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道缘正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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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平生不作皱眉事 天下应无切齿人 (上)

右文不解道:“你家老爷是谁?”

马夫疑惑道:“您不是泉州六爷家的王姑娘么?我家老爷是二当家呀。”

右文心里警觉道——泉州?怎么听这话,像是泉州王家的阵势?难不成又是那个王胖子给我下的套?于是嘴上搪塞道:“噢,是二当家呀……呃,我有东西忘在书院了,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马夫连忙拜求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求求您赏个光吧!我家老爷等了您两月半,安排了四个人没日没夜地守在书院门口,说是接不到您,我们四个再也别想在王家领月钱……王小姐,我们四口人家快连着三个月没入账一分钱了,求您赏个面子,就在前面酒楼与我们家老爷见一面,晚点儿我再服侍您回来拿东西也来得及……”

右文越加狐疑起来,心说这圈套也太过拙劣了些,头也不回就往书院里走,却听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道:“王小姐,我家老爷说,屎壳郎也有甩袖子不干的时候,臭烘烘一个烂摊子,怎么着也得有人收拾……”

右文前脚踏进院门,闻言一愣,转身又走出来,怒目圆睁道:“走,领我去见你家老爷。”

那人唯恐右文变卦,一面领着路一面朝后不停招呼着。右文本以为得绕好大一圈前往一处左右无人的地盘,谁知刚走不到一里路,那人扬手一指西侧的酒楼,恭谨道:“我家老爷就在这里的康宁厅,王小姐且随我来。”

右文寻思:真是王胖子么?离书院如此近,又说等了我两个半月,恐怕没怀着杀人灭口的心思吧?“屎壳郎甩袖子不干”,莫非我在石窟里的这三个月间,封霍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满心疑虑夹着一丝好奇,右文朝酒楼上层走去。那人熟门熟路在一间包房前停顿下脚步,右文读不懂镌刻着的房名,大约便是什么“康宁厅”吧。

推门向里走,果见到王磊一副将要给后辈训话的神情,挺着大肚子耸着腰,一脚跨在身旁的座椅上,摆手打发走了门外的领路人,指着身前唯一一把凳子向右文道:“坐吧。”

右文偏学他样子,脚底板抵在凳子上道:“什么事?”

王磊叹气道:“上次我弄巧成拙,本意在幻境中困住你,谁知却被困在另一个幻境之中。你身旁有高人相助,输你一招我认了。我也不追问你究竟有没有大圣金符在身,今次只是请你喝杯茶,与你讲一段故事。”

右文见他眉目间似有隐情,试探道:“还是与封霍相关的么?”

王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你说自己是泉州王家出身,可知道泉州具体在哪里么?”

右文皱眉道:“我回去想了想。肆意顶替你们族号确实不妥,我以后不会了。”

王磊私有些意外,但脸上仍荡着一股阴霾,缓声问道:“你是在道歉么?”

右文:“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不该占你们的便宜,但无论如何,以封霍当日那副嘴脸,我还以为自己骂得不够轻呢!”

王磊转而问道:“赌场一事呢?”

右文回想起三月前与袁琴笙一同目睹的闹剧,摇头道:“我不知道。”

王磊又叹一口气,道:“封家这小子心性太差,一点点的亏便记恨得不行,也活该他被一伙毫无修为的赌场老千打得哭天喊地。”

右文疑道:“那伙人知道他出身贵重,怎么下得了狠手?”

王磊愣了一下,苦笑道:“看来封霍对他姐夫又撒谎了,说什么自己搬出封家大旗也没人在意,还说那帮人连带着封氏祖上一十八辈都骂了个遍才肯放他回家。”

右文:“扯这么些有什么用?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右文面前,王磊第三次叹气,问道:“你对泉州王家的事知道多少?”

右文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对,直接了当道:“你有事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王磊呷一口茶,看向窗外道:“泉州不占山也不靠水,没有蓟州那么多金矿,也不比坪州的人会做生意。从古以来自耕自种,哪怕闯出些头脑灵光、有拼劲的人,上一辈的除了‘守好一亩三分地’便再也讲不出什么好话了。”

右文见他自顾自讲了起来,便也不多犟着,坐下身子,夺来茶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两吊。

王磊:“六十年前,王家排名第六的府邸出了一位修行才子,现今一辈的人都称其为六爷。

“虽然泉州风气保守,眼界不宽,但六爷当年被羚门收为亲传时,家里上下无不一派欢欣鼓舞。六爷为人朴实,不像我大爷、三爷与四爷那般长袖善舞,愣是把几百亩田地折腾得像千万吨重的金银山似的,可谓是风生水起、金银满盆。

“去了羚门的世外道场后,六爷自家的地没人打理,逐渐破落了。更何况修行在外,四五十年也见不着踪影,家里人对羚门再怎样奉承,几百亩的宝地如此闲置着,再怎么清高的品性也要折上几道褶子。那几位仍然健在老爷早就对六爷的家当觊觎在心了。”

又斟满了一杯茶,王磊眼光扑朔道:“六爷去羚门时年纪尚早,家里过继给他一个儿子以传香火。这孩子却是个苦命,与娶进门的媳妇连生了好几胎都未能保住哪怕一个,又连番遭受他叔叔们的诡计,不得不将六爷的田产贷款了大多半用去抵债。

“时来运转,好容易在五十岁时得了一男一女龙凤胎,也算给六爷保住了家中的传承。只是将他媳妇折磨够呛,生完孩子便一病不起。”

听到此处,右文忽想起先前拦路那人称自己为“泉州六爷家的王姑娘”,暗暗忖道:不会就是王胖子说的这位六爷吧。

王磊看向右文道:“龙凤胎与你的岁数差不多大,女儿取名齐贞,儿子取名齐亨。六房以这四口人为主,原本也雇得起七八位佣人,却低估了家里另外几房人的心计,债款反增不减。如今已卖掉了主宅,身边只留了一位死心塌地的丫鬟,共五个人搬进一处小平房里过日子。

每日,儿子王齐亨与父亲去大爷家的米库里打工还债,女儿与丫鬟在家中照顾母亲。虽说一日比不上一日,但好在孩子们心地善良,勤恳务实,父母心里有个盼头,已好过天底下太多的不幸之家。”

右文不解道:“你等了我两月半,不会只是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王磊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再次叹气道:“两个半月前,蓟州封家送来了一封信。”

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右文皱眉不语,却听王磊一字一顿道:

“提亲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