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里的火苗渐强渐弱飘忽不定,将坐在一旁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沉默了许久,还是道星忍不住先开口,“将军,月霖她...还好么?”
“嗯...应该说还好吧,眼睛稍微能看见一些了。不过天牢那种地方哪会有好的,我来之前请求去看了她一眼,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到底,是我害了她。当初要是没有瞒下去也不至于让她把命搭进去。”
听着她的近况,道星心止不住的隐隐作痛,手也不自觉地渐渐握紧,向上扬了扬头,将积在眼眶里快要落下的泪水逼回去。
霍正看了看他,“星木,你是早就知道月霖的身份了吧,我看你那天的反应应该不是那天才知道吧。”
看向将军,“嗯,但我还是没能保护她,明明知道有危险,有圈套,要是我再谨慎一点的话......”
“星木,那不是你的错,这件事本来就很容易被发现,只要我们回了上京这件事就瞒不住...”
“可是如果我再小心一些可能就......”
“星木。”霍正打断他。
“你太不了解我们当今的皇帝了,这件事总会被爆出来的,只是早晚问题罢了,当时决定回上京其实就是已经抱着结束的心回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早。”
火盆里传来哔哩啪啦的烧柴声,火突然变大了很多,好像想要从火盆里冲出来一样,但是又被迫的老老实实的落回了火盆中。
“将军,这次战争赢了会不会有一线...”
“星木,我刚刚说过了,你太不了解我们当今的皇帝了,这次战争无论输赢,我和月霖都不会有任何生机,不会。”
道星急得猛站起来,忍不住的大声吼。“为什么?!为什么?!您怎么说也是他的哥哥啊!是有血缘关系的啊。到底为什么?!”
这可是他费尽心机的唯一机会,为什么不行,他不甘心!眼泪也忍不住的砸下来,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霍正看着盆里的火苗,没有急着解释,只是听到‘兄弟’两个字的时候,手顿了顿。然后拿起旁边的火棍翻了翻烧着的木根,叹了口气。
“星木,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道星止不住的眼泪落下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紧紧的握着拳头又不知该向哪里发泄。他不甘心,他费尽心思来做了一场打不赢的战争,就是为了有一线生机,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甘心又无力!
“星木,这个战场是我最后的战场了,也是我最后一次为这个国家尽力了。”
盆里的火苗又重新涨了起来,映得两人的脸通红。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他明明是亲兄弟却为何他却如此的容不下我么?”
带着疲惫无力地笑了笑,看向道星“星木,你太小看那个位置带给人的改变了,那个位置,会掏空人的所有信任,让人变得疑心,变得害怕,变得没有感情。”
“星木,你能相信么?我们也曾经一起比赛打猎,一起上战场御敌,一起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嬉笑打闹,喝酒挨罚。可是,这些曾经都比不过我曾经被父皇玩笑一样的一句议储。”
“因为疑心,也因为害怕,所以他不会留我,甚至是我的血脉。这是个必然的结局。所以,你不必再强求,也不必伤心。”
看着坐在旁边流着泪不甘心的少年,霍正叹了口气。
“可是,星木,这个国家是无罪的,百姓们是无辜的,他这些年是走的有些偏了,可是,这是我父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我必须护着它。就算它想要抛弃我,我也必须护着它。你懂么?”
外面的风声稍稍有些停慢了,被风刮乱的树叶落地声也渐渐变小了。
“所以,星木,你也要护着我们的国家,护着那些百姓,太子和三皇子是好的,他俩小的时候跟过我两年,又是跟在李相的教导下长大,他们两个本性都是好的,你要帮助他们,帮他们一起守住这个国家。”
道星默默得听着,眼泪也默默得流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就这么听着。
“星木,我知道你和月霖的感情,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没有说出来也是想保护她吧,是我的错,这辈子你们是不会有可能了,是我们家欠你的。”
“没有,将军,没有,没有。”擦掉脸上的泪水摇头。
这次谈话之后两人再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三天后,霍正将军带领剩下的三万将士将蛮夷彻底驱逐出境。
但是,霍正将军却战死在最后的战场上,有传言说是霍将军一心求死,故意没挡对方砍下来的刀,也有人说,是霍将军连战三天,体力不支才没接到对方的刀。
不过都只是传言,并没有任何根据。
道星回京之后,因为战争时的优异表现被封为西北大将军,掌握西北边防9万大军。
三皇子和季战也因为作战有功分别被奖赏了很多财物,而,霍正这个人好像是被皇帝遗忘了一样,没有提任何一句。
而霍月也像是同样被皇帝遗忘了一样,没有提任何一句,所以也一直在天牢等着被秋后问斩。
直到道星出发去西北驻扎之前,拜托了很久太子,终于同意让他偷偷去天牢见霍月一面。
走过长长的阴暗的地牢,在尽头一个狭小的牢房,潮湿,阴暗,只有一个碗口大的窗口射出一丝的光亮。
一个瘦弱的穿着囚服披散着头发的身影趴在那里,呼吸声小到甚至听不见。
双腿变得颤抖,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扶向那冰冷的牢门,小心翼翼的喊她“月霖,月霖...”
听见声音的瘦弱身影艰难的缓缓抬头,从脏乱的长发中露出的双眼努力的眯了眯,想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阿木么?是,阿木来了么?”嘶哑的声音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极缓慢的倚着旁边的墙壁坐起来。
“是我,月霖,是我,阿木。你怎么样了?”看着她浑身是伤却还在努力朝他微笑的样子,仿佛心都要被挖走了一样。
“阿木啊,你来看我了?哈,我还以为看不见你最后一面了呢。”声音嘶哑无力却还努力强打着精神。
道星伸过去手摸了摸她的头,“嗯嗯,我,我来看你了,你累了就不要说话了,嗯?”眼泪已经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哈,不行,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不会,说什么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抬起头,看着颤抖着给她擦泪的道星,“阿木,我,我是个女的,你不讨厌我么?还记得小时候伯母说给你说媒的时候你说女人最麻烦了,所以我一直忍着不敢跟你坦白,就怕你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