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湖面,银色的月光在上面薄薄的倾泻下一层,微风掠过,闪出粼粼波光,是个舒适的夜晚,这样的夜晚能看到这样的湖景,任谁都会心情泰然而舒畅,然而这个时候并没有人在这里欣赏这份美好的波光月色。
这个湖离村庄很近,因此常有小孩在炎炎热季跑来一尽玩性,一些妇女也会偶尔在家中停水时来这里打水浣洗衣物,甚至有人心血来潮坐了木舟,轻推水桨,呼吸着略有湿气的微风,怡然自得。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四年前夏天,张家小宝正和伙伴们在水里玩的高兴,猛的一声惊呼,双手奋力拍打着水面,伙伴们只当他在逗乐子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向他游去,然而小宝面上的惊惧之情只是那么一刹,一股怪力猛然把他拽下了水面,湖水在他头顶没来及回复平静就被一连串的气泡撞开了。其他几个小鬼哪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个惊惶失措的乱叫着,撒开四肢向岸上游去。事情过去没俩月,孙家的二媳妇在湖边打水,不知怎地就跌了进去,和小宝一样,没人找到他们的尸首。从那以后,村里人都知道这块水域不干净,约莫着水鬼做怪,个个谈湖变色,去湖边的人渐渐少了。
有个人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村里人称他王二胡子,早期他在这湖里打过几年鱼,后来工厂建了起来,一些看似清澈的液体从工厂后流入了湖中,之后大大小小的鱼类都亮起光滑的肚皮浮出了水面,王二胡子捕不住鱼了,却没因此闲着,他把以前的几艘破船改造了下供给那些工厂下班的年轻男女们,倒也没亏着。现在却连这也做不成了,王二胡子心下着恼,去旁边镇上买了挂千响鞭炮,备了几日的干粮,他要吃住在湖上,他要为村里人证明这里没什么可怕的。一个晴朗的下午他点燃鞭炮,挂帆入湖。第三天早晨,村里人只看到那艘倾斜的小船,再没人见过王二胡子。
这个夜晚,就如现在的湖面一样平静。万籁俱寂,连湖边的小虫也不忍发出丝毫声响打破这份沉寂,“啪啪”这份静还是被一串的脚步声打破了。湖东是村庄,西面则是一片树林,一个高大的身影已从林中走了出来,到了池边他站住了。“嗤”一道火光滑过,他口中缓缓吐出一缕青烟,微亮的烟头忽隐忽现,他的容貌也渐渐呈现出来,上翘的两道浓眉下是双小眼睛,高高的颧骨,大鼻子,阔嘴巴,紧绷的嘴角微微上翘显出无比的自信,这年轻人不算帅气,月色的映衬下,脸面愈发阴暗。他叫刘传军,是个刚复员的军人,在城里分到份不错的工作。趁休息的几天他回了乡下看望父母,一件小事的发生取消了他准备立即回城工作的念头。
这天早晨他的父亲与往常一样推了车去临镇叫卖,出村口时车身一个小小的倾斜,“嗵”秤砣掉了下去,咕噜噜打了几个圈,“咕咚”一声就栽进了旁边的湖中,老人一看心中格外惋惜,“唉!可惜了个新秤砣。”正叹气时,忽见水面波光荡漾,秤砣分水拨浪竟从水面冒出半个身子,在那里微微的摇晃着,似有只手正在水下轻轻地托举着,老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扭头看下四周,阴冷的清晨,没有一个人,只有老武家的那只傻公鸡扯了嗓子的喊,老人推住车子后退了些,颤声说:“你走吧,秤砣俺不要了。”水面没有动静,秤砣却又轻轻晃动了两下,老人不敢再耽误,推了车子跌跌撞撞回了家。传军刚起床正一口沫子的刷着牙就听见父亲跟母亲说着这事,“那你咋不把它捡回来呢?那秤砣还新着里。”“你知道个啥?”老人眼睛一瞪,“我当时只要一伸手,还有命回来见你娘俩?”传军外出当兵日长,偶有回来对村子里些变故也了解不多。“前个下午,陈支书从那边林子里往村子里走。”老人边说着边点上了支烟,“走到湖边时不知怎的脚一滑,右脚就掉进了水里,刚进水面,一只手就抱住了他小腿,支书反应也快,伸手就搂住了旁边只歪脖子树,水里使了劲的往里拉,陈支书死抱住了树,当时他吓得啊,你是没见着,后来支书对水里喊了声“兄弟,你也别拽了,我这头抱着树呢,你拽不下去我的。”正巧这时有人从远处走来,水里那头就松了劲,陈支书算是捡了命回来。你这几年一直在外面,也不清楚村里的事,那的水不干净,以后打那走多留点神。”传军听得出神,牙膏沫子掉了一胸,“我就不信。”他又两猛刷了两下含口水吐了,“还有这邪?我非去把水底下那东西拽出来不可。”老人又把眼睛一瞪,“你个愣头青,知道个啥?下午你就给我回城里上班去,不叫你回来你就别回来”传军笑着说:“我这不说着玩的么,我哪有那空啊?我回来了就多陪你俩两天。”“别说了,我还不了解你?回来都多少天了,下午就收拾东西回城上班去。”
刘传军是个大胆人,心思又细发,当兵几年练出副好身体,世上还真没啥东西能吓住他。他不信村里说得水鬼之类的话,有心自己去解开这水下的秘密。这里面的困难度他也清楚,在水下这点自己本就失去了地利,又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位置,诺大个水潭够自己受的。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那种未知造成的刺激。
下午五点,他上了返城的汽车,十五分钟后他又在几里外的镇子上下了车,转了几圈,买了把锋利的短刀,一只手电,另外一些他认为有用的零碎物事,提了步行又返回了村子。
走到湖东的林子,天已经暗了下来,隔湖望去对面星火点点,各家各户应该都已吃过晚饭,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闲唠时间。
传军走到湖边看着静溢的湖面,点上了只烟,心中思虑片刻,一甩手把剩下半支烟弹入了湖中。返身进入了林子,点起堆篝火,火前传军脱下衣物,仅剩个四角裤,从袋中取出瓶润滑油开始全身涂抹,抹完了又拿出短刀在火上烧烤了些许,拇指贴住刀锋轻摸着,只感到体内有种东西随着眼前的火焰一跃一跃的。取出手电用塑料袋密封好了,便提刀沿河走出几米,看见了那棵半倒的老槐树,应该就是这里,他俯下身见树旁有些错杂的脚印,应该是几天前老支书慌张踩出的,传军又看了看树,脑中浮现出支书抱着树惊慌失措的狼狈形象,不由微显出些笑意,转而望向水面,轻探只脚下去,冰凉的湖水,一下竟没触着底儿,他拉开手里的硬胶管,一节节扯开了,将一头含入口中,双手撑住河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湖中,这里约有两米的水深,水下传军睁眼四周看了下,光线很暗,一米内的物事都看不清楚,他靠岸蹲下,左手按开了手电,右手将刀挂到了后腰,手电光照向了地下,很快他就看见只小小的脚印,孩子脚般大,十分清晰,本来还在考虑会不会是某种大型鱼类,看来不可能了,这应该是人的脚印,怎么这么小呢?突然传军想起了张家的小宝,真有水鬼?顿觉水下愈发凉飕飕的,冷静下来认真又想了想,这么小的脚印,个头儿也高不了,可这里离水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那它抓住书记时身体肯定是悬空的,如果真是那样,它的脚一定得蹬住岸边使力,传军贴到边上往壁上照去,在离水面二十多公分的壁上,一只同样的小脚印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