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苏染染追夫记之问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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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狭路相逢

(一)

夜深人静,苏州城的灯火早已熄灭。夜空是泼墨一般的黑色,再配上几声惨淡的乌鸦叫,更衬出气氛的诡异和恐怖。三个蒙面女子地趴在神兵阁的屋顶,小心翼翼。

“你们说,这追魂铃会藏在什么地方?”温灵溪压低声音问。

轻音回答:“当年是秦雷拿走了摄魂铃,或许藏在他房间里。”

秦雷是秦子湛的祖父。

“秦雷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武功不可小觑,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死活要来偷摄魂铃的人是你,我们冒着被关禁闭的危险陪你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那好吧,我们先去秦雷的房间找找。你们小声点,千万别吵醒他。万一被发现了,马上想办法离开。”

“好。”

三个人找到秦雷的房间,摸索了一阵子却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出了房门。

温灵溪疑惑:“都说秦雷功夫了得,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我们在里面半天,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啊,而且睡那么死,打鼾还那么响!”

她们并不知道,刚才那个房间不是秦雷的,而是秦子湛那个草包叔叔秦坤。

“不如我们分头找吧。”轻音提议,“我去书房,文音去兵器库,惜音你去秦子湛的房间。”

温灵溪不依:“我才不要去他房间,咱俩换换。”

“……”

“就这定了!”温灵溪一转身就没踪影。

温灵溪只有在成亲那天来过神兵阁,而且是盖着盖头被人搀进来的,她对这里不熟悉,偌大一个园子要找到书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转了好久,然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什么鬼地方!”温灵溪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谁在那里?”

温灵溪迅速躲在假山后,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靠近她藏身的地方了。

“啊——”那个人发现了温灵溪露在外面的衣袖,大声尖叫。

温灵溪使出一招探云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看清对方的长相后,温灵溪楞了一下,急忙松开手。

“映秀?”

映秀还想叫,温灵溪拉下面纱:“别叫,是我!”

“小姐?”映秀愣住了。

“好像在那边,走,去看看。”有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映秀赶紧把温灵溪推进假山洞,假装惊魂未定的样子,向外面跑去。那几个巡夜的家丁看见是她,客气地打招呼:“原来是映秀姑娘啊,刚才我们好像听到这里有声音,姑娘可曾看见什么人?”

“是我,刚才被一只老鼠吓坏了。现在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好的。那姑娘小心点。”

“嗯,谢谢。”

家丁走后,映秀低声唤温灵溪:“小姐你出来吧,他们走了。”

温灵溪从山洞里出来,喘了口气,她吩咐映秀:“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见过我。对了,书房在什么地方?”

映秀伸手一指,问道:“小姐你去书房做什么,姑爷他……”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先走了。”

“小姐……”

眼看温灵溪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映秀狐疑,自言自语道:“她怎么知道秦子湛在书房?难道……她是特意回来找秦子湛的?不应该啊!”

按照映秀的提示,温灵溪好不容易才找到书房,她趴在房顶上屏息凝听,确定里面没声音,她壮着胆子挪开一块瓦片,凑到洞口往里看。

没有月光,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索性从房顶翻下身来,大大方方开门进去。

“谁?”开门声响起的刹那,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温灵溪大惊,里面黑灯瞎火的,没想到竟然有人。而那个声音她并不陌生,是秦子湛。

“出来吧。”秦子湛泰然自若。

温灵溪没有妄想自己打得过秦子湛,但是已经暴露了,她也不再掩藏。她迅速抽出腰间软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

房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秦子湛凭感觉躲过了温灵溪的攻击,而后开始反攻,二人凭借听觉在黑暗中过招。温灵溪的轻功很好,她使出师父亲授的追风步,轻易躲过了秦子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有了这一层夜幕的掩护,她占尽天时地利,三十几招下来,竟然渐渐占了上风。

秦子湛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挡下温灵溪的一剑,飞快地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房间一亮,秦子湛看见蒙面的紫衣女子持剑而立,眼中透露出一股狠劲。

“你是什么人?”

