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被定格时候的角度很刁钻,叶一许看海报时的姿势也很别扭。他下半身扎着马步,上半身呈七十五度向前弯曲,脑袋向左转九十度,才能看全海报上的内容。
这是一个名为“魔法马戏团”的马戏团宣传广告,那个穿着燕尾服,戴着高礼帽的中年男子站在C位上,他的两旁则是许多穿着马戏服,正在做高难度表演的演员们。然而男子的左边,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空位,像是海报的一个图层被制作的美工技术性遗忘了。
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审核这一关吗?!要是本公司的美工敢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那其丢掉的可不只是鸡腿那么简单了。
叶一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现在事情总算是有了一点进展,叶一许终于在这堆杂乱无章的毛线堆里找到了最初的线头。激动与兴奋暂时击退了身体的疲劳与饥饿,他决定一鼓作气,顺着海报上的地址去找那个“魔法马戏团”。
叶一许又走了很久很久,他感觉自己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只是由于时间静止的天空永远保持着灰蒙蒙的状态,所以他也无法分辨时间。在几乎跨越了整个城镇之后,他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根据宣传海报以及下坠时看到的画面,叶一许知道眼前这个就是他要找的红白大帐篷。那个大帐篷搭在城镇的边缘,如此偏僻的地点却阻挡不了络绎不绝的观众,他们有的是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贵族,有的是穿着朴素的平民,甚至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拥有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身边都带着一只动物,脸上都表露出抑制不住的激动笑容。
叶一许绕过长长的售票队伍,在人群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帐篷。由于他特别讨厌排队,这也是他小时候最想干的事之一,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实现了。
帐篷的前半部分,是开阔的自由活动区域,左边是推销马戏玩偶和纪念卡片的地方,右边是贩卖热狗、爆米花和饮料的小吃摊。叶一许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大概是因为气味也被暂停在了空气中。只可惜这些食物能闻不能吃,而已经陷入沉睡的饥饿感又再次被唤醒。
再往前走,是一条幽暗又狭长的走道。走道的两旁,挂着暗色的幕布,幕布上钉着一张张统一大小的剧场照片,同时也是这个马戏团的发家史。
最初的那张照片,拍摄于广场前,图中有一个穿着打有补丁的宽大西装的男人,他正指挥着一只猴子表演倒立,他左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两把利斧,不知将由谁来耍弄。接下来的照片,男人的马戏表演动物变得越来越多,他那皱巴巴的西装也换成了笔挺的燕尾服。然后他开始拥有属于他的第一个马戏帐篷。后来,他的帐篷越换越大,越换越高级,表演的内容也从普通的马戏项目扩展成畸形秀,例如长着人类四肢的蟒蛇在高空走钢丝,例如长着小女孩脑袋的狗狗在表演接飞盘……
叶一许看得直犯恶心,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些降低SAN值的画面了。于是他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了最后一张照片前。
那是一张马戏团全体演职人员的大合照,就拍摄于现在这个华丽的大帐篷前,那个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合身的燕尾服,戴上高礼帽,站在最中间,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笑容。他的左边依旧是一个突兀的空位,其它地方皆站满穿着马戏服、身上长着动物部分特征的演员们。
在那群演员当中,叶一许看到了奇幻屋的白兔少女!
他一时激动,直接冲开走道尽头的门帘,他想快点找到那个少女,让她告诉自己回家的办法。
可刚一进到主帐篷,叶一许当即傻眼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令他震惊不已。
舞台的正中央,上演着惊心动魄的空中飞人。高空秋千上倒挂着一个少女,她穿着洁白的体操服,裸露的手臂上长着一大片白色的羽毛,好似天鹅的翅膀。她像高飞的白天鹅般荡漾在空中,但表情却异常狰狞痛苦,她正拼命拉着一双像石头一样僵硬的残肢。
而残肢的主人,是另一个表演者天鹅少年,他的身体如同从高空坠落的石像一般,被摔得四分五裂,遍地都是他的残块。
看台上的观众或吃惊地瞪大双眼,或害怕地不忍直视,或迷糊地睡眼微睁。
到处都是灰色的,灰色的,灰色的……令人窒息的颜色。
叶一许联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觉胃里一阵反酸,可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他不想继续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待下去了,便从舞台侧面的走道快速通过,来到后台区域。
这里除了演员化妆区与道具存放处以外,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到房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的,门锁早已被撬坏。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确认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便壮起胆子四处查看。经过一番搜查,他确认这里是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这个“魔法马戏团”团长的卧室。不过这间卧室对于一团之长来说也未免太简陋了。除了必备的简装家具以外,屋内唯一“多余”的物品就是桌上的那几本书册。
叶一许向别的区域转移,他仍未放弃对可食用食物的寻找。可待他将大帐篷的里里外外都翻了一个遍,愣是连一根新鲜的草都没有找到。所有的生物、非生物,皆被半透明的晶体牢牢覆盖住,让他们变得像石块一般硬硬邦邦。
最后,他只好彻底放弃食物的搜索,专心寻找白兔少女的线索。
希望老天保佑,让他在饿死之前找到回去的办法。
他回想起刚才在走道尽头看到的那张最新的大合照,里面有白兔少女的身影,这说明她也是这个马戏团的成员之一。或许关于她的信息,就藏在团长卧室里的那几本册子里。
叶一许当即返回团长的卧室,快速翻看起那些册子,其中最厚的一本,是马戏团的花名册。花名册的第一页,记录的当然是那个看上去骄傲自负的团长,而第二页却又是空白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空白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叶一许此刻并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个,他只想快点找到白兔少女的相关信息。终于,他翻到了她的资料页,可是那上面除了少女的画像外,仅写有“1840090402”这串编号。
叶一许感到心烦意乱,但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最后剩下的这本册子。
接下来,他翻开那最有年头,还带着斑驳痕迹的一本,发现那是团长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