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刚上楼,就碰到阿乐往楼下走,她的手上拿着一封信,宁川的手里也拿着一封信,阿乐把手里的信递给他。
“你的,我看见了就给你带过来了。”
“谁啊...”宁川边说边把信接过来,正要拆开看,有人跑过来叫他过去,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塞给阿乐。
“我过去一趟,帮我拿上去一下,谢谢啦!”
阿乐看了宁川一眼,目光落到手里的两封信上,信封上都是同一个名字。她上楼,推开宁川房间的门,把手里的信放到桌子上,正要走,一阵风起吹起桌子上的纸,她弯腰把纸张捡起来。不经意间看到了信上的字。
“...不要给我写信了,我都看不过来了,马上就回去了,不用等我,好好睡觉好好学习,认真听老师的话,别一个人乱跑也别跑出基地...”
很明显这封信还没写完,阿乐把纸放到桌子上,然后把窗户关上,风停,屋内的一切都静止了。
凌晨的阳关明媚,室内很温暖,完全感受不到室外的寒冷,要不是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外套,从窗户看过去,会让人忘了这是冬天。
千歆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门口,她赶紧转身跑下楼。
宁川刚停好车,一个身影踩着积雪朝着他扑了过来。天空里还在飘着雪花,宁川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跟周围的一片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回手利落的关上车门。
“这么冷,跑出来干嘛?”
“我看到你的车啦!就出来了!”
阿乐从副驾驶下来,宁川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说:“走吧,去吃饭。”
千歆扯着宁川的衣角,目光和阿乐相遇,千歆的眼神像小鹿一样清澈明亮,那个眼神,包含着试探,也有一丝羡慕。
阿乐穿的比较单薄,蓝色的眼睛掩映着雪花,看起来格外的清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除非人特别多的之后,她几乎都不蒙着眼睛了,她看了千歆一眼,拿出一个帽子戴上。
“我不去了,你们去吃吧。”
雪地里留下她的脚印,越走越远,宁川把手揣进兜里:“走吧,小朋友,去吃饭。”
千歆闻言高兴的蹦了几下:“好啊!”
两行脚步迈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阿乐回头,宁川不知道说了什么,千歆捧腹大笑。一片雪花落到她的睫毛上,她呼出一口白色的气息。
宁川伸了个懒腰。千歆偏过头看向他,眼里仿佛有星光。
“我给你写的信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
千歆撅嘴:“那你不回我。”
“我马上就要回来了,给我写信干什么,笨啊。”
千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宁川的步子迈的比她大一点,她也跨出一步跟上,宁川又跨更大一步,她也跨出更大一步,两人紧接着追逐起来,宁川哈哈大笑:“腿短就别跟我比了!”
“你才腿短呢!”千歆撅着嘴往前走,宁川站在原地不动,果然,千歆走了没两步又回头。
宁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走啊,别等我。”
“你!”千歆脸一红,“我走了,不等你了!”
结果她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宁川,宁川哈哈大笑,千歆站在原地涨红了脸,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要回头看呢。
“行了,不逗你了。”宁川跟上她的步伐,千歆转头偷偷看他,她总觉得,宁川和她比以前更近了,这点让她很开心。
天空里又开始飘起雪花了,千歆伸出手接住雪花,宁川的瞳孔里倒映出千歆的身影,雪花落到她的头上,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和驼色大衣,脚下踩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看起来居然有那么一刹那的美。
“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去执行任务啊。”她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想要去执行任务,很危险的。”
千歆回头看着他:“因为能和你在一起啊,我不想老是在基地里等着你,我也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她跟刚开始有了很多的变化,天真依旧,却又多了一些接触世故的坚定。
宁川笑了一下:“那你就好努力学习吧,等能打过我,你就可以跟我一起战斗了。”
千歆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阿乐回到房间,放下外套,她的房间很冷清,没什么多余的设施,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了,她走过去打开窗,有寒风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站了不知道多久,楼下出现了一双身影,宁川和千歆正在往回来走,宁川的围巾围在千歆的脖子上。他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提着什么东西,偏着头在和千歆说话。
过了没几分钟,阿乐的房门被敲响,门咔哒一声打开,宁川提起手上的东西。
“给你带的,还热着呢,快吃吧。”
阿乐接过餐盒,宁川正要走,阿乐叫住他。
“怎么了?”宁川回头。
“出去散散心吧。”
温度总是降的特别快,宁川不明白阿乐怎么大冷天的要出来逛,河边的石子都被冻住了,河水流淌的也很缓慢,冷风灌进脖子,宁川紧了紧衣服。
“阿乐,你穿那么少,冷不冷?”宁川边说边去脱外套,阿乐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不冷。”
宁川停下动作,用手哈着气,走了没几步,阿乐突然问:“你觉得现在的生活你满意吗?”
这个问题来的很突然,宁川想也没想就回答:“满意啊,怎么了?”
“会觉得孤独吗?”
“孤独?不会啊,天天那么忙,没事跟朋友聚一聚,孤独倒不至于,怎么突然这么问。”
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吹起阿乐的头发,宁川才注意到,她好像把头发剪短了一些。
“那就好。”她这么说道。
宁川有点莫名其妙的,他绕过阿乐站在她的左边,替她挡住了一些风:“怎么问这个呢?”
阿乐的手紧了紧,她把手放进兜里:“还记得最开始去到不夜城的时候的自己吗?”
