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旭日东升,艳阳普照负雪苍山,雪花纷扬的玉龙寨门前,慕荣众人已纷纷上马。
百里乘风牵着马倒退着慢慢走着,亦步亦趋地向玉龙寨众人挥手告别,为首的玉林始终面带微笑冲他招手,铁二、朱三一左一右扶着玉林,分别在即的情景也让他们双眼泛红,但他们知道玉林比他们不知难过悲伤多少倍,老人家都坚强着,他们又怎能破功!
铁二道:“乘风,你尽管放心随大公子去,家里有我们,不管是夫人还是玉龙寨,保证都给你护得好好的,等你回来的时候,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你!”
朱三却是向慕荣揖道:“大公子,今后乘风就拜托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慕荣马上回礼道:“请朱三哥放心,后会有期!”
秦苍、欧阳烈等亦向玉龙寨众乡亲拱手道别:“后会有期!”
随即慕荣看向乘风,乘风知道,终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他最后望一眼送行的人们,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刻进心里。
倦鸟终是要还巢的,落叶终是要归根的,漂泊的游子终是要回家的。无论走到哪里,终有一日,他还是会回到这里的!
然后,他猛然翻身上马,抬头再望一眼玉龙寨,将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也都深深地刻进心里,最后再看一眼众人,抬手揖道:“众位乡亲,众位兄弟,多多保重,乘风去也!”
乘风最后将目光投向玉林,母子深情对视,相互点头,而后见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马儿嘶鸣一声便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慕荣等人见状亦紧随而去。
“寨主哥哥!”
“乘风哥哥!”
“当家的,保重啊……”
……
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送行的人群不由自主亦趋亦步追逐出去,有人早已泣不成声。
“孩子,保重啊!得空记得回来看看!”有老者含泪道。
“寨主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啊!”年纪小点的孩子们还以为他只是向平常一样出趟门就会回来。
“当家的,千万保重啊!我们等你功成名就后回来光耀玉龙寨的门楣呢!”弟兄们扯着嗓子叫喊着他们的不舍。
然而那一行人骑着快马乘着寒风很快便与荒山野岭融为了一体再难分辨,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到他们的不舍呼唤。
铁二、朱三他们一众兄弟陪着玉林目送慕荣等人远去,直到苍茫天地间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玉林欲收还伸的手和奔腾而下的泪终于将她的悲痛与不舍发泄了出来。
“乘风,我的孩子……”
矗立山头遥望早已不见人影的山路那头,玉林久久不愿离开,铁二他们也并不去打扰她,更打从心底敬佩玉林的气魄和坚韧。
许久之后,玉林方抬起满是泪痕的沧桑面庞,仰头无声求告上苍:仁慈的上苍啊,你若听见我的祈求,就请保佑乘风此去一切顺遂,无恙无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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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山脚下,一路人马缓行在积雪的荒凉山道上,陆羽领一半亲兵在前开路,慕荣随后,紧跟着是秦苍、乘风和欧阳烈,最后是其余亲兵,队伍看起来倒是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某人还是一副没脸没皮地模样凑近乘风道:“乘风兄弟,今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彼此就要相亲相爱,互相关照哈~”
乘风心头离别的伤悲还未消散,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秦将军说得是,乘风一定……”
“哎呀,都说了是一家人了嘛,鄙人小字龙躣,以后不要左一个秦将军右一个大公子的了,太见外了不是?”
“……”乘风不知该作何回应。
“来来来,我给你详细介绍一下。”某人好似压根没注意到乘风的尴尬,自来熟地更加凑近乘风,指着前面的慕荣道:“怀霜呢我就不多说了,跟他时日久了,你一定会憋坏的。他这个人,什么都憋在心里,非得要人家去猜,以后慢慢你就会习惯了。”
“……”
乘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秦苍拉了过来,看着秦苍十分纳闷:那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老兄?
慕荣依旧专注前方,仿佛压根没听见秦苍的屁话,一行众人也都静静地看着秦苍耍嘴皮子,唯有陆羽忍不住回头对乘风笑道:“百里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等时日长了你就知道了,我们秦将军就是这么嘴贫没个正形。”
秦苍瞪了一眼陆羽:“臭小子,别乱说话,毁坏我在乘风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小心我揍你啊!”
