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之刚来新高,温馨阿姨怕她不习惯没让她参加晚自习,这时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准备回家。
“安之,等等,安之。”
余安之一回头便看见连一一从校门口那边跑过来,双手拉着书包肩带,一阵阵铅笔翻滚在笔盒的声音随着动作起伏,见余安之停下等她,连一一跑的更加快,眨眼间就到了余安之面前,大气都没有喘一口。
连一一可以说是余安之初来新高的第一个朋友,说起来数学算是她们的月老,成绩就是联系双方的姻缘线。
简而言之,连一一的成绩苦不堪言,余安之的成绩一言难尽,难兄难弟,惺惺相惜。
“安之,你这次考得怎么样?”连一一偷偷看着余安之的表情小心问道,余安之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连一一觉得非常憋闷,既然她要交这个朋友,发挥她的阿Q精神的时候来了。
“三分之一又三分。”余安之望着怔楞的连一一勉强笑了一下。53分,一次比一次低,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救了。
连一一心中的腹稿扭成一团,一咕隆吞了下去,噎得她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干巴巴说道:“哈哈,你瞧,那个你上上次考了70分,上次考了60分,这次53,起码退步趋势放缓了是吧,这也是一种进步么。”
余安之:……
连一一道:“别灰心,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呢,加把劲可以的,我相信你。”横出手臂搭在余安之肩上,一块凸起刚好咯着手心。
哎呦,真瘦啊,一点肉都没有。
连一一讪讪收回手。
余安之来到新高,性子不爱说话,成绩也不出色,不,可以说是班上的吊车尾,唯有连一一不嫌弃她愿意和她一起,余安之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一一,谢谢你。”
“啊?哎呦,多大点事,说什么谢谢啊,朋友之间应该的。”连一一说:“你要不要卷子回去参考,刚好罗舟云那家伙的就在,我借给你吧。”
余安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有,顾怀瑾的借给我了。”
“顾怀瑾?!”连一一惊了一下,煞有介事道:“确实,罗舟云和顾怀瑾差了可不是一个层次,顾怀瑾的好,好。”说到这里,连一一像是想到什么事情,打量四周一眼,小声对余安之说:“安之,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晚了吗?”
余安之看着一脸八卦样的连一一,懵懂地摇摇头。
“高一有个小学妹,长得挺不错的,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了,听说啊她就是知道顾怀瑾要来新高才来的,一上高中就迫不及待来见她了,就是刚开学第二大节课休息时间,门口站着三个女生,中间那个,瓜子脸长头发的。”
“哦——我有印象了。”那时正好是余安之刚来新高,老师让她们趁这个时间换座位,余安之顺理成章成为了顾怀瑾的同桌,门口那几个女生就是趁那个时间来的。
不知是不是余安之的错觉,她总觉得那漂亮学妹好像一直盯着她看……
连一一继续说道:“我刚才瞧见那个学妹给顾怀瑾买水了,还在他的书包那放了一封情书。”
“你怎么知道是情书?”
连一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傻呀,那个学妹自打顾怀瑾来我们初中一直在他身边晃悠,每逢顾怀瑾打球一次不落准时到场,都那么明显了,能写什么啊。”
“她可真厉害。”余安之一副感叹的样子。
“就冲她敢直接将情书塞到顾怀瑾书包的举动,我也觉得厉害,不过呢,我看她也是怕被‘鬼见愁’抓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学妹那么关注顾怀瑾,每次打球都在,这样也能考上新高,好厉害啊。”
连一一:……
“不过,”余安之脑中跳出顾怀瑾的身影,那个像太阳一样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被吸引吧,不由地喃喃说道:“顾怀瑾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连一一摩挲着下巴,略一思索,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单我认识他的这几年,桃花虽多却是片叶不沾的。要说他喜欢什么样的……”转过头打量起余安之。
唬得余安之微微向后一仰,不确定问道:“怎么了?”
连一一说道:“我听说你们住一个小区,平时就没什么接触?”
余安之不仅和顾怀瑾住一个小区,他们家就在温馨阿姨楼上,不过她倒是真没怎么见过他,“我很少出门。”
连一一说道:“难怪,我们小区离你们不远,有时我去跑步,还能在你们小区的篮球场见到他呢。要我说啊,安之,你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多出来走走,闷久了会坏的。就算是学习,也要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我知道,只是现在刚来多少还有点不习惯。”余安之来到H市才一个月,除了温馨阿姨带她出门或是上学,她都不会一个人出去。
“诶,安之,我到啦,拜拜。”连一一趁着绿灯小跑过马路,挥着手跟余安之告别。
……
夏日的夕阳总是走得比较晚,一番挥汗如雨还有残阳余留。顾怀瑾抱着球,准备收拾回家,却发现背包旁边放着一瓶水,抽过书包里面一张信封安安静静躺着,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同学红着脸跑开了。
罗舟云走向前打趣道:“顾大帅哥,又是情书啊。”说着还将那瓶水拧开顺进自己的口中。顾怀瑾扶额,无奈道:“老舟,你能不能小点声。”这时罗舟云才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罗舟云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压低音量、压低音量。欸,怎么又装回去了?不看吗?”顾怀瑾将球推到罗舟云怀中,拉好自己的书包,说道:“明天还给人家同学。”
看着顾怀瑾那样子,罗舟云啧啧道:“可怜的学妹哟,从初中追你到现在了,都不考虑一下?”
