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家丁继续解说着:“小人见伯爷不喜在此处久待,就自做主张打发走小厮,免得他去禀报老鸨,搅了伯爷的兴致。小人在前面带路,以免让人冲撞了伯爷。”
解淳自然不能在下人面前露怯,招惹別人笑谈,便轻轻点头应允,心中却暗自寻思,这古代的青楼女子还好大的架子,要让嫖客自己上门求见。
不多时来到后院,见院中有几道弯转回廊,还种植着低矮的迎客松,和一丛丛碧绿的青竹,还有太湖石假山点缀其中,显得非常雅致秀气。
院中虽然不太大,但错落有致留有几处小花坛,栽种着各种花卉,现在有盛开的桃花,和几大丛月季花,还有一些解淳叫不上名字的花卉。
回廊设计的弯弯曲曲,中间还设有两个小亭子,虽然没有留有水道,回廊下部明显设计为小桥墩形状,巧妙的把山水美景蕴含在其中。
解淳见此景不由得大为感叹,这古代工匠虽然地位低贱,对美学设计竟精通至斯,这就象座缩小版复古的私家公园一样,透露出几分儒雅书香之气,哪里能想到,此处竟会是座明时的高级青楼。
家丁带着解淳来到一个别致的小院前,伸手轻敲紧闭的院门,不久后,一位青衣婢女打开院门,看到解淳二人后,微微有些惊愕。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微笑着对解淳施礼后,才婉转说道:“实在抱歉,这位公子来晚了,我家姑娘已经有客来访。实在不好意思,公子请去別院吧。”
解淳微微一皱眉头,没有当即回话,心中却暗自感叹,即使是一个婢女,也长得如此美艳,熟识礼节且眼光了得,即便本府家丁也是一身长袍,她也能一眼看出主仆的真实身份。
那名家丁不用解淳吩咐,便上前开口问道:“这位姐姐容禀,我家公子是应‘程公子’及众好友邀约,特来雅香阁相聚。请姐姐代为禀报娇娇姑娘,若不想相见,便请‘程公子’出门一叙。”
那名婢女见解淳身材挺拔,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好一个翩翩美郎君,心中早有几分好感,又见他与‘程公子’等人年岁相当,真可能是同窗好友。
她又见到解淳面有不悦之色,误以为是怪自己多嘴多舌,打搅到他的兴致,便低头顺眉回应道:“好吧,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问询姑娘一声。”
不久之后,她又匆匆过来,巧笑兮兮的说道:“有劳公子久候,娇娇姑娘说即是程公子好友,公子请进来一叙。”
“恭喜这位公子,娇娇姑娘正要弹奏《梁祝》一曲,据说是学自唐寅老爷,唐寅老爷却说是祥瑞伯的原创琴曲,平时我家姑娘极少弹奏,请公子进去一块欣赏。”
解淳听后不禁脸色绯红,当初自己为了打消唐伯虎的傲气,用《梁祝》一曲战胜唐寅,没想到唐寅竟到处宣扬此曲是解淳原创,怎叫解淳不感到面红如赤。
他镇定一下后,好奇的反问道:“唐兄不是发誓不入青楼楚馆吗?他怎么会出尔反尔,又来到此处与你家姑娘相会谈心,切磋琴艺?”
那名婢女登时面露惊奇之态,对解淳的身份有几分困惑,便诧异的追问解淳:“请问公子到底是何许人矣,怎么会知晓唐寅老爷的隐私?”
“我家姑娘久慕唐寅老爷的大名,数次亲自登门拜访,才得到这首《梁祝》琴曲的谱子。也曾到伯爵府投送过拜帖,可惜祥瑞伯却始终不愿意接见我家姑娘。”
解淳微微一阵讪笑,自己这不是不请自到吗?但无论婢女怎样迂回探问,解淳都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引得小婢女一阵娇羞缠问。
解俭五人自诩年少风流无羁,又正逢今科会试中得会士,自然是喜不自禁,平时他们受解淳约束,也没去过风月场所,一直想见识一下。
人都有好奇心理,这也无可厚非,又恰逢陕西会馆掌柜盛情邀约,他们便顺口答应下来。
只是要掌柜称呼他们为‘程公子’,并要求不暴露他们是新科会士的身份。
解俭等人是顾忌解淳一向洁身自好,从来不踏足风月场所,害怕一旦东窗事发,受到解淳的训斥。
便想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见识一下风花雪月,哪料到会遇到一个京城百事通的解府家丁,很快便被家丁查到他们的踪迹,而且带领着解淳,已经快来到雅香阁。
娇娇是雅香阁的头牌,一向以琴棋最为擅长,见到五名士子的拜门诗词后,不禁大吃一惊。
这五位‘程姓’公子太厉害了,观看他们的书法诗词,个个不逊于当今名士,于是破例接见六人。
对于久在京师的陕西会馆掌柜,娇娇也曾因拜访祥瑞伯无门,而专程拜访过他,见他一再作暗示,知道五位士子来历不凡,恐怕是新登科的士子。
常言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娇娇想求得新科会士们留下墨宝并署名,就要先取得他们的好感,便决定拿出压箱底的名曲《梁祝》演奏一番,以求得解俭等人的应和。
明时的清倌儿,大多是凭借自身才艺招待恩客,大多数不卖身留宿,她们不仅容貌绝佳,也都受过专门的文学修养培训。
会吟诗作画,弹曲下棋,与文人骚士诗词应和,是明朝时期的当代女文青。
当然若她们一旦相中某位才子文士,也会自荐枕席,与之欢度春宵,等她们年岁略大些,不能吃文青这种青春饭时,也已经颇有财富。
她们便会自赎自身,或嫁与普通人作妻室,或嫁给富家子弟作妾室,或自己开个妓院当个老鸨……做什么行当者都有。
解俭正在自斟自饮,听曲品茗,根本没有其兄想像中的‘喝花酒’,也没有完全沉浸在琴声中,这曲子据说是兄长的原创琴曲,怎么没听到兄长在家中弹奏过。
娇娇看到一位俊俏的小郎君,跟随着婢女进来,微一示意后,仍然继续弹奏,并没有因为有外人进来,影响到琴艺的发挥。
这位祥瑞伯可谓天人矣,竟能创作出如此凄美却并不哀伤的曲子。
让人在感伤之中,却不曾失去追求爱情的勇气,特别是最后一段曲子,带给人无限追求爱情的勇气和向往。
她满怀激情弹奏完毕,却惊讶发现阁中一片冷静寂寥,根本没有往日大声喝彩,和文人们举杯感慨赞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