温灵溪不理他,她毫不留情,趁胜追击。

可是没有黑暗作为屏障,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秦子湛看在眼中,动作再快都挡不住他的攻击。她不敢轻易拿出揽云冰丝,怕暴露身份。如此一来,她很快就被秦子湛逼到了死角。

秦子湛的剑直直刺向温灵溪的眉心,她一惊,急忙举剑挡住,哪知道那竟然是虚招,秦子湛趁他不备,左手急速探出,掐住了温灵溪的脖子。

“说,你究竟是何人?”

温灵溪被他掐着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来。秦子湛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伸手,欲扯掉她的面纱。

“不要……”温灵溪闭上眼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莽撞。

秦子湛碰到温灵溪面纱的刹那,两位蒙面女子从门口冲进来,双双举剑攻击秦子湛。秦子湛不得已放开温灵溪,闪身躲过,剑几乎贴着他的发丝擦过。他心中了然,这两位后到的蒙面女子比之前那位的武功要高。

趁着轻音和文音尚能拖住秦子湛,温灵溪在房间里四处搜查,柜子里,抽屉里,书架上……该翻的地方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她们想找的东西。最后,温灵溪的目光停留在书桌上的那幅画上。她拿起画卷。

秦子湛余光瞥到了温灵溪的动作,大叫:“放下那幅画!”

轻音马上意识到那幅画对秦子湛很重要,她向温灵溪使了个眼色,回头对秦子湛说:“把摄魂铃教出来,不然我们烧了你的画!”

“你们果然是冲着摄魂铃来的!”

“废话少说,交还是不交!”轻音一剑劈了过去。

“少主,发生什么事了?”那几个巡夜的家丁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温灵溪急道:“不好,我们走。”

话毕她跳窗施展轻功逃走了,轻音和文音随后跟上。

秦子湛往桌子上看,却见那幅画像不见了,他二话不说追了出去。可天音宫的人轻功了得,又岂是他能追上的。一直追到城门口,他四处张望,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握紧双拳,青筋暴起。

“发生什么事了?”颜蕊也追了上来,“我听说有人偷东西,有没有丢什么?”

秦子湛心系那幅画像,根本没听进去颜蕊在说些什么。

颜蕊见他不回答,又问:“知道是什么人吗?”

“她们是冲着摄魂铃而来的,应该是月灵宫中人。”

“冲着摄魂铃来的?那……摄魂铃被她们拿走了?”

“没有。”

“那你为何如此紧张,还亲自追到这里来?”

秦子湛避开这个话题,“我有些累了,先回去吧。”

城外的树林里,温灵溪扶着树杆喘气。

轻音深呼吸几口,回头看了看:“幸好他没追来,没想到这秦子湛的武功这么好,我和文音也算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可凭我二人之力才能勉强制住他……”

“瞎说,我跟他打过,他根本没那么厉害,”温灵溪不服气。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很清楚,烛火点亮之前她是借着轻功的优势才能勉强占上风,但那也是暂时的,若多过几招,这样的优势未必能保持。

她又想起,武林大会上,秦子湛根本没那么厉害。短短一天时间,为何……

“你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没什么。哎,摄魂铃没拿到,我要倒大霉了。”温灵溪靠着树杆唉声叹气。

“这是什么?”文音眼尖,看见了温灵溪袖子里掉出的那幅画。

轻音也看见了,正是刚才她们拿来威胁秦子湛的那一副。

三个人展开画卷细细打量。画中的女子貌若天仙,面含微笑,眼神宁静而柔和,就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会为之动容。

“这女的真漂亮,难怪秦子湛这么在乎她,半夜三更还在书房对着画像哭。”轻音不由感慨,“看来这秦子湛也是受情伤极重的人啊。”

文音不解:“你怎么知道他抱着画像哭?”

“你看这里,”温灵溪指着画中女子头发上晕开的一小点墨迹,“这是刚滴上去的。你若不信这是眼泪,可以尝尝咸淡。”

“……”

温灵溪充分发挥了想象力:“要我说呢,这画中女子定是秦子湛的旧情人。我刚去书房的时候,里面黑灯瞎火,秦子湛就抱着画像坐在书桌前掉眼泪呢。八成是许落雁和舒闭月气他和颜蕊混一起,把他赶出房间,他没办法才会去书房找旧情人的画像哭诉。”

“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似的,”轻音调侃,“都可以说书去了。”

这时林子里起风了,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多年来她们都有经过特殊的训练,敏锐的洞察力告诉她们,有人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个。

温灵溪率先拔剑,轻音和文音紧紧握住剑柄,凝神观察四周的动静。

轻音忽然想起什么,舒展眉头。温灵溪和文音好像也想到了,三人相视而笑,纷纷将手上的剑插入剑鞘。

恰好这时,四个紫衣女子御风飞过,稳稳地落在她们面前。

不出她们所料,来的正是沉音、祈音、思音,念音四人。

沉音板着脸:“你们闯祸了,师尊有命,让你们马上回宫。”

温灵溪惊讶:“师尊都知道了?”