顾怀瑾头也没抬,直接道:“学业为重。”
“行、行,我去推车,你等着。”说罢就往停车场去了,一手把着一辆车,将左手边的交给顾怀瑾,一边走一边说:“刚刚说到学业,我看你的同桌真是惨不忍睹。你知道她这次考试多少分吗,这个数。”比了个手势。
顾怀瑾:“……说明她进步空间大。”
罗舟云像是听到什么破天荒的话,不可思议道:“进步空间?老哥你别说笑,她这都一退再退了,你都不知道老刘长吁短叹的,这个余安之怕是要成为老刘教学生涯的一个难过的坎了。”
顾怀瑾也有些无奈,怎么这个同桌的成绩如此抓人眼球呢,心里面不免为她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为她说道一句:“她语文不错。”
罗舟云道:“也就那个拿出手了,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你瞧着哪个搬的上台面,尤其是那口英语,真是土到不行。听说我们学校就有人是走后门进来的,我看她十成就是——喂喂,你瞪我干什么,哎哟,你还踹我车。”
顾怀瑾心中有些火气:“老舟说话过分了。”
或许是今天打球太热了吧……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么,”罗舟云道,“喂,你不会真生气了吧。至于么?”
顾怀瑾脱口而出:“她是我同桌。”
罗舟云瞧着顾怀瑾真有些火气,不敢硬抗了,只好说:“顾大帅哥厉害,同桌也‘厉害’,我不敢惹、不敢惹。”这是怎么回事?忽然罗舟云的脑电波波动了一下,试探性问道:“余安之长得不错,皮肤白五官端正,特别是那眼睛像小猫一样,就是瘦了点,我看比刚才那个小学妹漂亮。”
顾怀瑾第一次见余安之就觉得她像只猫咪,一只流浪猫,怯生生的,怪招人怜爱。
篮球是顾怀瑾最大的爱好之一,通常在家学习完就会抽出一段时间去打球。那天下午他像往常一样打完球准备回家,臂下夹着篮球刚靠近电梯,就见门即将合上,他快跑几步按住电梯门,顺势钻了进去,差点因着惯性撞到一个人,下意识忙说道:“不好意思。”
那个人不是谁,正是刚刚被温馨阿姨接出H市的余安之。顾怀瑾抬头笑了笑,就瞧着余安之睁着好看的杏眼往后退了退,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没关系”。
顾怀瑾细细看了看她,皮肤很白,头发刚好及肩,微微一侧头,旁边的头发顺着好看的轮廓遮住半张脸,她的身高不矮,可以说中等,就是有点太瘦了,肩头的衣服宽拉拉的,像是挂上去的。
“小顾打球回来啦?”
顾怀瑾这才发现旁边有人,少年人爽朗的笑意带着独特嗓音好像一曲音乐,格外好听,“温阿姨好。”
温馨阿姨笑道:“小顾真是个好孩子,学习再紧张也懂得锻炼,不像我们家则行学完就去打游戏。”
顾怀瑾:“个人兴趣爱好不同,则行虽然爱玩游戏,体育成绩总是很好的,每次都听体育老师夸他。”
温馨笑得更高兴了:“就你会说话。对了,小顾,高一理科的内容多不多,难不难?”顾怀瑾道:“不难,学的都挺简单的,只是知识点有些散,怎么了温阿姨?”
温馨搂过余安之,说道:“这是我的小外甥女安之,下学期也要到新高学习,趁着这段时间想让则行给她好好梳理一遍。”
“安之?”顾瑾怀念道,“你好,我叫顾怀瑾,‘怀瑾握瑜’的怀瑾。”
余安之点头,而后抬起头看着他说:“余安之,‘安之若素’的安之。”说完又垂下了小脑袋。
叮的一声,温馨左手托着一个小包,右手牵着余安之,转身说道:“小顾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啊。”
顾怀瑾:“好,谢谢阿姨。”
“安之,我们到家了。”
那个瘦小的背影虽然低着头,腰背却挺得很直,看着很是倔强。
顾怀瑾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下不得了了,罗舟云心口仿佛火山喷发、天崩地裂,一脸震惊看着顾怀瑾,惊恐道:“顾怀瑾,你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
顾怀瑾一把捂住罗舟云的嘴,紧张地左右看,气道:“嚷什么嚷,那么大声做什么。”罗舟云这一嗓子虽大,周围却没什么人,也没有人八卦听了去。
罗舟云“呜呜”之叫,摇摇头又点点头,食指中指并拢而立,像个发誓的样子,顾怀瑾这才松开他的嘴。
罗舟云斯文的外表下藏着嘴碎又八卦的心,见状又凑向前,再次问道:“你喜欢余安之?”
