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房门打开,隔壁听到动静的慕篱和云翊赶忙出门走过来,是时连城雪虽依旧昏迷,但明显脸色已红润了许多。
云翊上前为连城雪把脉检查,惊奇地发现她体内的毒的确已经解了。
她原也是用毒高手,自是能探出虚实的,故而更加惊叹,这位神秘的恩公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解了他们完全束手无策的蛊毒。
长庚用这神秘恩公的身份对慕篱道:“最多三日,长公主必能醒来。”
慕篱略显激动,满怀感恩对眼前高人揖道:“多谢恩公!”
长庚笑笑摇头道:“天意要老道前来为盟主化劫,盟主无需言谢,倒是盟主恐怕不能再耽搁了,谁也不敢保证钟灵山的情势会如何演变。”
慕篱闻言也立刻严肃起来:“在下明白。”
长庚功成身退,对慕篱揖道:“人已无虞劫已化,老道也该告辞了,祝盟主一切顺心,平安如意。”
慕篱还礼送别:“多谢恩公。”
未及慕篱再说什么,抬头间长庚便已消失在窗外。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来无影去无踪,浑身是谜。
目送高人离开,慕篱这才走回床边,轻轻坐下,生怕吵醒连城雪。
望着她安详沉睡的脸,回顾过往,慕篱心中五味杂陈。
“此囊如我,伴君同行,愿君平安!”
“殿下……”
“不许拒收,不许离身,更不许弄丢!回来的时候,我要它完好无损,更要你完好无损,听见了吗!”
……
“我来,只想要个答案,因为我不想带着遗憾远嫁他乡,问清楚了,我就会死心了,就会乖乖地去和亲。”
“……”
“我知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牺牲我一人能换来大魏将士免流鲜血,百姓免遭战火荼毒,那么我愿意。为了阿耀,为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愿意去和亲。”
“殿下……”
“不要跟我说什么责任什么大局,这些话那些大臣已经唠叨过无数遍了,即便他们不说,我也懂,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大体。”
“……”
“我来,只想要一个答案。我的心意你一直都很明白,之所以一直不敢面对,不过因为我怕,怕得不到我所期望的答案,可时至今日,我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嫁到竘漠,也许今生今世我都无法再回到中原,所以,我只想在离开之前问个明白,做个了结,以免将来遗憾终生。无论你的答案为何,我都会去和亲,这是我身为皇女应承担的责任和使命,我不会逃避,更不会退缩。”
“……今生是慕篱福薄,无法消受长公主殿下一片真心,来生若有缘,慕篱愿当牛做马报答殿下这一世的深情!”
“呵……谢谢你的答案,这下我终于可以了无遗憾地去和亲了。此去关北山高水长,但愿你我今生还能有相见之期!”
“……”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阿雪……”
……
“青丝为媒,苍天为证,连城雪今日在此嫁慕二郎为妻,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
他和她之间共度的记忆似乎是那样的少,却又如此的刻骨铭心。
他很清楚,是自己一手将她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和她之间隔着国仇家恨,事到如今,他们还能有将来吗?
他轻轻握住连城雪的手,眸中含泪脸上带笑默问:阿雪,是我对不起你,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你,当你醒来得知一切真相后,你会原谅我吗?我还能奢望牵着你的手白头偕老吗?
不可能了吧。
慕篱心中无限苦涩,低眉勉强一笑:“呵~”
他将头埋得很低很低,握着连城雪之手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片刻之后,他终于抬起头,脸上虽还挂着泪痕,却露出了云开雾散的笑,再度默道:不原谅也没关系,我依然会是那个爱你的慕篱,我会永远守候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一生一世为你祈福,这是我欠你的。
慕篱紧了紧连城雪的手,满怀歉疚温柔道:“对不起,阿雪,我必须得走了,兄长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去救他。”
慕篱将头埋在紧握的手掌之间,似在向连城雪告别。
很快,他便收束情感,将连城雪的手放回被中,轻轻地替她掖好被角,倒退着走开几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连城雪,而后眼神一沉,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就在这一刻,昏迷中的连城雪眼角竟落下了一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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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日暮西山时,帝都大梁城。
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进大梁城,马车四周跟着四名保镖打扮、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护卫模样的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纷纷猜测,车内之人必定非富即贵。
耶律图微掀车帘向外望去,第一次来到中原帝京的他却并未被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所吸引,反倒显得心事重重。
数日前,远在竘漠上京的他收到楚天承的密函,告知他,他们终于查到了他最关心的那个人的下落。
他看过之后想都没想便立刻向皇帝告了假,匆匆南下,化身商人进入大梁。
马车一路行至城南曲苑街之西的青衣巷,停在了惊鸿苑的后门,一个青布长衫外罩黑褂、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出门来,将他迎入后院花魁头牌红莲的独居小院。
胥江见耶律图的模样,便老奸巨猾地取笑道:“看大将军一身风尘仆仆,想来定是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吧?想不到大将军如此雄霸之人,却也是个痴情的主,实在感人至深哪!”
耶律图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身后的亲卫一个个吹胡子瞪眼,他却顾不得生气,开口便问:“玉娘在哪里?我要立刻见他!”
胥江却一脸奸笑道:“我主有话要老奴转告大将军,他说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见到,还请大将军稍安勿躁。”
耶律图见胥江一副有恃无恐、不紧不慢的模样,知他便是杀了他也没用,谁叫他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只好忍耐。
他咬牙警告胥江道:“告诉楚天承,叫他最好不要戏弄我,否则后果自负!还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胥江皮笑肉不笑揖道:“小人一定转告我主。”
耶律图憋着一肚子气也不好发作,只好暂且在他们的安排下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