“你们不顾师命,擅自行动,差点坏了师尊的计划。四位长老都知道这件事了,正在商量怎么处罚你们呢。”

温灵溪心想,这下完了。

(二)

知悔崖位于天音宫后山一处很陡峭的石壁上,说是悬崖,其实也就是峭壁中间突出的一块大石头,往里走还有一个山洞。这是天音宫父子思过的地方,上次祈音犯了错误,就被罚在这里呆了三个月。如今温灵溪和轻音、文音三人被罚面壁,祈音大有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温灵溪连连叫苦,值得庆幸的是,好在有轻音和文音给她作伴。她挺过意不去,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们。

“四位长老原本罚你们面壁一年的,师尊说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所以小惩大诫,只罚你们一个月,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想当初我还没做什么呢,都被罚了三个月。哎,不就是打个架吗,你们现在做的事性质比我恶劣多了。我是单挑,可你们呢,打群架!”祈音说,“你们三个人好歹还能互相作伴,就知足吧。”

“我倒是希望被罚一年。”温灵溪说。

对她来说,回去当秦子湛的众妻妾之一比面壁一年痛苦多了。可事情已然成为定局,无论她多么不情愿,还是要去面对。这是上官麒的吩咐,有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不听。

昨晚回到天音宫,上官麒马上召见了她们。温灵溪还是第一次看见上官麒的脸色那么难看,他没有多说怪罪的话,只是摇头叹气,说她们太莽撞了。

原来,上官麒让她回神兵阁,除了要找到摄魂铃之外,还有别的任务。

三年前,逝水红颜死在自己的大弟子手上,她临终的是很把那个不完整的九子追魂铃传给了小弟子,并叮嘱她一定要找到摄魂铃,光复月灵宫。月灵宫虽灭,暗处却有很多余党,实力不可小觑。他们若想卷土重来,势必会想方设法混进神兵阁,夺取摄魂铃。而上官麒要温灵溪做的,就是潜伏在秦子湛身边,找机会将月灵宫余孽一网打尽。

一个月本就不是太长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从知悔崖下来的时候,温灵溪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山上一日,人间好似过了几百年。她在微雨山庄跟先生读书的时候,先生曾说过的烂柯山的故事。樵夫上山砍柴,遇见两个童子下棋,便他驻足观看。一局棋结束,樵夫发现自己的斧柄腐烂。他下山之后才发现,几百年已经过去。

这一个月中,外面发生了太多事。温灵溪无故失踪,江湖上谣传她已遭不测。天地门和神兵阁的人疯一般地找她,她和秦子湛的婚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说,是秦子湛找人掳走了温灵溪,一来可以除去他和颜蕊之间的障碍,二来,也是他对天地门的不良居心。

听沉音讲完这些,温灵溪不由赞叹:“这解释太合理了,简直是天衣无缝啊!要不是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连我自己都会相信,是秦子湛找人把我给……”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沉音说:“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还是快点出宫吧。为了你的事,你舅舅几乎把整个金陵掘地三尺。”

提到谢寒,温灵溪的心里全是苦涩,她有何颜面去见他?

轻音看出了她的忧虑,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走吧。”

温灵溪点点头。

最近关于月灵宫死灰复燃的传言太多,许多门派都暗遭毒手。为了以防万一,上官麒命沉音带上几位侍女护送温灵溪回金陵。天籁七音中,沉音的武功最高,而且沉音向来稳重,行事谨慎,江湖经验也比其他人足,有她在,不至于会再发生夜袭神兵阁那样的事。

天音宫离金陵不算太远,温灵溪一干人快马加鞭,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可不知为何,越是平静,温灵溪心里越是不踏实。

“驾——”温灵溪使劲挥了挥马鞭。

马儿吃痛,飞快地奔跑着。其他人也追了上去,她们身后的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文音勒住缰绳:“我口渴了,你们还有水吗?”

