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人,夜不眠。
一双灵眸所映的,是清俊如仙的绝代公子。
公子不语,他的面前还摆放着一案白霜灵玉所做的奇台。
有人说水清,比天清。因为再清的天,都能投下影,落入最浅的水。
也有人不解,认为一观最浅的水,往往看到的只会是水下的石,水下的泥。只有深水,才能照出天空中的云,而深水,常常是藏着秽。
其实不然,水浅,在心视,你心神在石,则心若石,你心神在泥,泽德似泥。
水浅,在于简单,纯真,只有不执著与物的人,看得才不是水,而是水应映照的天。
最浅的水,往往是存于心湖中的。
水浅,观不到天,那是因为杂念,所以人无法看清最浅的水,最真的道。
这白霜灵台亦是如此道理,何为至清,水至清,则无鱼,心至清,则无物。
清如无物的白霜灵台,若是一眼看去,映照的只会是观去人的双眼,还有那双眼中所折出的无限回景。
公子没有以眼观台,他的眼睛是合上的。
睁眼未必能看得清道真,闭眼却可视得命星。
灵台之前,名唤依依的女子手捧一盘金箔所围成的玉筹。
她在等,等着一算,等着公子断流年,判命宫的一算。
被称为依依的女子没有贸然放眼一看灵台之上的排布,但她却知道此刻那里化现的应是断命的星图,只是星图的排布,只有如公子那样精于此道的人,才能看得。
等待良久,公子那一双眼睛睁开了,很难说清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镜,若是以物相喻的话,该是像镜子一般的眼睛吧。
眼瞳如镜面一般,将光下的靓丽折射入人的心间,即便是再多的阴霾,都会在看到这双眼睛之时消散。
瞳如镜,是真,是幻,真,是反应的真,幻,是不同角度所看出不同的幻。
说瞳如镜,更是因为这双眸非深,非浅。浅色的眼眸,因为至真,所以看透了的只是真我,深色的眼眸,因为若渊,所以看不尽,看不明。
一双眼眸,容纳的是景,是情,是清澈,是浑浊,是有情,是无情。
它既能独览浩瀚明空,又能映照漫天星河。
无尽的魅力。
女子没有说话,她的心头当然有疑问,疑问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公子也没有说话。
不知的隐忧,不明的心思,让女子轻张绛唇,露出瓠犀。
“公子,那个人?”
“他是我要找的人。”
回答的话,语气仍是带着温润,但确实决绝。
“另外的他们呢?”
疑问,不只是一个问题。
“无妨。”
再次的回答,是果断,是自信,更是知命。
无需再言,因为公子已下断言。
结论,已在心中,女子默然。
......
东边的天空上已隐隐有红光轻发,正是天阳醒觉。
伴着红日的,是几段历经风雨一夜还未消解的锦云。
顾青山此刻正把弄着手上小巧的一件玩意儿,那是一栋精妙绝伦的楼邸,白如云,红日照在上面,更是照出了点点微光。
它的里面更藏着一方仙府,一方灵魄才能踏足的仙府。
方才的一窥,已是让顾青山难抑兴致,但要事在前,仍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顾青山的周围,有三个人,两名是女子,一名是失去意识的男子。
其中一名女子双眼朦胧,似是灵魂出窍,心神不在,这是雨儿。
另外一名身着紫衣的姑娘不声不响,站在一旁,显得娴静。
这两名女子身上的衣着都有些破损,更在破损之处露出了羊脂玉一般的肌肤。
其中一位姑娘正是名动景山府的潇潇姑娘。潇潇姑娘已经有很久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自她在章台柳院出生起,迎雨楼还未曾遭遇此等大劫。
奇怪的是,以章台柳院的反应,早该有侍女和护卫前来照应潇潇姑娘,可如今局面却是没有。
眼神痴迷的雨儿,此刻心中还在回忆着方才才离去的绝世公子,完美的动作,完美的身姿,完美的气度,那是女子一生做梦都梦不到的姻缘。
顾青山看着雨儿的痴相,心中很是有些无语。
他发现他对女子的认知还是太少。虽早知有女子时是刁蛮无礼,时是无理取闹,或是巧言令色,难猜心绪,但雨儿姑娘只是见了英俊的面相便如此沉迷,这....
再回想潇潇姑娘心上那名无缺公子也未曾有什么作为,顾青山心中不由得有些复杂,女人,大多也是以貌取人。
就算是富有才情的雨儿和乐艺非俗的潇潇姑娘,同样不能免俗。
心中微叹了一口气,顾青山本不欲打扰雨儿美好的回忆,还是出了言。毕竟迎雨楼被毁,对她们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易划消的小事,而是一件大事。
“姑娘。”顾青山语声不大,因为理亏在他,所以态势自然也放的低了一些。
然而雨儿却似根本没能听见这句话一样,未有回应,看她的眼神,恐怕还沉浸在方才求瑕公子的风采之中。
“姑娘。”无奈,顾青山只得将声音加大了几分。
“啊?”雨儿却好似自梦中初醒,脸上还是迷茫。
“迎雨楼已毁,不知两位接下来的去处是?”眼见雨儿总算回过神看来,顾青山也是语出紧要。
因为两位姑娘接下来的动作,影响着顾青山和无缺公子身份的联系。
今夜发生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彻查,那顾青山的秘密,还真难保住。
更何况,迎雨楼倒,这等风声也不可能传不出去,所以接下来章台柳院要如何处理,仍是关键。
“这...”雨儿此时也有些迟疑,她知道顾青山为什么没有询问潇潇姑娘。
那是因为潇潇姑娘对这些事向来是拿不定主意的,她拿定的,只有在救人时坚定的仁心。
眼见雨儿迟疑,顾青山的心里也有些沉重,他心里不觉地冒出了一个想法,说是想法,不如说是愿望,若是迎雨楼没有倒塌就好了。
就在顾青山的心里刚有如此想法的一瞬间,竟见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直向狼藉之地而去,随后那方才还是废墟的迎雨楼竟如时间倒流一般重新垒砌。
初时缓缓,心愈在意,速愈加快,未有几时,竟已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