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撞击降临前的一刹那，林陌本能地向后伸出手，扶住对方失去平衡的身躯，不过紧接着他立刻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因为手掌中那一束纤细柔软的腰肢……
“唔……”身后的人发出一声低吟，搭在林陌肩上的手指似乎也抓得更紧了。
“呃……林陌？你在干什么？”凯文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林陌瞬间惊醒过来，急忙收手转身——视线中一位身材高挑的黑发女孩正伫立在自己面前，身后散落着遍地书籍和猫头造型的行李箱。
“真对不起……”女孩不安地低声说，双手交叉垂在身前，雌鹿般的眼睛充满担忧地审视着林陌，“我没碰伤你哪里吧？”
“放心吧，他顽强得很，”德里克充分发挥了种马见缝插针的优良天赋，“要是每天都能被这样的可人儿撞上一撞，我想我真是太走运了。”
“哦，闭嘴吧。”忍无可忍地瞥了德里克一眼，林陌俯下身，开始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书籍，女孩儿也急忙跟着蹲了下来，看上去似乎并未在意林陌方才的小小僭越。
“谢谢，我叫朱莉娅。”片刻后，当林陌将直起身将一叠书交到对方手中时，女孩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林陌。”林陌友善地点点头，看着对方把书收进行那猫头造型的行李箱中。就刚才捡书那一小会儿工夫，林陌已经在里面发现了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以及小仲马的《茶花女》——想来这必定是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女生。
“朱莉娅……”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林陌只感觉眼前的女孩仿佛有种莫名的熟悉，可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
“你也是来这里报到的新人吗？”
“算是吧，”叫做朱莉娅的女孩笑了笑，将行李箱放上安检台，“只不过我是被调配到这儿来的。”
“调配？”林陌怔住了。
“嗯，我之前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分部服役，上个月收到北美指挥部的调令……你们呢？”
“啊哈，看样子我们应该叫你长官了，”德里克上前一步揽住林陌的肩，“我们三个都是刚刚加入的菜鸟，请多指教，朱莉娅长官。”
也许是灯光的缘故，林陌总觉得朱莉娅的脸微微变红了。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最多和自己同岁，想不到却早已是保卫者的正式成员，尽管林陌不清楚对方的服役时间，但从接到跨国调令这一点来看，时间肯定不会短。
“嗯？莉娅？”美丽的猎狐者又一次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林陌身后，她手里还捧着一叠打印好的合约。而朱莉娅也笑着朝瑟瑞娜挥起了手，显然两人间早已熟识。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要下个周才能见到你呢。”瑟瑞娜说着，上前和女孩拥抱了一下。
“洛杉矶分部的人事交接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
“看样子你们已经彼此介绍过了。”瑟瑞娜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林陌，将手里的合约一式三份递给凯文与德里克，“去23层法务部签约，结束后回到这儿来。林陌你跟我来一下，有个人想见你——待会儿见，莉娅。”
向自己加入保卫者后认识的第一个同事道别，林陌跟随瑟瑞娜走向他们来时的大门。
“刚才那位，她也是你们猎狐者的一员？”林陌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说朱莉娅？不，她隶属于‘堕天使’集团，”瑟瑞娜摇了摇头，“听说过吗？”
“没有。”林陌不假思索地道。但事实上他早已在游戏中见过这个角色不止一次。现在回想起来，刚刚那位朱莉娅的面容，不正和游戏中保卫者阵营的“堕天使”有些相似么？
“我们保卫者目前共由十九个佣兵集团组成——他们全都隶属不同的编制。这些集团有的由组织自行建立，有的则来自二战后到现在陆续加入我们的佣兵团体。”瑟瑞娜充分扮演起了引路人的角色，“你即将加入的‘斯沃特精英’，就是保卫者在2015年自行建立的新编制，其主要招收对象为世界各地的退役特警及警务工作者。至于你前一阵子见过的‘雷霆’也是，只不过他们大多从退伍士兵中进行招募。”
“斯沃特精英？”林陌脑中不禁浮现出游戏中那个全副武装，戴着战术头盔与防风护目镜，背负一根重型破门槌的冷酷形象……