宁川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生活,那个时候感觉自己一个人好可怜啊,没个朋友,也没个亲人,孤零零的。”
那一次的事故,仿佛就像个梦一样,宁川再次补充:“现在真好,大家都在身边。”
阿乐望向河面:“好像你总喜欢去河边。”
宁川点点头:“对啊,河边人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河边,看着河边,就感觉自己平静了不少。”
“所以那个时候,你会在河边待着。”
宁川反应过来阿乐说的是那次在不夜城,两人再次相遇的时候,正要答应,随即又觉得不对。他看向阿乐,她正看着河面,眼里仿佛住着整个萧瑟的冬天。
“你...怎么记得?我在笔记里写了吗?”
阿乐收回目光:“嗯,写了。”
是吗?宁川自己也不记得了,阿乐继续往前走,宁川赶紧跟上。
天渐渐变暗了,两人回到基地,阿乐打开门,听到楼上传来千歆说话的声音,她朝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晚上雪越发的大了,基地门口,夏蜓溪撑着一把伞往进来走,正好与阿乐擦肩而过。
“呀,好久不见啊。”
阿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夏蜓溪注意到她背着一把弓。
“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有点事。”阿乐带上帽子,“我先走了。”
夏蜓溪耸耸肩,继续往里走。夜幕降临,雪已经积的很深了。
宁川的屋子里,是平稳的呼吸声,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隔的很远,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像隔着一堵墙样。
“我以为你不会来。”是一个男声,十分的模糊不清。
没人说话,那个男声又说:“我们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吧。”
“大概是不会的。”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十分模糊,好像是个女的,宁川有点听不太清,那个女的继续说:“下一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又是一阵沉默,女的转身要走,男的立马伸手拉住她。说了什么,宁川这回是一句也没听清楚。只听到那个要走的人说了一句。
“我们好像不是这样的关系。”
突然一阵寒风起,宁川打了个寒颤,一下子醒过来。这才发现被子被自己踹到地上去了。窗户还没关,他赶紧起来把窗户关上。
楼下,雪地上的一串脚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样子是新踩的,大半晚上的,谁会出去,他披起外套走到隔壁敲响了房门。
“千歆,在吗?”
没几秒钟,千歆跑过来把门打开,她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头发乱乱的,睡眼惺忪。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来跟你说说,不要乱跑出去啊。”
有了之前的教训,她要是出基地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千歆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宁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睡觉去吧。”
这一折腾,他自己也睡不着了,眼睁睁挺到了天亮,今天还要去出任务,他只好硬撑着爬了起来。借着光,他才看到门口的地面上有一张纸。
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便签。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不会回来,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
阿乐。”
什么情况?他下楼敲了敲阿乐的门,没有人,他看着手里的纸张,跑上楼把那本日记拿了出来。不知不觉的已经写了厚厚一本,他照着日期翻了一下。在笔记本开头的几页,记载着他和阿乐认识的过程。
他逐字逐句的看了看,然后啪的合上日记,拿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刚下楼就和孟义天撞了个满怀,宁川手忙脚乱的穿上外套,把一张纸塞进孟义天怀里。
“孟哥,大哥,这个任务你替我出一下,我有急事!拜托了!”宁川双手合十,“我先走了啊!”
孟义天一头雾水,宁川已经一溜烟跑了。他迅速的启动车子,暗骂了一声,正要开,有人敲响了他的车窗。是夏蜓溪,她把头低下来问:“有空吗?载我一程,不好打车啊。”
“没空!我急的很!”
“这样啊。”她转身要走,“我凌晨的时候还看到了阿乐来着...”
“等等!”宁川叫住她,“你在哪看见的?”
夏蜓溪伸了个懒腰:“大半晚上的穿个斗篷,拿着武器,谁知道去哪了。”
宁川一脚油门车扬长而去,夏蜓溪在后面大喊:“喂!我的顺风车呢!”
留给她的只有一阵风,她骂了两句,身后一辆车开过来,宋骋一摇下车窗。偏过头问她。
“去哪?”
宁川的手捏紧着方向盘,昨天两个人在河边的谈话还历历在目,他还好奇,为什么阿乐会突然找自己说这些话。现在看来,那完全就是她要离开的前兆。
事情过去的太久,他几乎都快忘了,曾经阿乐曾经说过,她要走了,而她要去哪里,宁川到现在都没问出来!
而这一次,宁川的预感很强烈,她要回到她说的那个地方了,至于她为什么要走,宁川也不知道。
车子碾过雪地,在河边急刹,宁川打开车门走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阿乐就在这里。
“阿乐!你在吗!”
河边一片静寂,干枯的草叶在寒风里摇曳着,宁川看向空旷的四周,无人回应。
他突然一阵心悸,又大喊了一声阿乐,依旧无人回应。
宁川坐回车里,出来的急,就穿了短袖加外套,此刻才能感觉到寒冷。
他打开窗,寒风灌进来,这是阿乐第三次离开了,为什么,她总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转身就走。难道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连一句当面的告别和解释都没有吗?
一只烟被点燃,几分钟后,车子离开。
河边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人,她走出来看着车子离开,身后有人说话。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
阿乐不回答,那人又说:“你不怕他怪你吗?”
树上的积雪落下来,树枝晃了晃,阿乐转身,淡淡的说:“他已经不再孤独,这就够了,我也该去做我的自己的事了。”
面前的人戴着半截面具,她冷哼一声:“死人才是最孤独的。”
太阳渐渐的升起,积雪开始融化,空无一人的河边,只留下了一道轮胎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