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咚”拍卖的木锤又一次敲下。刚刚那个簪子由南双儿亲手拍出,竟然拍出了惊人的高价。与人们看待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一旦一个什么普通的物什因为某个原因附加上了某些“难得”的特质,就一下变得金贵起来了。
“您果然来了。”身后突然传来人声,程康达急忙回头,身后的人的脸被一个墙的斜影遮盖,“于其待在这里参加一场你买不起的拍卖会,不如带儿子去看隔壁的傀儡戏。”那人缓缓走近:“对吧,程先生?”
“小书生?”对着已经不再熟悉的脸庞,程康达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他感觉得到自己的颤抖,不知是因为人重逢的激动还是因为对南司冬那种陌生的神情感到恐惧而战栗。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话,在那一瞬间仿佛又全都堵在嘴边,又开不了口了。
沉默慢慢的在两个人之间堆积,向黑色的云层一般压抑而凝重。程康达想那段快乐的相识相知的日子终究属于少年罗哲,跟他程达康终究没什么关系。半晌,他终是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开了口:“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司冬笑了笑,不置可否:“怎么,程先生是想说我吓到您家公子了?那我还真是抱歉,本以为你收到这份‘礼物’会高兴。”
程康达再也忍受不了之前他熟知的那个人用这样轻浮的语气说话,更理解不了这个南家少爷现在脑子里那些疯狂的想法:“礼物?你哥哥的眼睛吗?你到底怎么了!这么对你的哥哥,还给我看你的罪证!夺取你侄女的监护权,让她亲手拍卖她父亲留下的东西,居然还认为我会高兴?”
还好四下无人,不然刚刚不知道要吸引多少道奇怪的目光。
南司冬自顾自的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别那么着急嘛,哥哥的死还真的不能怪我。南秋声心理还是脆弱了一些,本就不允许家中出什么乱子,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脱离他的控制,他又怎么能容忍这个?他平时行事很强势,树敌很多,在情急之下寻求帮助时居然找错了人。遭人暗算,这又如何是我的错?那个眼球不过是那个杀手的一点恶趣味,又碰巧到了我的手上。至于他那个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行事奇怪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是好心让她回归正轨啊!”
康达再一次沉默了,是的,他不怎么喜欢南秋声这个人,但仍无法理解南司冬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死的只是街上随便一条狗而已。更何况现在南司冬口中的话怕是十有九都是假的,这种说辞叫他怎么接受?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显然司冬不打算告诉他真相,那他再怎么不甘心也没办法知道。更何况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前一秒不爽后一秒就可以下拳头的罗哲了。
拍卖会的其余客人正陆陆续续的离开,对于他们买下的东西有人炫耀,有人拍照传播,恨不得让世界都知道他得了稀罕物,有鉴赏家仔细评议,有收藏含笑点头。留意到台上传开了椅子翻倒的声音的人,却似乎只有站在这个不起眼角落里的程康达。
南双儿跪坐在刚刚万众瞩目的拍卖台上,双手正颤抖着尝试着摸索些什么。南司冬缓缓走到女孩面前,弯腰向女孩伸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南双儿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继续着收效甚微的摸索。直到他将一根手杖放在她的手心里,她才突然握紧,凭着这个站了起来,立即用它探着路走开了。
程康达记得秋声的女儿之前的眼睛很好。
“程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请回吧,有几个有趣的人或许在门外等你。”南司冬扯出来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走进南家的深宅之中。
程越眼见着安保人员松懈了,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连泥巴都没来得及擦,搞得大厅里瞬间多出一串猪蹄印子。
“看你买了自己的簪子似乎不情不愿的样子,这里有个木头的拿去用吧。打紧的,我赶时间啊!”程康达还没有训话,他就蹭到南双儿面前这么说到。
南双儿似乎面朝别处,没有应答。
“听不清楚吗?要不要给个话啊!”
程康达于是终于有些看不下去,打算拎起程越的耳朵,南双儿却铿锵开口:“我就算再不济,也不用劳烦你这种人同情!我与你非亲非故,请阁下自重。”说着就要伸手夺来那簪子要折。
“别急别急,大小姐我错了行了吧!这木料很贵的……”
程越很庆幸南双儿看不见,几番周旋将簪子塞给了管家:“你也别太过分了,因为你这个拍卖会我爸爸都没有带我去看傀儡戏!”
程康达看了看儿子,实在是丢人现眼,并没有深究他送簪子的缘由,将他领回家训话去了。
现在首要的是弄清楚南司冬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做些不利于自己妻儿的事情,若是之前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肯定的:小书生心性纯良,断然不会有害人之心。
现在他只觉得
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冷血疯子。
当晚,南家。南双儿坐在床边,双唇紧抿,还没有从白天的事情中恢复过来。
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有了声音。。
“那个簪子,你没有戴。”
“何人?”
“是因为不喜欢么?”
“不知到现在几时吗?”
“不喜欢质地还是纹理?”
“我可以叫家丁来赶你知道吗?”
“如果是质地的话很好办。”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如果是纹理的话就难办了。”
“……”
“你戴上的跳舞的话应该好看才对。”
“……”
“你跳舞,我见过。”
“那个送簪子的人举止无礼,不是好人。”
“所以不是不喜欢簪子?”
“我……”
“不是就好。”
“你是何人?”
“……”
“已经离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