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玛修双眼通红,举盾劈砍,把周围一块区域内的桌椅全部打成碎片,像颗点着的炸弹,暴力地摧毁一切。
自藤丸立香消失在她的搜索范围外以后,她不知道该如何行动,楼梯已经变成了循环结界,大厦外部无法走通,再加上魔力的缺少,已经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
而玛修现在的这副样子,是她的英灵本貌,也就是灵基突破之后的完全形态,Absolute·ruler「绝对裁定者」力量的巅峰时期。
她以自己的实体作为代价换取了短暂的无限魔力,时间限制着她的爆发,如果毁掉大厦也无法突破这个结界寻找到藤丸立香,她的灵基会因为承受不住体内强大的魔力而崩溃,这具身体会从外向内开始破碎,最后变成细微的能量融合在空气里。
所以没有时间让玛修思考,她的想法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结界!
灰边天蓝纹十字盾牌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泥灰,这是楼板中掺杂的混凝土被敲碎后附着在盾面的,不用工具粘下来根本清不干净,可玛修并没有在意。随着粉色长发的上下翻飞,屈膝起跃,巨盾横切,落地屈膝,重复着简单而高效的攻击。
天花板的灯管碎成了玻璃渣,乳白色木格吊顶切得支离破碎,以不同形状散落,被盾牌全部挡掉落在一边,露出最内层的钢筋和混凝土。
深深的切痕中是一根根断开的白色塑料管,这是大厦建造时铺设的地暖设备,用于调节室温以及热力传输,为了能够承受强大的热能,其本身的材质极富韧性,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未必能将它折断。可就是这样坚韧的塑料管,此时却被玛修轻易切开,剪刀裁纸般干净利落。
盾牌飞击,又一道切痕出现,玛修嘴里蹦出与她完美的相貌严重不符的脏话,涵盖之丰富学识之广博足以让当地所有的社会痞子们五体投地。
紫色薄膜在剧烈的波动下破碎消失,结界被一层一层地打破,自我修复的术式也在不断退缩。玛修的想法很直接,只要打破就好,因为没有其他办法。
她不是喜欢粗暴的人,从行为上就不难看出,她曾经也有因为不愿意伤害别人而用盾牌敲晕敌人的事情发生,可这次不一样。她的御主,她最尊敬向往的前辈,她最依赖的人,孤身闯入结界内部,而且从反馈的信息来看,藤丸立香的状态极差,处于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危险中,所以她已经不愿去思考。
只要打破就好了!
这次不需要留手,把一切都破坏掉!
玛修的牙齿紧紧咬合,迎着落下的灰尘用力掷出十字盾牌。
寒风凛冽,迟暮感到手指的冰冷深入骨髓,张开五指活动一下便再次抱紧长刀。
怪物已经把整个天台淹没,锡箔管道扎进紫色液体里;再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会被全部掩埋,怪物也会涨到他们所处的位置,像吞下这些管道一样把一群人全部吞掉。
迟暮蹲在房顶边缘,对着那根最大的排气管比划了一下,觉得自己比那玩意儿稍微细点,看来自己也不算很胖。
长刀是紫简里开的蓝色武器,从者是紫简里开的Assassin「刺客」,现在又要被紫色的怪物弄死……真是够巧的,早知道就去买张彩票,说不定能中个大奖捞捞奖池,反正也是人民的血汗钱,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了。
他回首望向那群抱团取暖的程序员,又抬眼看看旁边意气风发挺胸喝风的从者,最后低下头把脸贴在粗线编织的刀柄上,好像这样会暖和一点。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从者忽然出声,“你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刘邦的大风歌,挺有名的,好像是他打败项羽之后的感慨,不过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最后就叫歌。不过书上怎么说的,刘邦好像没什么文化,能想出首歌就不错了。”迟暮转了个方向,结果发现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于是又默默转回去。
“是啊。”从者忽然笑了,“的确没什么文化,刘邦就是个当了皇帝的无赖,最后把和他一起打天下的人都搞死,他坐他一个人的江山,立他刘家的朝代,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你想表达些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就说一下。”他耸耸肩,“反正都是要死的,聊聊天又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可以逃跑吗,怎么跑,我现在后悔了。”
“我也后悔了,我刚才就应该把你打晕带走。”从者冷冷道。
迟暮不出声了。要救人的是自己,陷入险境的是自己,现在后悔的人又是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就像从者说的那样,反正都是要死的,想聊天又无话可说。
他和从者待在房顶边缘,灌着刮来的凛冽寒风,落寞地看着水面般的液体怪物随风起伏。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有一次,一个人坐在江边的防潮堤上,也是这样。看着远处接天的白线滚滚而来,脚下的波涛汹涌澎湃,壮阔的风浪拍碎在堤岸上,震撼人心。
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到人在面对自然时的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与这次不同,一手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其实办法是有的。”从者忽然开口。
迟暮蓦然望向他的从者,高大挺拔的侧影矗立在狂风中,解开的衣角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像是将军站在阵前,面对从远处带着漫天尘土而来的大军,盖地的气势席卷天下,却掀不起他的一片甲胄。
“你愿意听吗?”