温灵溪也簕住缰绳:“我们带的水已经喝完了,要不这样,我和轻音去附近找点水。前面是一处峡谷,你们去那里等我们。”

“好,你们小心点,快去快回。”

“嗯。”温灵溪点头,和轻音一起下马步行。

其他人也纷纷下马。沉音吩咐随行的几位侍女:“牵好四姑娘和七姑娘的马,我们去前面山谷找地方休息一下再赶路。”

“是。”

沉音将马鞭塞进随身的行囊里,牵着马在前面带路。这根马鞭是她的宝贝,唤作灵蛇鞭,是用蟒蛇皮编制而成,坚韧无比。她是由吃斋念佛的小长老抚养长大的,甚少杀生,因此也不喜欢用剑,平日里皆以灵蛇鞭为武器。

走了几步,沉音回头对众人道:“前面有棵大树,我们去树底下等她们吧。”

她们慢慢向大树的方向走去,忽然,沉音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凝神倾听。

“怎么了?”文音不解。

“有埋伏!”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拔剑声,几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向她们袭来。沉音一脚踢飞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抽出灵蛇鞭往后一甩,缠住了身后一人的脖子,狠狠一拉,那人立马倒在地上。

在没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沉音不想妄下杀手,以她刚才的力道最多只是将黑衣人勒晕过去。可是对方显然没有她的恻隐之心,一招一式都想置她于死地。

沉音无奈,心一狠,掐住一个黑衣人的喉咙问:“你们是什么人?”

“沉音小心——”文音大叫。

沉音一闪身,躲过背后的偷袭,可是刚才被她抓住的黑衣人也因此逃脱。她发现,又有一批黑衣服发的弓箭手从林子里冒了出来,顿时,箭如雨一般纷纷向她们射来,两名功夫较弱的侍女中箭倒地。

看见同伴身亡,沉音心痛不已,再也顾不得什么杀不杀生,她狠下心,接住对面射来的几支长剑,用力一甩,几名弓箭手倒地而死。

就在沉音和文音浴血奋战的同时,秦子湛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悠闲地闪着扇子:“好功夫,我倒是要看看她们有多大的能赖,能受得出我的人肉战术。”

“你确定她们是月灵宫中人?”颜蕊狐疑。

“紫衣蒙面,错不了。”

“刚才那个使鞭子的女人并没有下杀手,她似乎不想杀人。”

秦子湛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刚才他也注意到了沉音的招式,她武功高强,明明可以杀死对方却只是将他们打晕。难道,她们和那天晚上来偷摄魂铃的不是同一帮人?

最近月灵宫活动猖獗,暗中偷袭了不少门派,神兵阁也没能幸免。除了那天晚上三个蒙面的紫衣女子来偷摄魂铃之事,第二日兵器库着火,同样也是紫衣蒙面人。秦子湛从一个抓到的俘虏口中得知,他们暗中破坏各个门派,想扰乱人心,引起江湖恐慌。另外,他们还想夺取兵器和银两,以备光复月灵宫之需,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天地门。

月灵宫余孽为偷袭神兵阁,大部分聚集在苏州,这个被唤作黑风口的峡谷是从苏州到金陵最近的一条路,他们若想在日落之前赶到金陵,必定会经过这里。于是秦子湛带着一大批杀手埋伏于此,为的就是将月灵宫余孽全部诛杀。

最近江湖盛传,对天地门大小姐下手的人是他秦子湛,他这次若能诛杀月灵宫余孽,解了天地门之围,不仅可以平息谣言,还能在江湖上树立威信。因此,秦子湛不惜调动神兵阁最厉害的一批杀手和弓箭手。可他没料到,对方的武功居然如此厉害,尤其是使鞭子的紫衣女子,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擒住她。

“不能再等了,那紫衣女子的武功太厉害,她现在已经下了杀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颜蕊开始担忧。

秦子湛正想亲自出手,忽见一名蒙面的紫衣女子乘风而来,衣袂飘飘如同仙人一般,落在他正前方那棵大树上。他盯着女子看,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看又觉得陌生。

“是她们的帮手。”颜蕊看了看秦子湛,却见他眉头紧锁。

秦子湛本以为这位后到的紫衣女子会马上去帮同伴的忙,谁知她悠闲地坐在树枝上,像是在看热闹。

箭雨阵阵,黑衣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沉音赶紧回头,对温灵溪道:“还不快来帮忙!”

