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棋,下的是胜负,下的是算计,下的是心意。
简单的一盘棋,分两界,将帅各执,决天下。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简单的棋便不再简单。
这是一盘象棋,不是一盘围棋。
有人说君子所擅六艺之博,其中不突指弈。然弈之一道,古来有之,以小见大,以浅见深,以少见博。
慧者通棋,往往指的不是象棋,而在于围棋。
象棋,刻圆木玉骨成子,棋有三十二,红黑各半。对半的是实力,是公平一决的前提。
围棋,黑白二色相对,对弈,对峙。棋盘分明,上纵横十九线,三百六十一个交点,棋走交点上,双方各执一色,交替行棋。落子不会,围地争势。
手谈之说,一元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圆地方、十九农节气、三百六十周天。这其中道理很不简单。
然而,不通玄道的两人,虽明手谈之理,却决动辄数个时辰的大局还不如一局明达的象棋快意。
何况对于蕴藏玄道至礼的围棋之道,两者应还远远说不上擅长。至少顾青山不认为自己算得上通围棋之道,天南王不修玄道,但玄道至理也许他可触及,如此说来,反而是顾青山不利了。
得胜一局的人是顾青山,因为得胜,他才有于天南王谈条件的机会。
“说出你的哀求,本王会酌情考虑。”天南王的语气还是那么的高傲,高傲到眼前的人似乎根本不能被放到他的心上。
但对天南王行事风格有一定了解的顾青山看来,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
“既然如此,这个要求,我会留到下一次见面之时提出。”顾青山没有简单的答应,也没有轻易的应答。
天南王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因为天南王的势力,确实能帮助顾青山完成他之前远远不能及的目标。只是顾青山也清楚,这个条件现在还不是提出的时刻。
提出条件,代表的是有求于人。顾青山不会轻易欠人一个人情,但是人情这东西往往不是你不愿欠就欠不了的。比如之前赠礼的求瑕公子,比如之前在雨夜收留顾青山的潇潇姑娘,甚至包括主动送上门来的徐莺莺。
不知何时,本以为自己终生无入玄门,恐怕不会和玄道之人走的这么近的顾青山身边,已经有有了这么多的牵扯。
听到顾青山的回答,端坐于他对面主座的天南王却是轻轻笑了笑。顾青山不知道天南王为什么笑,但说实话,这笑容没有让他对天南王多了什么讨厌的情绪。
顾青山的回答其实依然是那样的无礼,无礼到就算他回复玉龙皇室的身份,对天南王不行礼,仍是犯了不孝无礼的过错。天南王没有在意,这是不是说明天南王是一个宽容的人顾青山不知道,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徐莺莺明白。
在徐莺莺的心里,天南王绝对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曾经在天南王下山入世时,遇到有酒客在市井小栈里饮酒狂语,不待天南王多言,一旁护守的护卫便将那人一举击杀。甚至就连那客栈的老板都没能逃过王爷的责罚。
可是今日对待顾青山,天南王的语态虽是显得高高在上,但他的语气中不再是责罚之重,反而突出的是几分不服输的执拗。
顾青山以前不清楚天南王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因为他没有时间或者没有心思从徐莺莺口中探出。只是对于这件事,徐莺莺的口中也是不敢多提的。今日一见,天南王给顾青山的印象很好。
这个好,不是那种简单的好与坏之分,而是指好相处的好。好与坏,常常指的是立场完全相对的人。顾青山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和天南王彻底对立,但至少今日的相处,还算得上舒服。
视界,决定人的眼光所能到达之处,也关乎一个人的算计能到那种地步。顾青山现在的视野自然远不如天南王辽阔,他想借助天南王的肩膀上得窥世局。
多言的是无需,多留的是无趣。
目的已成,再无赘言。顾青山起身行步,不行礼,不回头。他身旁的徐莺莺却是低头轻身一礼,待得天南王轻点了点首,才起身追上顾青山。
不多时,两人从天南王的目光中消失,离开王府。
直到听得天际有灵船将行的划空之声,天南王的眼眸才微微一闭,暂且小憩。
也不多久,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缓步入正厅,摇曳之姿示出这是一名女子。
白色来自于玉体,更来自女子所着的一身白衣。说是白衣也许不是那么的合适,因为这白色和寻常的白有一种说不清的差别。女子的步伐真的是缓缓,缓慢到无声,一步,一步,都像是顾虑主座上那一名正在休憩的王爷。
王爷闭上的眼睛没有睁开,他轻轻说了一句:“你来了。”
回应的是俯身的长礼,之后才是带着恭敬的回答:“是。”一个是字,表示的是服从。回应的人声音很冷,也很轻,柔中却又带着天生的疏远之意。为何说是天生呢?那是因为从她那恭谨的身姿看来,对高坐的王爷,她绝无不从。
天然的冷意,加上服从的柔情,让区区的一个是字有了几分冷媚的风味。
“过来。”对服从之人的命令从王爷的口中说出。
“是。”再次的回应,仍是一如既往的服从,白色衣着的女子起身行细步,随着女子纤体婷姿的接近,几缕光照在她的身上。光耀之后,才能看出她所穿的并不是什么单纯的白色,而是被日光映出了的玉色,玉丝质感,更显肌肤的凝滑。
若是让徐莺莺在此,看到这身着白衣的丽人做出如此之态,她的内心肯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这名白衣女子正是徐莺莺无法反抗的存在,玉花使。
徐莺莺虽然见过玉花使,也见过天南王,却没有见过两人同在。她绝想不到,面对天南王,一向强势不容二话的玉花使竟然显得如此恭顺。
在徐莺莺的心里,对玉花使是又爱又恨。爱的是玉花使是她的憧憬,恨的是玉花使也让她的憧憬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镜中花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