大厦结界内,董卓仲颖一改她先前的强硬,抱着头蹲在墙角不断地重复着口中的话语。
“疯了,疯了……那家伙疯了,她就是个疯子!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结界被毁坏,整座大厦也会跟着塌掉,没有人能逃出去!”
这是一间小小的工具房,微弱的亮光从敞开的门外射入,看在眼里是云雾迷蒙的紫光。
和董卓的疯狂不同,钟萤很安静地呆在一边,她的两只手腕被布条牢牢绑在一起,又用绳子牵引出来,这头系着布结,另一头被董卓仲颖攥在手心。
“萤萤……萤萤,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她手脚并用地爬向缩在一边的女孩,直到她跟前才直起上半身,用力抓住钟萤的肩膀,眼中是狂热的希冀:“你还在担心我是吗,你不会离开我,对吧,是这样的吧,谢谢你……谢谢!”
仲颖把安静的女孩拥入怀中紧紧抱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落在女孩的衣服上;女孩没有任何动作,好像真的变成了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
“我会保护你的,我要给你一个安全的世界,我爱着你,从始至终都不会变。”
她抱着女孩慢慢地站起来,五指颤抖着抚摸她的后背,就像母亲在呵护她的孩子,用最温柔的方式带给这个小生命无限的安全感。
“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会怕了,你是我的一切,我会为你而死,等你以后长大了,懂事了,你就会明白。”
“只有我是对你好的,你会记住我,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人,为了你而放弃生命。”
董卓仲颖轻轻放下孩子,把手心里的牵绳在她的脖子后面绕了一圈,用力收紧。又从中间打上了死结,最后重新绑在手腕上,看起来像是戴木枷的囚徒。
“乖乖地呆在这里哦,哪里都不要去。”她又哭又笑地拍拍钟萤的脑袋,她乱糟糟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与周围的压抑格格不入。
“我去杀了那些人,就回来陪你玩。”
她森然转身,发出诡异的怪笑一步步走出房间,用后脚跟勾上了门。随着房门的关闭,最后一丝亮光消失,钟萤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有无边的黑暗与恐惧包裹着幼小的身体。
藤丸立香眼前的紫雾开始慢慢变清,颜色也渐渐转浅,如山的压力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睁开眼查看,自己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周围的样子。这里是本层的大厅,天花板吊着的巨大水晶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泽,乳白色大理石瓷砖失去了它的反光,那边的柜台上摆着一台显示器,应该是员工上班时登记要用,可现在只是一台废铁。
紫雾的消失可以说明两点,一是董卓仲颖已经吞噬掉那些人得到了魔力,回过来对付自己;二是她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最基本的障眼效果都无法维持。第二个的概率小得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么得到的解释就是这座大厦的幸存者,已经全部死亡。
藤丸立香握紧长剑,警惕地扫视大厅的角落,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
在大厦结界中,作为术式发动者的仲颖可以进行瞬间传送,之前就是她一直在暗处出手再用传送离开,导致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她的身影,却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
手臂上的伤口不算太多。腰腹、小腿、后背,这些难以防护的部位才是被集中火力割伤的地方,仲颖很谨慎,并不急于杀死他,而是利用她的优势斡旋,最大限度地削弱自己的能力。然后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空旷的大厅里安静得不像话,气氛沉重地让立香的呼吸粗重起来,体内的魔力聊胜于无,再加上身上还带着伤口,若是真要打起来,自己恐怕不是董卓的对手,哪怕她只是一个近战能力最弱的Caster「术士」。
“藤丸君,身体还过的去吗?要不要来一些药品治疗一下伤口,不然我的心里可是很过意不去的。”
董卓仲颖的身姿从角落的阴影中浮现,两把刀双手各执,短的架在肩上,长刀则插在瓷砖地面里,慑人的锋芒毫无保留地全部亮出。这是她的宣战,也是对藤丸立香的死亡通知。
“我可是很期待你的鲜血散发的气味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