“你那么厉害还需要我帮?除非……”温灵溪不怀好意地笑,“把你那灵蛇鞭借我玩几天。”

“你真会挑时间!”沉音咬牙。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行!”

“爽快,早说啊。”温灵溪大喜。她眼馋沉音的灵蛇鞭好久了。

温灵溪张开双臂往下一跃,衣袖飘扬,稳稳落地。

没等温灵溪出手,轻音也赶到了,她把水壶往边上一扔,对沉音道:“这丫头趁人之危,不许借给她,有我在,照样能把这些人摆平。”

果然,轻音一来,她们士气大增,一转眼又杀出了重围。

“好样的,你每次就知道坏我好事!”温灵溪嗔了一句,拔剑杀死一个黑衣人。

有了温灵溪和轻音帮忙,天音宫的人逐渐占了上风。黑衣杀手们渐渐后退,那些弓箭手也被她们反投回去的箭刺中,死了大半。

秦子湛终于沉不住气,啪的收了扇子,长剑出鞘。颜蕊紧随其后。

天音宫众人数沉音的武功最高,秦子湛一出手,首要目标就是沉音。他靠近沉音十步之内,沉音立刻感觉到身后有高手,急忙勒死正在与她打斗的黑衣人,灵蛇鞭向秦子湛甩去。

温灵溪意外:“秦子湛?怎么是他?”

轻音也吃了一惊:“竟然是他在搞偷袭,真卑鄙!”

“轻音小心——”

得温灵溪提醒,轻音马上回身,接下颜蕊一招。二人缠斗在一起,十几招下来还是不分上下。

此次随行的十名白衣侍女只剩下四名,温灵溪见姐妹惨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踢飞正袭击她的两名黑衣人,挥剑就冲始作俑者秦子湛的后脑勺刺去。

秦子湛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轻易躲过了。温灵溪不死心,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秦子湛腹背受敌,且同时面对两个高手,饶是武功再好也有些吃力。

黑衣人见主子有难,放弃了攻击文音和轻音,调转目标攻击沉音。沉音不得已转身,暂时顾不得秦子湛打斗,只剩下温灵溪苦苦支撑。

这一个月来,温灵溪三人被罚在知悔崖思过,她们每天切磋武艺,互相探讨。温灵溪底子不弱,之前宋恒也看出来她招式精湛,只是缺少打斗经验。这一个月来的练习正好弥补了这一点,她的功力自然又增进了不少。但她终是不如秦子湛,三十几招后,她不慎中了秦子湛一掌,左肩火辣辣地痛,力道也不如之前那么大了。

沉音余光瞥见温灵溪受伤,一紧张,再也顾不得身边的黑衣人,急忙冲过去帮她。

一个黑衣人半路杀出,拦住了沉音的去路,沉音探手抓住他的剑往前一送,割断了对方的咽喉。她推开黑衣人,使出大长老所授的催花掌,直直向秦子湛的背拍去。

“子湛!”颜蕊大叫。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秦子湛第一时间闪躲,还是被沉音的掌风所逼,身子往前一倾。恰好温灵溪欲往前攻击他,两个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面对面贴在了一起。隔着面纱,秦子湛的唇不偏不倚正印在温灵溪的唇上。

顿时,一切都静止了。

(三)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金灿灿洒了一地。谢寒坐在轮椅上,沐浴在阳光里。他那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轮椅的扶手,中指刚放好在阳光的分界点上,阳光仿佛在他的指尖上跳跃一般。

温灵溪低着头,时不时偷偷用余光观察谢寒的反应。回来以后谢寒还没有跟她说过话,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又为什么会和秦子湛大打出手。她心里毛毛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谢寒知道了什么。

终于,谢寒开口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谢喊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情绪,她揣度不出他是喜是怒。

温灵溪的话挂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站在一旁的轻音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说。

她心一横:“舅舅,我骗了你,我……我是天音宫的人。”

