很整洁,可以说很职业,洁白的衬衣,衣领和袖口都笔挺,深色的西裤,黑皮鞋,黑袜子。小短很快注意到他的衬衣,并意识到自己正缺这样一件衬衣,那衬衣好像给了他一种身份感。
“兄弟,你好!”丁小刚握了握小短的手,很有力量,小短也用力握了握说,“终于找到组织了!”“联合国除了有我们常听说的粮农组织、教科文组织、工业发展组织、世界卫生组织等机构外,还设有一些小机构,甚至是稀奇古怪的机构,散布在世界各地,像我们这两个部门就属于这小部门,外星人接待办,行星合作怎么办,也只有联合国才有这样的机构了,没办法,总得从人类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嘛。现在的人,或者说国人,普遍缺少人类意识,不能把眼光放到宇宙去,地球就这么点大,唉,”丁小刚望着杯中咖啡叹了口气,仿佛整个宇宙已浓缩在那杯咖啡中,而他对那杯中宇宙有点小小的失望。
“听君一席话,胜读一斤书啊,人总是把自己当成个体,而不能回到人这个语词的本义上,我也觉得人应该有人类观,并且相信人不是孤独的,相信有外星人存在,我们这岗位还都是挺重要的。只是工作该怎么开展,我还真没什么谱。”小短觉得还是得聊到自己的工作上来。
“工作没有什么定式,现在不都是提倡创新嘛,怎么创新怎么来,袁博士给你留了个邮箱是吧,我们是按工作年计算的,你这个工作年刚开始,应该提交个工作计划,年底的时候要有个工作总结,不过这工作计划不着急,毕竟你刚来,先熟悉熟悉,思考思考,再提交计划不迟。我们应该属于闲散部门了,上头也不怎么关心,这不要紧,只要每个月发饷就行,哈哈。”边喝边聊,就着一杯咖啡,聊了两个小时,东拉西扯,后来丁小刚急匆匆地回去了,他的办公室在一个写字楼里,每天只能晒到一个小时的太阳,他得赶紧回去把自己的鱼缸搬到窗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