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山扭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风驰电掣般赶来,转瞬就到了眼前。
这道士身材高大,留着短须,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不知为何,骆山一见到他,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厌恶。
他料想之前的钉子就是这个道士钉的,也不愿意多惹麻烦,便悄悄藏起手里的簪子,然后拿过靠在梅树上的棍子扬了扬,道:“我是来捉蛇的。”
道士却伸手将他扒拉到一边,跑到梅树跟前查看起来,只看了一眼,他就回头冲骆山阴森道:“这树上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骆山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有些畅快,脸上却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问到:“什么东西?我刚过来,什么也没看到啊!”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那道士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骆山只感觉手腕如被铁钳夹住,骨头都快要碎了,心中正叫苦时,忽然发现道士盯着自己的眼神由愤怒变成了疑惑。
紧接着,那道士又将另一只手伸过来,搭在骆山的脉门上,闭目查探了许久。等他再睁开眼睛时,脸上的怒色已经完全消失,反而和颜悦色问到:“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啊?”
骆山有些疑惑他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过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老实回答到:“我叫骆山,是青牛镇骆家村的,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贫道的道号叫做乾元。”道士和善答完,又微笑道:“你虽不肯承认,我却算到那树上的钉子就是你拔的,而且就丢在了那边的水潭里,对也不对?”
骆山心中剧震,嘴里却死不承认,道:“我没见过什么钉子,你不要诬赖好人!”
乾元笑而不语,将他的手松开,然后捏了个法诀,朝水潭那边一指,立刻便有九道光芒飞了过来。
他一挥袖子将光芒全部收了,而后又掏出一支钉子来,放到骆山眼前晃了晃,道:“你可知道,你将这钉子拔出便是闯了大祸吗?这株梅树已经年老成精,我恐她下山害人,这才用钉子镇住她,只要再过一日便能将其炼化,谁知刚好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就被你放跑,若她日后伤人性命,这因果可都要算到你头上!”
骆山见这道士手段非凡,心中很是佩服,只是先前便对他存了恶感,自然他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便继续嘴硬道:“真不是我放的!再说这梅树在这里也不知几百年了,之前从未听说过她害人,道长何必为难她?”
乾元呵呵一笑道:“她之前没有害人是因为道行不够,若等她能够化形,只怕这山下满村满镇的人都要遭殃,算了,好在我已经毁了她的本体,逃掉的不过是缕魂魄罢了。”
“那我可以走了吧?天色不早了,家里人还等我吃饭呢!”骆山总觉得这道士没安好心,便想趁早脱身。
“不急!”乾元笑着摆手道:“我来之前,算到在此地有桩机缘,见到这成精的梅树时,以为不过是多了桩功德,见到你之后,才知道这机缘原来应在了你身上。”
骆山不解道:“我不过是山里的穷小子一个,顶多能给道长化顿斋饭,能有什么机缘?”
乾元闻言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这是身怀重宝而不自知啊,刚才我已看过你的根骨,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之材,你可想修习仙法,证道长生吗?”
“道长这是想收我为徒?”骆山恍然大悟道。
乾元却摆手道:“你我命中并无师徒缘分,不过我却能领你去寻那修仙之门,这度化之功才是贫道的机缘!”
骆山心说,这道士莫非还是个人贩子?自己好歹已经十五岁了,怎么可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拐骗走?便道:“不瞒道长说,我家中除了一个待嫁的姐姐,便只有我一根独苗,是不可能跟你去做出家人的。”
乾元却笑道:“你之前坏了我一桩功德,便该还我一份机缘,此乃因果循环,也是命中注定,只怕由不得你了!”
骆山心中来了火气,横起手中棍子道:“你这道士好不讲理,莫非还要强掳我不成?”
乾元又是哈哈一笑,道:“从来只有度人成道的,哪有掳人修仙的?此事还得你心甘情愿才行,你不如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我这几日都住在镇里的白云观里,若想好了,自去那里寻我便是!”
骆山见道士肯放自己回去,正好求之不得,当即敷衍到:“好,我这便回去跟家人商量!”
乾元点点头,果然不再多说,站在那里任凭他走了。
骆山回到家里,老爹见他空手回来,心下稍安,不过还是训斥了几句,让他最近别往山上跑了。
他姐姐骆雪见了倒开口调笑道:“阿弟,你好不容易进趟山,怎么空手回来了?”
骆山随口敷衍到:“见到几条小蛇,都只有指头粗细,你要想吃,下次捉回来给你熬汤。”
骆雪笑道:“我才不爱吃蛇呢,爹说产崽的兔子不能打,难道就没有几只嫁不出去的母兔子,或者讨不到老婆的光棍兔子?那样的打两只也没事吧?”
骆山还没说话,老爹骆天远便骂到:“你嘴里馋虫爬出来了是不是?山娃子本就找不到借口在这,你还敢胡乱撺掇他,这样馋嘴,以后哪个敢娶你?”
骆雪一点也不怕自己老爹,闻言抱着骆山的胳膊笑道:“没人娶就没人娶,阿弟自会照顾我一辈子,是不是?”
骆山哭笑不得,他这个姐姐模样俊俏,附近十里八乡不知道多少人流着口水惦记着呢,哪里轮的到自己来养,不过慑于她的掐拧功夫,还是不得不使劲点头。
少年人终究憋不住心事,吃饭之时,骆山终于忍不住把遇到乾元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见到白衣女子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只怕说了他们也不肯信,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沾上了脏东西,去请个神婆来帮自己驱邪。
他记得去年村里的二蛋有一天发高烧说胡话,家人和大夫都束手无策,便请了隔壁村的崔姥姥过来。
那老婆子在二蛋头上套了条女人穿过的花裤子,然后围着他又蹦又跳的胡乱念叨,后来二蛋虽然好了,却好几个月没脸见人,到现在还是谁提跟谁拼命。
要是自己也被来这么一出,那说不得真的要去求那道士带自己远走高飞了。
父女俩听完,都觉得此事太过离奇,骆雪好奇问到:“那道士说要带你去修仙?那要修成了是不是会飞?”
骆天远却狠狠瞪了她一眼,骂到:“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踢飞?你撺掇山娃子去山里还不够,还想让他跑去当道士不成?这天下和尚道士满地都是,你见过几个会飞的?”
骆雪见老爹真的发怒,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说完又故意板起脸对骆山道:“阿弟,你不许去啊,你走了,谁来养我?”
骆山笑道:“我只是当笑话来讲,你们怎么还认真了?”
骆天远见他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了些,道:“这几天就别出门了,你终究坏了人家的功德,说不定他还会来找你麻烦!”
第二天,骆山果然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呆着,除了练习弓箭,就是跟老四玩耍,直到天黑,也没见道士过来找自己,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到了夜里,骆山刚刚入睡,就被一阵激烈的狗吠声惊醒,睁开眼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开始刮起了大风,吹的窗门噼啪乱响。
他连忙起身要去关窗户,却听得隔壁房间里传来姐姐一声凄厉的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