回到天地门,沉音带着剩下的四名侍女回去了,书房内只有谢寒、温灵溪、轻音、文音四人。大家都不说话,连喘气声也是极小的,房间里甚是安静。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四处乱窜,温灵溪能听见它翅膀扇动的声音。

温灵溪屏息不语,对于她现在的心情,轻音和文音感同身受。谢寒越是不说话,她们就越是觉得他高深莫测,那双明明水波不惊的眼睛看起来好似马上就要风起云涌,一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知道。”

温灵溪仿佛在烈日下忽然间被雷劈中,没有一点知觉。

“舅舅……”

“从你踏进天地门的第一步,我就知道。”

轻音的惊讶程度和温灵溪毫无二致,文音却并不觉得奇怪。温灵溪说过,谢寒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相信只要他对哪件事上心,他就一定能做到。这么多来,谢远之所以把温灵溪拒之门外,只是为了磨练她,那么天地门就不可能对她漠不关心。即使当时她身在微雨山庄,她的身边一定布满了天地门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温灵溪本就聪明慧黠,这么简单的道路轻音能想明白,她也不例外。

“外公也知道?”

“嗯。”

“你们让我拿走揽云冰丝,是为了物归原主?”

“是。”

“大师兄呢,他知道吗?”

“知道,他是老门主的亲信,有些事他甚至比我更清楚。”

事情比温灵溪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不过这样也好,她不需要多费唇舌去解释这一切,他们心里本就明镜儿似的,她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谢寒没有怪她,唐珉也对此心知肚明,尚且会处处为她着想,可见他们都是理解她的。

阳光拨开云层透进温灵溪的心中,她豁然开朗:“舅舅,谢谢你。”

“回到苏州以后,你要事事小心。神兵阁不比家里,你和秦子湛虽有夫妻之名,不过他对你的心思如何,你我都很清楚。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舅舅所说的,我全都明白。而且我觉得,今日神兵阁的人在黑风口设下埋伏偷袭我们,绝非偶然。”

谢寒目含赞许之意:“那你觉得秦子湛所说的可信吗?”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秦子湛没有撒谎,他确是受人误导;二是秦子湛也本就知道一切,他怕我们毁了摄魂铃,所以先下手为强,断绝后患。”温灵溪分析得头头是道,“若是前者,说明我的身份已经被月灵宫识破,他们想挑拨天音宫和神兵阁的关系,坐收渔利;若是后者,那我此去苏州必定危险重重,就算秦子湛忌惮天地门的势力不敢动我,他也断然不会让我轻易得逞。”

“你说得对。不过我倒希望是前者,秦子湛可比月灵宫难对付。”轻音接茬。

“岂止是难对付!”一想到在黑风口发生的事,温灵溪气得火冒三丈。

轻音和文音忍不住掩嘴偷笑,连向来云淡风轻的谢寒也露出了笑意。

当温灵溪和秦子湛不小心碰到嘴唇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可秦子湛嘴唇上的温度提醒她,这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了。

她本能地推开秦子湛,随即一个巴掌扇到秦子湛脸上:“下流!”

“你是……”秦子湛忘了脸上火辣辣的痛,两眼直盯着温灵溪。

“我要杀了你!”温灵溪挥起剑乱砍一气。

她是气糊涂了,俨然把剑当成了斧头,招式也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秦子湛自然能轻而易举躲过她,他趁她在气头上招式没有力道,身子一偏,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果然是你!”秦子湛笑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找了温灵溪这么长时间都一无所获,今日她却忽然出现,正合了他的意。

温灵溪气得说不出任何话,手上的剑不听指挥径直刺向秦子湛。和他们成亲那日一样,秦子湛伸出两个手指夹住了她的剑,稍一用力,剑断作两截。

秦子湛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大家住手,是少夫人。”

黑衣杀手和弓箭手得令,马上停止了攻击。轻音等人以及颜蕊也不再打斗,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了温灵溪和秦子湛身上,且看他们要做些什么。颜蕊蹙眉不语,心头用其一股酸涩。

温灵溪冷笑:“别自作多情,我跟你可没关系!”

“别任性了,跟我回去吧。”

温灵溪不听,回头对沉音道:“他要杀我。你快帮我杀了他!”