原来那就是自己即将加入的行列吗？
他们回到大厦门口，瑟瑞娜向路边一辆黑色的路虎使了个眼色，林陌会意上前，车门旋即打开了。
“你好，林陌。”后座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朝林陌招了招手，“进来坐吧。”
关上车门，林陌审视起眼前这张架着眼镜、俊秀而儒雅的东方面孔——那和自己同源的血脉象征，一时间感到分外亲切。
“你长得像你父亲——除了眼睛。”与此同时，男人也用欣赏的目光审视着林陌。和瑟瑞娜不同，他的中文字正腔圆，比之林陌甚至也不逞多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圣轩，是洛杉矶分部的部长和负责人。”
林陌感到一阵诧异——保卫者驻洛杉矶分部的最高指挥官，竟然也是个中国人。
“部长您认识我的父母？”尽管心中惊讶，可林陌还是问出了他更加关心的问题。
“不，仅仅只是看过照片，”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另外你不必叫我部长，直接叫长官就可以了。”
“好的，李长官。”
“想必瑟瑞娜已经和你说了，你的父母希望我们照看你。当然，我不清楚他们对你有什么规划，但从加入保卫者这一刻起，你就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我也不会因为林风铭和克里斯汀·罗兰就给予你特殊待遇，你明白吗？”
林陌淡然一笑：“我来是因为瑟瑞娜告诉我在这里可以找到目标，所以我并不是来混吃等死的，您大可放心。”
“很好，既然如此，那么欢迎加入保卫者。”李圣轩再次展现出那儒雅却又英气十足的笑容。倘若不清楚眼前之人的底细，林陌决计不会想到他竟会是一个军事组织的高级别成员。
“本应该是由瑟瑞娜交给你的，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向她要来了。”从西装下方取出一封鼓囊囊的信件，李圣轩将信封递给林陌——封面上烫印着保卫者的银色徽记。
“你的证件和个人徽章，以及组织授予你衔位的通知……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是种族主义者吧？”
“什么？”林陌一愣，“不，当然不是。”
“记住，在保卫者中，种族歧视是绝不能逾越的红线之一。”李圣轩神情郑重地道，“我们的成员来自世界上各个国家和民族，而这种平等的多样性也成为了维系这个组织存续的支柱。”他偏过头打量着林陌：“但我想你应该不存在类似的问题。”
“是的，幸亏如此。”
他们相视一笑，随后李圣轩将一张名片塞进了林陌胸前。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情可以找我，或者直接联系瑟瑞娜，她将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负责对你的引导。”
“谢谢。”接过名片，林陌心中隐约有些窃喜。并非因为上级的关照，而是源自李圣轩那句话——她将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负责对你的引导……
也就是说，自己最近都可以见到瑟瑞娜不是么？
“该死的，我在想什么？”思绪蓦然惊醒，林陌急忙将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清出了脑海……然而可惜似乎为时已晚，因为下一秒，他发现李圣轩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得林陌后背发毛。
那种目光……像极了前世那些上门说亲的三姑六婶。
“瑟瑞娜，是个不错的女孩对吧？”慢悠悠的口气让林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啊，是的，她的确很棒。”
“你自己觉得如何？嗯？”
“呃……”林陌搜索枯肠，努力寻找合适的词眼，“她很聪明，勇敢、风趣……我没见过她作战，但想来肯定比我更加出色。”
“还有呢？”李圣轩循循善诱，样子简直就像一只引诱小白兔上钩的大灰狼。他从刚才那个风度翩翩的高级军官到眼前的转变，让林陌无所适从。
“这个……我跟瑟瑞娜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我想暂时恐怕就这些了。”
“你知道她今年多大吗？”
“不，我没问过……”
“22岁，和你一样。这个年纪就拥有中尉军衔的，即便在保卫者里也不多见啊。”
“啊，是吗……”林陌只觉得话题越来越不对劲，但在李圣轩面前他也不能主动提出离开。然而正当他左右为难该如何应付之际，路虎的车窗被人敲响了。
“李长官，你们谈好了吗？”车窗缓缓降下，瑟瑞娜的脸庞出现在窗外，“来接他们的载具已经到了。”
“嗯，我们正要结束。”李圣轩敛去笑容，伸手拍了拍林陌的肩，“那就下次再聊吧，林陌。希望你在我们组织中能找到家的感觉。”
“谢谢你，李长官。”林陌顿时松了口气，再次表示感谢后如绝境逢生一般地逃下了车。真没想到，掌管整个保卫者洛杉矶分部的高级别成员，居然还是个喜欢搭桥牵线的家伙。
