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火系精锐3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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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契机-刘蕡之死

刘蕡在东川任上死亡的讣告传到京城,或许只是死了个京外的节度使,在京城掀不起一丝风浪,但是对于牛党那是失去东川这里能和李德裕西川抗衡的棋子,那是一个损失,牛增儒、令狐绹自然是十分心痛。

当这个消息传到,李商隐似乎感觉机会要来了,刘蕡之死使得牛党失去一位忠臣良将,为了制衡西川,令狐绹或许会启用自己也说不定。

“李大诗人,您来了,快请小叶。”小二客气地引导李商隐。李商隐看也不看他,只道:“给我拿笔来。”

只见他挥毫潇洒舞动之间,便在诗墙上留下了一首诗。

《哭刘蕡》:

“上帝深宫闭九阁,巫咸不下问衔冤。

黄陵别后春涛隔,湓浦书来秋雨翻。

只有安仁能做诔,何曾宋玉解招魂?

平生风义兼师友,不敢同君哭寝门。”

“李大诗人,你这恐怕不妥吧,我大唐虽然民风开放、言论自由,但毕竟在天子脚下,你公然写样有抱怨的诗,怕是被有心人误解了去,还要给大家带来麻烦。”

李商隐定眼一看,原来是吏部员外郎何大人,李商隐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正好他经过,他看到了便是令狐绹看到了。

“谁会闲得慌来管我?李德裕从西川回京,整天和圣上在一起,现在连皇帝陛下都没有时间来搭理我们呢,他老人家最近忙着和李德裕研究叶子戏呢,哪里看得到我们这些含冤受辱死于边野的忠臣良将”。

“节度使那是高寿,寿终正寝,被你这么一写,像是被冤屈而死似的,你这是挑事啊。”

“怎么没喝呢就醉了,小叶你出去照顾一下他。”堂客见他们两有点不对付,急忙叫小叶去劝解李商隐。

“你看看你写的,都老大不小了,说话还不知道怎么收敛。”

“你别管,我写自己的诗,你不爱看就不看。”

“皇帝深宫闭关,和朝臣远隔,屈子《离骚》曰: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阖闾而望予。而天帝的御史和使者也从来不问天下是否还有冤屈。

自从我上次和刘将军黄陵一别没想到竟是天人相隔,当时我还写过:去年相送地,春风满黄陵。只当是昨天的事而已,没想到这个秋季湓浦秋雨聚集,却只传来了你这样的信息。

发给京城的讣告只道是安静祥和的离去,但他们何曾能了解你,我等却只能像宋玉为屈子解冤招魂来怀恋你。

你是我平生的大义,是我最崇敬的人,我的良师益友,我却不敢大声地为你去君前一哭。”

何大人回到令狐府,拜见令狐绹。

朝廷频繁调动各部地官职,令狐绹刚卸去了补阙之位。

“令尊老令公的弟子李商隐不知令公大人可否还记得?”

“他又做了什么?”

“他写了首诗,我抄来了,您请过目。”何大人递上李商隐的诗。

“刘蕡节度使讣告传来,他倒是挺伤心的嘛。”

“如今趁着东川节度使空缺,陛下还未有派遣人选,刘蕡也是把推荐继任东川节度使的权益委托给令公大人您了,你看这个李商隐一来对老令公渊源颇深,我听闻天下凡是姓令狐的来找你老人家,更何况他是自家人,我想他是举子,又去过东川,跟随过刘蕡将军,是否也考虑一下他呢?”

“我对令狐家的人有求必应是不假,但他娶了王茂元的女儿也是事实。”

“宰相肚里能撑船,在我派被全面压制的时候,他不顾我爹的培养恩情,投靠了王茂元,这些我一切都不跟他计较了。但是以他的经验怕是胜任不了东川这块能和西川李德裕抗衡的重要职位,行政可不是写写文章,动动嘴皮就可以的,那是真刀真枪暗地里玩命你死我活的事情”。

“这首诗里,我也看他也是像您表了忠心,顾有此举。”

“此人摇摆不定,其心不可控,让其居高位,只怕有一天炸到谁都说不清楚。”令狐绹说出了他多年来的心结,这才是他多年无视李商隐的根本原因。

“过两天,正好我小儿子满月,等我先和他通通气,再做决定。”令狐绹道。

李商隐收到令狐绹的请柬,望着李廷珪道:

“看吧儿子,这次你要好好表现,我老了,以后怎么走,走多远就全看你你自己了。”

令狐绹起起落落,总归还是受到皇上的器重,当然也有因为怀念令狐楚的忠心耿耿的情分上。

曾经一次,皇帝留令狐绹在圣殿讨论国家大事,一直谈论到半夜,便用皇帝的车驾送令狐绹回府,让各道官员纷纷以为是皇帝出巡,可见对令狐的器重,凤翔节度使更是皇帝最近的军队,交给令狐绹,可见信任。李商隐深知这一点,令狐绹就是比王茂元有实力。

“听说温庭筠写诗嘲讽令狐绹。”

“这些书呆子穷酸文人真是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啊,恃才傲物,其实是活不明白。”

李商隐听到水云阁的诗友谈起温庭筠,问道:

“他不是整天只会做些轻浮的艳诗吗?他这次又做了什么诗?你们这么有兴趣?”

“你听听,其中两句是‘自从令狐登庸后,天下胡者皆令狐!’你听听他这是在嘲讽令狐打压李德裕一党,用人唯亲呢。令狐人少,便有那胡姓的人加上令,令胡也被他提拔起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杯酒下去,酒友越谈越起劲。

“你说他令狐绹得道圣上重用,你一个穷酸秀才在那酸什么呢,我看他是徒有虚名,写写他的艳诗就好,从政他真的还不如我们呢,看不清局势啊。”

李商隐表面附和,只有在心里暗暗苦笑,谁都能提拔,就是对自己视而不见。

因为刚失去了刘蕡,令狐绹儿子的喜事一切从简,只邀请了几个心腹之人。

李商隐带着李廷珪如期而至,李商隐知道其实小儿喜事都是托词,实际上诗聚起牛党商议刘蕡的继任者问题。

李商隐这次诗主角,两父子被安排在令狐绹身边。

“义山哪,当年我俩在山西道的时候相遇,都还只是热血少年,也是通过我的父亲,让我我俩相识,十几年了,时光飞逝,容颜易老,转眼间我们都是为人父的人了。但我们骨子里的兄弟之情一直都在。”

“想起老令公对我的点拨,真是历历在目,我和老令公那是亲如父子啊。”

“是啊,他这才离开我们几年而已,我们兄弟之间要齐心协力啊。”

“也就才前年,在悲伤的同时也是您丁忧离朝,当年可是令公您的上升期,结果朝堂之上没有了您这主心骨,我们都被李德裕一党挤下去了,历史是血的教训啊。”

“为人子,孝为先,丁忧是必然。”

“话说这东川节度使圣上还未有合适人选,鄙人荣幸得道圣上信任,也参与考量这一人选,目前看来,圣上眼中有三个人。那就是执金吾右卫冯河,卫尉齐壁和固安节度使典兴,此三人圣上颇为倚重,但也有不合适的地方仍有待商榷。”

“冯河比较沉稳机警,但是他和李德裕走得太近,二人暗中拉帮结派,他若是到任西川,那朝廷便失去了东西川的耳目,怕是不利于朝廷对东西川的治理,所以他不合适。齐壁倒是为国为民为朝廷忠心耿耿,但他年纪已高,加上身体近来也是每况愈下,圣上也不忍心让他长途跋涉。典兴呢此人一向没什么作为,种花养鸟倒是在行,派他去显然也不是最佳人选,最近我和圣上正为不知选谁犯愁呢。”令狐绹道。

“哪里有那么难啊,您看合适的人那就在你眼前呢。李义山吏部科举选官入仕,更是跟随了刘蕡将军同治过东川,论经验和资历那都是有的,文韬武略,正合适呢。”旁官趁机进言道。

这便是李商隐希望的,他投去感谢的眼神,站起来:

“在下无德无能,但和刘将军在东川之时便是亲如父子,刘将军一生中大多都是戎马生涯,他赴任东川,虽然在治理的岗位上,但他的内心一直都未改变,他想着从军打仗、为朝廷分忧的事情,日日期盼、希望朝廷早一日派来使者诏他回京。我想他临走前,内心是都非常不甘的,但为了圣上,为了大唐,他老当益壮,使得我等后生非常钦佩。”李商隐讲起他和刘蕡的往事。