“慢着,这是误会,”秦子湛解释,“我并非存心想伏击你们,实乃受月灵宫余孽误导。”

他大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你已经扇了我一巴掌,若还是觉得不解气,我随你回天地门便是。大小姐想怎么处置,秦某悉听尊便。只希望大小姐不要受奸人蒙蔽,伤了天地门和神兵阁的和气,却让奸人坐收渔利。”

秦子湛一番话看似道歉实则咄咄逼人,温灵溪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服气也不好发作。

秦子湛见她没有拒绝,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大小姐上马,我自会向谢门主解释这一切,也好给诸位姑娘一个说法。”

温灵溪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翻身上马,一挥马鞭。

想起林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温灵溪一肚子气。可纵使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还是不得不听谢寒的话。

从书房出来,温灵溪四处溜达,结果冤家路窄,在院子里碰到了秦子湛。

秦子湛一脸微笑:“大小姐好。”

“……”温灵溪愕然。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衰到了这种地步,随便出来散个步都能碰见秦子湛。

“谢门主已经和你说过了吧?明日一早我们就起程回苏州。今后的日子,还希望大小姐多关照。”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温灵溪忽然想起什么,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分,“谁让你跟别人说我和你的关系的,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什么?”秦子湛疑惑。

“少装蒜,不就是你跟别人说我跟你拜过堂么!”

“不是我说的。”

“那难不成是我说的?”

秦子湛轻笑:“你本看来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是我说的,有何不可?”

“我还有休书在手。”

“休书?你现在是堂堂天地门的少主,身份尊贵务必,比起我秦子湛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若是不介意让大家知道你在成亲当天就被休,大可以把休书贴得满城墙都是。不过,到时候丢的可不是你温灵溪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天地门的脸。”

“你——”

秦子湛大笑。

毋庸置疑,温灵溪很讨厌秦子湛,比讨厌宋恒还要讨厌一百倍一千倍!而秦子湛也不见得有多待见她,他为何不放过自己?难道就因为她是天地门的少主?

温灵溪冷笑,果然啊,权势令人着迷,可以让他这样傲慢的人心甘情愿和不喜欢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她自己呢?她不也是为了某种目的硬着头皮去接近秦子湛吗?谢寒和轻音都告诫过她,无论如何,不能和秦子湛闹得太僵,来软的总好过来硬的。

想到这些,温灵溪态度来了个天大的转变:“对,你说得很对,我温灵溪就是你神兵阁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少夫人,可你不可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比如?”秦子湛笑得很不怀好意。

温灵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想翻脸,好不容易才忍住。

然后,秦子湛问了一个温灵溪最头疼额问题:“你还没告诉我,这一个月你去哪儿了?那几位紫衣女子又是何人?”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温灵溪脱口而出。一想到谢寒和上官麒的嘱咐,她换了一张笑脸,“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那天晚上我被几个黑衣人偷袭,他们可能是冲着天地门来的吧,武功很厉害。然后……然后我被打得半死不活……再然后就被轻音她们救了。至于这一个月……我是在养伤。对,是养伤。”编到后来,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秦子湛的表情告诉她,他不信。

温灵溪当然知道这个解释连“牵强”都算不上,莫说秦子湛如此精明,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如此拙劣的理由的。她没打算让秦子湛相信,不过是敷衍敷衍罢了。秦子湛此人过于狡猾,就算她说实话,他也未必会相信。

“你都不知道她们是何人,怎么能肯定她们不是月灵宫的人?沉音武功极高,江湖上这样的高手并不多见。”

温灵溪觉得好笑:“她们是月灵宫的人?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如果我说颜蕊是月灵宫余孽,你信不信?”

“可是一个月前月灵宫余孽夜袭神兵阁,也是和她们一般,紫衣蒙面,这你又如何解释?”

温灵溪做贼心虚,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她哪里会想到秦子湛记仇记记地如此之深。当时夜闯神兵阁还是她的主意,也是她带的头。秦子湛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

“什么紫衣蒙面人?我不知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被那些黑衣人打成重伤,一个月前我正在养伤呢,我哪知道你说的紫衣人是谁啊。再说了,又没有人规定除了月灵宫中人,其他人就不可以穿紫色了?”

秦子湛知道她在装疯卖傻,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此作罢。

“灵溪,你也不要再和我怄气了,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回苏州吧。”

“好。”温灵溪表面温顺,心里却是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