陆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根本不拿他的威胁当回事。
秦苍顺势指着陆羽对乘风道:“这个油腔滑调不成器的臭小子是岂勋,常跟他在一块儿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是无惑,他们都是怀霜身边最得力的人,今后你会有很多机会跟他们打交道。”
陆羽闻言又回头瞪了他一眼,以示对他的不满,可某人却完全不当回事,继而又指了指隔着一个乘风的欧阳烈道:“这个呢是浩然,大老粗一个,脾气还大得不得了,一言不合就会揍人的,你可得小心……哎哟!”
欧阳烈面无表情地弹了一颗小石子过去,不偏不倚砸中秦苍的脑袋,不过力道不大,否则秦苍脑门上该起包了。
只见他空出来的那只手中还耍杂技一样来回随意地丢着两颗石子儿,对秦苍横眉斜眼嘚瑟道:“随意诋毁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秦将军。”
秦苍搓了搓被捶的脑袋,一脸无害嬉皮笑脸道:“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呢,欧阳兄。”
欧阳烈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对乘风道:“乘风兄弟,你别听这二百五瞎说,我这个人最好讲话,待人一向都很随和的,只对某些没脸没皮的人才会例外。”
乘风尴尬一笑,完全不知该作何回应,这异常松散的氛围是怎么回事?似乎跟他之前所见所闻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啊!
陆羽难得善解人意道:“百里大哥不必担心,他们平日里就是爱这样打打闹闹的,不过关键时候他们还是都挺靠得住的。”
乘风回头冲陆羽眯眼一笑:“难得啊,陆岂勋小朋友,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陆羽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秦苍拍了拍乘风的肩膀,似认真又似开玩笑地小声说了一句:“记住,要相亲相爱,互相关照哈。”
乘风木讷地点了点头,秦苍嘴角的弧度又扬了扬,而后策马追赶几步到慕荣身边,凑近慕荣小声嘀咕道:“唉,我帮你搞定了乘风,你是不是该奖励我点儿什么啊?”
慕荣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浅浅的坏笑道:“你不是一向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吗?我给了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反倒要我奖励你呢?”
秦苍大概永远都只有在慕荣这里才会吃瘪,被慕荣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翻着白眼咬牙道:“……行,算你狠!”
慕荣看着某人又退到身后去祸害乘风了,嘴角妖孽一笑,回头看了看被秦苍缠着一副不知所措模样的乘风,心情大好,连数日来极其凶险的遭遇和眼下危急的形势也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他知道秦苍之所以那么卖力地耍宝都是为了活跃气氛,缓解乘风刚与亲人离别的悲伤,也帮助他舒缓初入这个团队的紧张和生疏感。若论这些人里谁最了解自己,只怕这个人非秦苍莫属,还真是孽缘不浅啊,呵……
很快,他们便出了戾山,但见山腰一孤崖上,一人目送慕荣众人远去,浑身冷傲如冰。
其实,在云酆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夜里,他就已经收到了云翊的紧急传书,知道了大梁处刑之事,还有司过盟恩公现身导致劫法场不成,以及慕篱现今处于昏迷状态,起码得七天七夜才能醒来等等。
慕篱苦心安排了这一局,几乎想到了一切可能,却唯独没料到楚隐会突然下旨处决慕氏满门,让他们连商议营救计划都来不及。
云殁心疼慕谦和慕荣,但更心疼隐姓埋名、只能居于幕后策划一切的慕篱,这对他来说将会是怎样的打击,当他醒来得知亲人都被残忍处决了的那一刻,他又将如何面对,云殁不敢想。
有时,作为旁观者的他多希望公子能自私一些,不必顾及什么无辜者什么大局,也希望慕谦可以自私一些,不要去管什么忠君什么报国什么天下什么苍生。
他不知道楚隐是突然发了什么疯,竟然会做出这等自毁江山的疯狂决定,但事已至此,他们更不能让慕篱的苦心白费,绝不能再让阴谋者继续隐藏在暗中搅弄风云,更不能让慕谦和慕荣再有任何闪失!
所以,他自作主张,对慕荣隐瞒了大梁处刑之事,以免影响慕荣的情绪,更担心慕荣知晓真相后会冲动行事,破坏慕篱的计划。他已传令暗中随行慕荣的亲卫们一路严密保护,确保慕荣不能有任何闪失!
云殁遥望已经不见人影的慕荣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肃然默道:大公子,请原谅云殁的自作主张,待祸乱平息后,云殁再来向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