“我没有。”
罗舟云一脸不信:“否认的那么快,肯定有鬼。你说你什么时候对人家有意思的?开学的时候?不对啊,这开学也没多久,难不成你们私下有联系,嘿,肯定是,余安之不是和你住一个小区吗,私下一定频繁联系。哎哟,可怜那学妹,竟然被余安之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说说是不是余安之先向你告白的。”
顾怀瑾伸腿蹬了罗舟云的自行车一脚,骂道:“就你嘴碎。”说罢扬长而去。
“喂喂——顾怀瑾,你等等我——”
……
电视上正播放着新闻联播,温馨阿姨和她的丈夫魏明泽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连平日最爱看的新闻联播都看不进去。
温馨:“安之,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阿姨笑得有些勉强,好像那块地方是粘上去的,极其不自然。
余安之低下头,摇了摇。
“那是不是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魏明泽轻声问道。
余安之又摇了摇头。
温馨和魏泽明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安之刚刚从小镇出来,学习跟不上还是能理解的,现在关键是不能给孩子压力。
“妈,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魏则行插着裤袋靠近,瞄了一眼,眼里放出了光,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余安之同学,厉害啊,再一次刷新新高历史最低分。”
温馨伸手拍在魏则行肩上,怒道:“姐姐很难过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魏则行嗷了一声,回道:“什么风凉话,明明就是实话。”
温馨伸手还想打,魏则行后退三步蹦到沙发上,与温馨保持一段距离,说道:“别打、别打啊,注意仪态、仪态。”
温馨这才作罢。
余安之低着头,魏明泽看着不忍心,安慰道:“安之啊,没关系的,刚开始是这样,你刚从家里出来跟不上大家的进度,这很正常,而且新高的题目本来就难,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没错,没错”温馨旁边附和道:“你基础还不够扎实,学习起来才有压力,待会让则行给你补补课。”
“爸妈你们别,”魏则行立刻拒绝,“上次你让我给她补课,我讲了两遍她都没明白,我不行了你们别找我。”
魏明泽指着他,火气上头:“才教了三天你就给我跑同学家,你还好意思说。”
魏则行反驳:“什么叫三天,那三天比我三年还辛苦,吃不好睡不好。”
魏明泽:“你……”
“阿姨、姨丈,别生气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不了别人。”
余安之很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项,某方面说她以前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排斥它,进而荒废了数学,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温馨忙道:“安之,这个臭小子不教你,阿姨给你请家教,一定把你教会。”
“不用不用”余安之用她以为最好的笑容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基础不好我可以补,多翻翻书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的,真的。”
已经住人家的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余安之脸皮没有厚到继续麻烦别人。
魏明泽压低语气,尽量缓和道:“安之,我们是一家人,有困难就要说,不用憋在心里的。”
温馨:“是啊。”伸腿踢了魏则行一脚,魏则行无声喊了一句,继而在温馨的眼神威逼下屈服:“对啊,成绩不好请家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余安之心里有些酸酸的,终究是固执地摇摇头:“我可以的。”
温馨心中还惦记着余安之,搭在门把上的手犹豫再三,终究是没勇气打开,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回房去了。
那个房间是温馨特意给余安之准备的。
雪白的墙壁摸上去滑滑的,像青苔一样,床上铺着粉色被褥,旁边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盏小台灯。床前是一张书桌,桌上有一盏明亮的台灯。
余安之就坐在那张书桌上。
桌上摊着两张卷子,旁边还放着打开的笔记本,余安之低头一题一题比对着,先改正错误,再一题题寻找解题方法。
那个笔记本写得很详细,从选择题到最后一道大题,每一步都不曾略过,甚至每个知识点都标在旁边。
余安之一瞬间觉得顾怀瑾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借试卷,所以才……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她扑灭了,怎么可能呢。
后来,余安之曾经将这个想法告诉给顾怀瑾,就看见他狡黠一笑:“这是一种战术,叫‘徐徐图之’。”
当然,现在的余安之根本不知道某人的“徐徐图之。”反而心中更加钦佩他了——就算成绩优异也丝毫不大意松懈,而且这一手好字,让数学平添了许多美感。
余安之心中觉得,数学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