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这是吴言的号码吗？”
“嗯，我是吴言”
当时已经是接近午夜零点，我还是首次在那时间收到女孩的短信。
不过想来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体验了，毕竟如今都在用社交软件，平日里的交流还发短信已经是很古老的事情了。
而不知道是不想让语气显得太僵硬还是她个人的风格，总之可可的短信也像是她本人在说话一样，同时句末的标点符号也一板一眼地打了出来。
“我是可可，刚从芸学姐那要到了号码……抱歉这么晚打扰，但我想还是赶紧说清楚才好。”
“没关系，我还要一会才睡”
“啊，那可不好，吴言也不要熬夜啊。
不对不对，我想说的是明天下午两点跑团，地方是学校外面的银猫咖啡店，你知道吗？就是出了南门以后小街里面的。”
“我知道了”
“嗯，那吴言也早些睡啊，晚安。”
“晚安”
我当时犹豫了大概有两分钟，最后还是发出去了最后这句“晚安”，可可这样该说是自来熟还是什么的其实让我很难应对。
我只是你刚认识不久的同学而已吧，这样自然地跟我道晚安是想怎么样……
我还以为她应该是更加认生的人。
但此刻我还是后悔没有和可可多聊两句了——
在我走出学校的南门，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搜索“银猫咖啡店”之后，我就有这样的悔恨了。
向来可靠的手机导航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地方。
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可可说了某种简称，于是去掉了“银猫”，直接搜索附近的咖啡店。
嗯，很好，根本就没有什么跟“银猫”这两个字有关的咖啡店。
毕竟我昨晚都那样果断地打出“我知道了”，现在不可能再去问可可那家店到底在哪里。
“银猫咖啡店啊，真的存在吗……”我抬起头毫无目的地四下望着，同时嘴上念到。
“这位同学……”
一名看上去颇为和善的学生模样的男人靠近了我，光凭外表我无法判断他是我的同级还是学长——
或是附近哪家高中的学生。
不会有这样恰好的事情吧，就像是小说的主角一样只要迷路了就会遇到重要NPC之类的。
“同学，如果要问路的话你可能找错人了。”这个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同时又给人一种很不可靠的感觉，我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便这样应付。
“啊，没没没，我想你刚刚是在找‘银猫咖啡店’这个地方吗？”
我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提到了这个地名，但那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声音也控制得极低。
难道说，从刚才开始就在被观察了吗？
“确实，你知道那地方吗？”我悄悄向后退开一些。
这样的距离，无论对方施展什么样的动作都可以看清。
“不，这一带确实没有叫做‘银猫’的咖啡店。”
我皱了皱眉，正打算离开。
“但是小街里有一家叫做‘白金咖啡厅’的地方，我想你可能是要去那里。”
听了这话我又去面向他，记忆中确实是有一家叫做“白金”的咖啡店，但那和可可所说的“银猫”又有什么关系？
“请问……怎么会有这种判断？”
“本来那家店和银猫也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嗯，你就当做被我骗了去看一看好了。”他相当温暖地向我笑着，但嘴上却说着带有某种程度阴谋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即便如此我也相信这人没有恶意。该怎么说呢，他刚刚和善的面目令我警戒，但真的可疑起来之后，我却从他的神态上感受到了某种亲切感
至于我清楚那亲切感是出于何物也就是不久之后的事情而已。
“同学我该怎样称呼你？”在我正打算快速离开时，他最后叫住我。
“吴言。”
“嗯……很好的名字呢，是很好的名字……”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神棍之类的人物，只是那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快速地赶到那家名叫“白金”的咖啡店，抵达时是两点十分，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不少。
别人我不知道，起码在我的认知当中这就是超时了不少。
“啊，吴言，这里！”一进门我就看到了可可站在吧台边上朝我招手，同时用着不太大的声音招呼着我。
由于正是初春，可可还穿着有一些冬季气息的长袖长裤，应该是个人的风格原因，她的服装都相当宽松，即便是在我看来那一套穿在身上都应当相当舒适。
只是那件浮夸的大披肩她此刻并没有披着，这令我有些遗憾——那件棕色白方格的披肩和这咖啡店应当会相当搭调。