目送着黑色路虎远去，林陌与瑟瑞娜转过身，正巧撞上了从大厅里走出的凯文和德里克。
“都办妥了？”
“当然。保卫者的薪酬和福利果然比我想象中更好。”德里克看上去跃跃欲试，“啊，我真想现在就开始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先等你们的证件和授衔通知下来再说吧。”瑟瑞娜笑着转向了林陌，“那么，拿出来看看吧？”
“啊？看什么？”
“你说呢？”猎狐者指了指林陌手里的信封，“李圣轩那家伙给了你个怎样的军衔，我很好奇。”
“你的出来了？”凯文和德里克立即凑上来，“求看求看。”
无奈地瞥了两人一眼，林陌拆开信封，从中倾倒出一本证件、一枚徽章，以及一张折叠的写满字迹的信纸。
“姓名——林陌（亚历克·林），性别——男，出生日期……”凯文拿起那本封面上烫印着保卫者标饰的证件翻阅起来，“嗯，看上去跟我们之前用的警员ID区别不大……”
“这玩意儿倒是不错，”德里克则抓过那枚十字盾造型的徽章把玩起来。徽章共有正反两面，看上去做工考究。正面依旧是保卫者标饰与G.R的英文缩写，反面则纹印着一只被星形圆环围绕的银色猎鹰——这让林陌立刻想起了那晚在银行门口，瑟瑞娜向警员们出示的徽章。
“这是‘斯沃特精英’成员的专属印记。”瑟瑞娜说着，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徽章——反面是红色的利剑与齿轮图案。
“相应的，我是‘猎狐者’的一员，因此我的标记和你不同。如果将来你调任到新的集团，徽章也会随之更换。”
“原来如此。”林陌点点头，展开剩下的那张信纸浏览起来……
“尊敬的林陌先生：
我们在此荣幸地通知您，经过综合评估与多方考察，您递交于本公司洛杉矶分部的入职申请已正式通过并予以备案。根据您以往的就职经历，现将您正式纳入保卫者‘斯沃特精英’集团编制，授勋中士，立即生效。请于收到本通知后15个工作日内前往洛杉矶保卫者分部人事处报到，领取相关证件及个人徽章。
希望您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一切顺利，我们期待着再次与您会面。
全球风险公司北美洛杉矶分部
2019年11月18日”
“斯沃特精英……中士军衔……”林陌从纸页里抬起头，喃喃自语。
“中士……中士？”与此同时，身边的瑟瑞娜脸色却不怎么好，“李圣轩这家伙，他在开玩笑吗？”
“怎么？难道太高了？”凯文和德里克也凑了上来。
“不，恰恰相反……”女猎狐者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如果我没记错，林陌之前在洛城警署拥有三级警督的衔位，这样的履历进入保卫者后按理说应当授予少尉级别的军衔。如果个人工作经验丰富的话，就算中尉也不是问题。但现在……”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德里克凑到林陌跟前压低嗓音：“我说，你不会跟这里哪个高层有仇吧？”
“瞎想什么呢？”白了对方一眼，林陌把纸张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中士就中士吧，我看挺好的。”
“不行，我得问问那家伙到底什么意思。”瑟瑞娜忿忿不平地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但被林陌制止了。
“算了，瑟瑞娜，我相信李长官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再说，我刚进警署那会儿不也什么都不是吗？现在能从中士起步，已经很不错了。”
无奈地白了林陌一眼，瑟瑞娜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我始终弄不懂你们中国人的习俗……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不过到时候可别后悔，想要擢升到军官阶层没那么容易。”
“我喜欢挑战。”林陌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事实上刚才那些话他绝非因为惺惺作态才故意这么说。对自己而言，加入保卫者远不仅仅只是换一份工作——它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而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底层一步步登上顶峰，自然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权就当作是回到原点，重新审视自己吧。
“走吧，我们该动身了。”一切预备妥当，瑟瑞娜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示意三人跟上。
“我们现在去哪儿？”
“海王星。”猎狐者回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