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两百玄甲亲卫已经足够应付绝大多数意外状况了,何况天启帝此次南下是来巡视灾情的,并不是来打仗的。
饶是如此,仇正依然不敢有一丝松懈,自出巡那天起,他便日夜严防死守,时刻小心警惕,直到天启帝结束南巡即将返程仍未见任何异动,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谁知,就在他们准备启程返京的前夜,也就是前天夜里,天启帝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突然提出要摆宴犒赏此次南巡随行的官员和亲卫们。
当日,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临近子时,天启帝因不胜酒力率先离席,离开前特意下旨,允许随从官员及将士们尽情畅饮,他先入内歇息,有环妃陪侍御前即可。
仇正自然条件反射地欲贴身保护,然天启帝却令他和弟兄们不必彻夜警戒,说此次南巡已结束,料想应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让他们只管尽情享受,放松一下。
仇正无奈,只得遵旨在宴会大厅警戒,一旦内院有什么异动,他也好立刻行动,同时传话给弟兄们,要他们加强别苑外围警戒。
前半夜基本太平,可到了后半夜,变数抖生。
也不知司过盟这些刺客究竟用的是何妖法,竟然神通广大到没有惊扰他们外围重重防卫就径直抵达了内院!
待内院传出太监总管姚辅仁夹着嗓门的救驾尖叫时,他们冲进内院看到的是数十黑衣蒙面刺客背对背围成一圈站在庭院里,而天启帝则完好无损地被宫女太监们护在后面。
见到他们进来,天启帝当即便下令捉拿司过盟乱党,且要活捉独孤仇,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独孤仇,朕在大梁等着你!”
之后,因为天启帝活捉的命令,他们的行动受到约束,怕一个不小心弄死了独孤仇,因此那群刺客愣是在他们和禁军的层层包围下逃出了行宫。
于是,他便带领随行的武德司所有暗探追剿刺客。
蹊跷的是,他们这一路追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一封来源不明的密报,告知他们独孤仇的逃亡路线。
能将独孤仇的行踪掌握得如此详尽,此人一定是司过盟内部的奸细。不管这个人是谁,至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司过盟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他们的朋友,所以他断定情报可信。
司过盟与朝廷作对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查出独孤仇的真实身份,弄清了他与朝廷作对的原因,此番有机会活捉贼首,他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他们根据那神秘人的密报一路追杀,更事先于独孤仇一行人必经之处设伏截杀,岂料他们竟顽强至此,四大尊者在所有随行亲卫的拼死掩护下竟然再次从他们手中逃脱,并且还让他们劫持了恰巧路过的慕家二公子,这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不过,情况虽危急,但仇正心中却有定见。就凭独孤仇的真实身份,他敢断定,独孤仇绝对不会伤害慕家二公子。
再者,独孤仇虽是与朝廷对抗的乱党,但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就算没有那层关系,他也绝不会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子。
若非如此,那他恐怕还真的要担心一下自己的脑袋了,毕竟被挟持的人可是那个二公子啊!
慕谦对大魏的重要性无需赘言,慕篱对慕家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大魏上下谁不知道慕荣是养子,慕篱才是慕家亲生的,倘若慕篱有个三长两短,天启帝一定会为了慕谦而牺牲掉他,到那时只怕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既已思定,仇正便扬声朝车队中央喊道:“独孤仇,你已无处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独孤仇傲然回应:“笑话!明知是死路,我又怎会坐以待毙!”
“你以为你们今日还能逃得出我们的天罗地网吗?”
“哈!独孤仇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和你们对抗到底,不推翻楚天尧我誓不罢休!”
慕荣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独孤仇,司过盟与朝廷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背后果然另有隐情。
听独孤仇话中之意,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止反抗朝廷这么简单,而根本就是要覆灭当今朝廷!
“大胆逆贼!竟敢直呼至尊名讳,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仇正气得举刀就要砍出去,被明剑和陆羽双双拦下。
仇正怒视二人道:“怎么,你们敢阻我等办差?!”
陆羽横眉怒目回敬道:“我管你!但你若敢轻举妄动害我家二公子有个闪失,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照砍不误!”
“岂勋。”慕荣稳坐马上沉声道:“不得无礼。”
陆羽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仇正,这才悻悻地收起霁泽,明剑亦收起明心,两人退回原位。
仇正与慕荣四目相对,互不退让。
“怎么,大公子真要违抗圣旨,阻碍我等办差?”
“除非尊司能确保舍弟安全无虞,否则慕荣也只能得罪了!”
“你!”仇正气愤得提刀跨前一步,明剑、陆羽亦同时跨前一步,交叠未出鞘的明心和霁泽拦住他。
慕荣的话明明白白地传递出他已知他们身份,但他之态度竟还如此嚣张,往常只听闻慕家兄弟手足情深,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竟连圣旨也敢违抗!
仇正只怕再耽搁下去会生变,让独孤仇跑了,遂对慕荣道:“好~好~好极了!看来大公子是铁了心要违抗圣旨了,可我告诉你,今日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无论如何,我非生擒独孤仇不可!”
只见仇正动作麻利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在场众人除马车上五名不速之客外,其余所有人纷纷下马跪地参拜,包括仇正身后众黑衣蒙面者以及马车中的旭升都跪下了,不良于行的慕篱亦埋首代礼,众人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仇正高举御赐金牌,趾高气昂道:“见此金牌如见君!陛下命我等捉拿乱党,违者,杀无赦!”
众人皆低头不语,仇正手持金牌大踏步上前,刻意停在慕荣身边,俯身贴近慕荣磨牙道:“大公子,我知你平素目中无人惯了,不将我等低贱之辈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不曾想你竟狂妄到连圣旨也敢违抗!”
仇正又向前近了一步,几乎贴到慕荣耳边小声补充道:“慕怀霜,做人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不把我们这等小人物放在眼里没什么,但你若真触怒了龙颜,只怕到时就算有慕公作保,你也难逃圣裁!”
慕荣挺直了腰板不屈地跪着,不卑不亢,不动不怒,眼神如炬,宛如不曾听见仇正的话一般,内心却满是冷笑。
这便是他不肯入仕而选择从军的原因,那里有太多这样丑恶的嘴脸,阳奉阴违,尔虞我诈,势利世故,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五人突然同时有了动作。
儒雅男及孪生兄妹抓准时机一人抢过一匹马转头就冲,为马车开道!
独孤仇麻溜钻进车内,几乎同时旭升就被扔了出来!
冰块脸马鞭一扬,马儿受力一声嘶鸣,猛然调转车头就撒腿狂奔!
四大尊者的动作是那般的默契,一切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队尾跪地参拜的玄武等人被开路的三匹烈马和突然转向狂奔的马车冲了个始料未及,纷纷本能避让,于是那一车四马六人便反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