“义山贤弟自然是自家人,也能胜任,但是人微言轻,目前是没有正式官职在身,从一个僚官变成一方封疆大吏,我怕朝廷会炸开锅。我会向圣上举荐,一切都听从圣上的旨意,但是希望不大,我倒是有个好的提议,芜湖宣抚使圣上也在考虑人选,我看推荐义山父子去会比较合适,你觉得呢贤弟?”令狐绹道。

“有令公的举荐,我和犬子感激不尽,一切听从令公安排。”

“来来,长这么大了我还没正式仔细看看呢,来廷珪,让我仔细看看,过几年也该参加科举了,出任芜湖会对你们以后有帮助的,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是,是。”

宴会结束,打道回府。

在路上,李商隐似乎看起来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父亲,你这是怎么啦?令狐大人都答应举荐你了,还怎么不高兴啊。”

“儿子,你不懂,东川节度使那不是还缺着人嘛,终会有人选而上,你看令狐绹他现在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什么人那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他就是不想为我尽一次力,不愿让我去东川,一个宣抚使怎么能和节度使相比。”李商隐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脚踏实地,去做宣抚使也挺好的,我认为。”李廷珪道。

“你还太小,你就比不上你弟弟的聪明才智,我等这个机会多少年了,当年我选官考试只封了个区区弘农尉,那是他从中做的手脚,他欠我的,现在东川节度使就摆在我眼前,我能摆着一个大好的前程去选择一个中等的官位吗?”

“那你准备怎么对令狐大人说?”

“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李商隐道。

“那父亲你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李商隐撇开李廷珪后,又往水云阁而来。

李商隐二话没说,又在墙上写下了两首诗。

《哭刘司户二首》

其一:

“离居星岁易,失望死生分。

酒瓮凝余桂,书签冷旧芸。

江风吹雁急,山木带蝉曛。

一叫千回首,天高不为闻。

其二:

有美扶黄运,无谁荐直言。

已为秦逐客,复做楚冤魂。

湓浦应分派,荆江有会源。

并将添恨泪,一洒向乾坤。”

墙上已经写满了迁客骚人们的诗章,一群抄书的晚生经常来此观摩这些大诗人的诗作,看到李商隐刚刚开始写下的的这两首诗,纷纷惊叹不已。

“原来这李义山和刘蕡节度使是这样情投意合的交情啊。”

“这你就孤寡陋闻了吧,他们可是一起在东川共事过一年多的。”

“看来着东川节度使老友的逝世对他打击挺大的啊。”

“这刘蕡去世得突然,只怕是朝廷还没有拟定好节度使的人选啊,我看推荐信里必定有李商隐呢。”

“那是肯定啊,就凭他们的交情,也该举荐的。”

“看看这诗,把他们的关系一一道出,还大胆为他申诉冤屈,这不是至交,谁会做这样的事。”

“离开你才没多久,时光飞逝,转眼间日子一天天就过去了,见到你的讣告传来,我们已经是死生分隔。

想起我们一起斗酒唱和的场景,我的酒坛彷佛还残留着凝结着桂花的酒气,我们一起看过的书,做的标记还留着。那熟悉的书签,还保存着你的气息。

荆江边大风大浪,吹起南翔的雁,树林中虫鸣鸟叫,蝉声使人昏昏欲睡,这样颓废的秋景,正向天地诉说着你的委屈。

只要朝廷有用的上你的时候,你是一声就回,可是你的千万声声嘶力竭的呼喊,要为国请命,深居高堂之上的君王却相隔太远听不见。

圣上身边不乏能说会道,总是以皇帝为美的溢美之词之徒,却没谁能像你一样能秉忠直言。

就像那被逐客的李斯,李斯因为不是秦国人被秦始皇逐客,你因为派别被排挤出京城,又像那含冤受屈的屈子,被楚王流放,最后成为了冤魂。

湓浦应该是分于荆江,荆江长流,但也有起源的地方,你始终念念不忘的是为国效力。

我和你一样把恨和泪洒向天地,一同感化天地苍生。”

李商隐看看自己写的诗还算是满意。

“小二,桂花酒多来两坛,今日我要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