这并不是一家古老的咖啡厅，无论是崭新的吧台桌椅还是临街的那扇大落地窗都充满了年轻的气息。
但可能是午后的原因，此刻咖啡店内目力所及只有我和可可两人，咖啡店的工作人员可能是去了后厨，但吴芸和桌游社的其他成员都没有出现这一点还是令我颇为在意。
昨晚可可所谓的“正好有一个小的剧本”，难道说是单人剧本吗？
只有KP和一名PL（player），高强度的单人本。
一对一。
和同年级的女孩。
Solo。
午后的咖啡店内，人生第一次少女的邀约。
约会。
“抱歉我来迟了。”
不对，为什么我要说出这样约会时迟到男方一样的话啊！
不不不，这时候就应当这样道歉才是，会有这种感觉只是我个人的主观判断出了问题。
“呼……呵呵，”可可掩住脸鼓着嘴，似乎是想憋笑，但最终还是笑出声来，“吴言你好像约会时迟到了的男友一样。”
这小姑娘倒是口无遮拦啊……
“不，迟到了就是迟到了，因为是集体活动就理所应当地可以迟到这种想法是不可以接受的。”我故意用着过度认真的语气从而使心情稍微镇定下来一些，同时抛出了“集体活动”这个词来试探可可。
“这样啊，也对，如果真的是男友语气上应该更加慌张才是，吴言你刚刚道歉的时候脸色恐怖得就好像做了错事要来找我切腹的武士一样呢。”
可可并没有反驳“集体活动”这件事，看来这次跑团确实不止我们两人。
我绝对没有感到失望什么的，一丝一毫也没有。
“有那样夸张吗？”
“嗯……可能夸张了一些，但吴言你如果不注意的时候表情真的很吓人。”
经可可这样提起我才注意到，在和她讲话的时候我都下意识地让表情和缓一些。
这种意义不明的行为不能去深究，我赶紧抛出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不过啊，说到底会来迟还是因为你给了错误的信息吧？”
“嗯？”可可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
虽然我想店面上那么明显的“白金”任谁都不能看成“银猫”：
“可可……这家店的名字……”
“嗯？银猫，怎么了吗？”
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看人的特殊能力，但只有此时，面对此人时，我可以说，她的眼神清澈得像是清泉一样，这让我丝毫也不会有“可可其实是在故意搞我玩吧”这样的怀疑。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真是不错的名字。”
无论是咖啡店的名字还是可可的真名，这些问题之后还是去问那位名叫“岳落”的学长吧，还有之前那名瘦高的俊朗学长看着也是比较靠谱。
话说那样怎么看都是篮球队或者是羽毛球队队长一样的角色怎么会出现在桌游社这里啊？
“吴言，总之你来了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吧。”
“等一下，在这里不会打扰到别人吗？如果吵闹起来……”
“不，这你不用担心。”
说这话的并不是可可，我看向吧台对面，从那里冒出来了一个小女孩。
是稀有的角色。
与可可不同，她的声音低沉冷静。
穿着黑白配色的侍者服，却有着不同于外表上年龄的干练。
拿着两杯冰巧克力。
画风上就与我们不同。
留着齐肩的散发。
银灰色头发的女孩。
白金咖啡店的银猫——
我这样联想到。
“Collector和老板的关系很好，而且我们也有一个小包间，你们跑团的地方是在那里。”女孩把冰巧克力放到吧台上。
“嗯？白银你不知道吗，这次的团你也要来的。”可可说到。
白……白银？那是这女孩的名字吗？
“可可姐跟你说好多次了不要把我叫得像是奇幻小说里的角色一样；还有我们这里是叫做‘白金’，所谓的‘银猫’那只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女孩只是这样抱怨一句，看来并不指望可可会听进去，“而且我还要看店，缺人的话Collector……”
“拜托了白银，这次的团作为Collector的入门团他们都跑过，而且店长先生那里我昨晚就联系到也取得同意了。”
原来昨天那么晚联系我是因为除了改剧本以外还有这么多的安排，这都是可可一个人在做吗？
热情。
“唔……可可姐你这样说的话，好吧，”女孩望着我的脸，“是要我和他组队吗？”
面对女孩不透露情绪的目光，我便以相同冷静的目光回应——像是温柔的大哥哥那样冲她打招呼是不存在的。
一方面是不想做，但做不到也是事实。
只是不知道我们这副样子在可可眼里是怎么样。
“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可可伸出手要把我们隔开，但因为我们中间本来就隔着吧台而她的手臂也不算长所以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
“不可可，我只是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一只银猫，一只瞒着饲主藏着利爪的银白色的夜猫。”
“是啊可可姐，我也看到了秃鹫，身为猛禽却非要进食尸体活下去，明明只是一只秃鹫。”
“小姑娘可真敢说啊。”
“哪里哪里。”
“诶……你们这突然是怎么了，中二台词对决吗，”可可抓住白银的手腕，并且把她的胳膊举起来，“那么我宣布这次对决是白银取得了胜利！”
“哼哼。”白银这次倒是露出了颇为嘲讽的表情来。
“可可我们并没有在对决你不要这样擅自裁判起来。”
会说出那样奇怪的话来只是因为我实在拿捏不好和小孩子说话的尺度而已。
不过把她当做小孩子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瞥了一眼白银，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
“不过为什么是她取胜了啊，银白色的夜猫这种说法不是既符合话题又充满了幻想的感觉吗？”我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嗯……但是白银的比喻我觉得也很好啊，说你藏器于身亦在永夜当中逆行这样。”
不不不，可可，她没那样说过吧，你这已经联想到哪里去了啊？
但是这句话……
“论中二，我吴言今日愿奉你为最强。”
“诶——？”
我们跑团的场地如白银所说是一个小包间，白银会在店主过来换班之后再过来，因此去包间的路上我和可可还有一些闲聊的时间。
正好，我的困惑可是问一个永夜都问不完啊。
“所以可可，那个叫白银的小姑娘就那样一直在偷听我们的对话吗？”我指的是白银突然从吧台下面冒出来那件事。
“那只是她在加冰块而已，”可可指了指我端着的两杯冰巧克力，“加冰块的地方在吧台下面比较低的地方。”
“为什么设置在那么诡异的……啊，”我回忆起了那吧台的构造，明面上的冰块不在白银可以够到的地方，“所以特地为她设置了一处冰吗，哼。”
我咧开嘴怪笑一声，不过还好这表情并没有被可可看到。
“本来店长先生打算把吧台重新整理一下让放冰的位置居中一些，但因为白银取冰块的动作给人一种莫名的萌感所以后来有人谏言这件事就作罢了。”可可向我细致地解释到。
“会有什么人觉得那样突然消失到吧台下面会很萌啊？”
“Collector的大家大都是这样觉得的。”
“这样啊……”
原来如此，是为了向我介绍Collector才这样不遗余力。
“顺便一提，白银的头发本来就是那样的银灰色呢。”
“原来真的有那样发色的人吗？”
“不过好像并不是生下来就是银灰色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吴言，就是这里了。”
可可说着，帮我打开了包间的门。
那确实是一个小房间，里面除了角落里的一个能放东西的架子以外就只有当中的一个放着纸张跟电脑的茶几和对面摆放的两个小沙发。那沙发也不算甚大，坐两个人的话还好，要是想三人同坐就需要再去考量了。
那位名叫岳落的学长此刻正窝在沙发朝门的外侧，在见到我们开门之后特地站了起来给可可让路。
“怎么来得这样晚？”不同于对可可的极尽耐心，岳落推了一下眼镜，对我说这话时声音稍显责备。
“岳落学长，吴言并没有迟到，只是刚刚我们在外面和白银聊天呢。”
可可从岳落身前经过，穿上放在沙发里侧的的大披肩后坐了下去，同时还不忘替我打圆场。
“……不管怎样你都比那位要准时多了。”岳落也知道多少我都是来迟了，但既然那是可可在替我挡枪也就不追究。
这是对KP特别的尊敬吗？我把冰巧克力放到桌上，可可跟我道了声谢后捧起其中一杯大口地就喝了下去。
不，我想那应当更接近对社团团宠额外通融的感觉吧……
“抱歉，找路费了些时间，不过学长所说的那位……”
“除了你那姐姐还能有哪位。”
集体活动更是要准时。
超时了十分钟就是超时了不少。
这果然是我个人的认知吗……
由于岳落和可可坐在一起，所以我便顺势坐到他们对面的沙发里侧。
“嗯，吴言你就先来车卡吧。”可可说着，便把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推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张制作得相当细致的Excel表格。
所谓“车卡”，是跑团的第一步，也就是制作一张跑团时的角色所用的人物卡，包括技能和基本属性，甚至一些奇妙的特性。
“高科技啊。”虽然用词不准，但我确实是对那张表格相当赞叹。
可可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因此只是稍微笑笑便继续了陈述：
“我们的团大框上统一采用七版的规则，就是那个灵感和智力合成一个属性的版本，至于具体的细节和房规就在团内解释了，车卡的部分岳落学长会帮你的，我最后再捋一下剧本。”
“可可，车卡上有什么建议吗，偏重什么的？”由于是首次，所以我还是谨慎一些。
“本来是应该有一些推荐的，但毕竟这次相当简短，嗯……照你喜欢的方法车就好了。”
可可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拽着披肩的一角，抬起头冲我温柔地笑着，那笑容本身纯净无暇：
“没关系我是不会让你随便就死掉的。”
如果她不在之后加上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更好了。
这时我终于记起了在路上遇到的那和善的指路人，他的话语和表情让我察觉不到恶意恐怕就是如此——
那是和可可作为KP时一样的神态。
温柔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