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到慕荣身边,欧阳烈才更加了解他这个结义兄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你说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吗?没有。
那有显赫的家世出身吗?也不算,毕竟他是慕家养子,并非亲生。
那他是文能提笔安天下,还是武能上马定乾坤?好像……也看不出来,毕竟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男,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他似乎很少见他笑,更不曾见他哭过,怎么看都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按说这样的人一般是不讨喜的,然而慕荣却有着一种无形的魅力,让追随他的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陆羽这样,明剑这样,秦苍也这样,或许连他自己也是这样。
而若要论至亲以外对慕荣来说最重要的人,欧阳烈自信自己是绝对排在前列的,显然这位在他看来性格多少也有些怪癖另类的秦苍也同样。
欧阳烈认识秦苍的时间虽不长,但也已有几分了解秦苍的个性。
基本上他话唠时,你只要不理会他就可以了。而且这个人还有奇特之处,那就是特别容易生气,而生起气来时只要不理会他,过不了一会儿他就会自己消气,实在是一个让人摸不透的怪人。
对于在院子里胡闹的两个人,慕荣从头到尾都只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其实针对慕荣太过溺爱慕篱这件事,秦苍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打趣过他多少回了,就连来到身边不久的欧阳烈也时常被整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很少有笑脸,又不爱多讲话,弄得外人还以为他有多难伺候多难接近,然而有一个人是绝对的例外,其恐怖程度可能连刘蕙都赶不上。
有时候看到慕荣在慕篱面前毫无底线的温柔,两人都要怀疑他们看到的那个慕荣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当然,慕荣在面对刘蕙时又是怎么个惊悚罕见的温柔法,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他对慕坚白和慕依风这一对儿女的严肃态度来看,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憋了好久的陆羽见秦苍和欧阳烈仍不消停,终于忍不住道:“我说二位,你们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竟然为了一盘芙蓉糕争来抢去,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此时追逐打闹的两人已经消停了,一个在墙上护着怀里的芙蓉糕叉着腰对陆羽道:“去去去,小屁孩儿知道什么,这叫维护自己的尊严懂吗?到手的东西死也不能放手,否则就会被别人抢了去,懂嘛!”
墙根下的欧阳烈叉着腰仰头骂秦苍:“放你娘的狗臭屁!一盘芙蓉糕而已,扯什么尊严不尊严的!”然后又瞪着桃树下的陆羽道:“还有你小子,有那功夫说风凉话,不如来给本大爷帮忙!”
“才不要!你们这两尊大佛我谁也得罪不起,再说了,你不是一向自恃武功高强嘛,怎么连从秦大将军手里抢一盘糕点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吗?”
“嘿我说你小子,几天没抽你,皮又痒了是吧?要不现在来跟大爷练练,看我不把你揍得连你哥都不认识!”
陆羽当即将脑袋缩了缩,往明剑身后一躲,探出半个脑袋朝欧阳烈使劲地吐舌头做鬼脸。
明剑满头黑线对欧阳烈赔笑道:“欧阳兄,看在岂勋年纪小的份上,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碰上明剑这样的好脾气,即便是火爆如欧阳烈也都没脾气了,扔下一句“算你运气,捡了个好哥哥”而后又去寻秦苍,却见某人不知何时已摸到了他原先的座位上,并向他炫耀着早被灭了个精光的空盘子。
欧阳烈登时怒吼:“秦龙躣!”
秦苍皱着眉头松开了堵耳朵的手,没脸没皮道:“哎!我在这儿呢,用不着这么大声!再说了,吼这么大声,你不怕惊着前院的相公和夫人啊?”
看了许久热闹的慕篱突然玩笑道:“大哥,你这结交的都是什么兄弟啊,太不靠谱了!”
慕荣瞅了瞅今夜玩心大发的两人,一本正经道:“小篱说的是,交友不慎哪!哎~”
慕荣说得一本正经,慕篱笑得轻松愉悦,秦苍和欧阳烈听了他们兄弟俩的话终于也有了齐心的时候。
“我说二郎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把我跟这个莽夫相提并论呢?”
“二郎,这回哥哥也要说说你了,你怎么能拿我跟这个一脸奸像的小白脸相比呢?”
语毕,两人互不服气地瞪着对方挤眉弄眼。
“莽夫?”
“小白脸?”
电流在两人眼神交汇间咔嚓作响,在场的人都对两人的幼稚行径纷纷摇头鄙视。
慕篱无奈地笑了,慕荣却依旧若无其事,全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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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相府还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东吴国主钱柊。
二十多年前,慕谦还不是什么将军更不是什么枢相,钱柊也还没成为吴王,只是前吴王众多公子中的一个,二人因机缘巧合结识,称兄道弟,关系甚笃。
昌盛四年辜月,慕谦携身怀六甲的柴素一南游,途径吴国拜访故友,在钱柊府邸住了些时日,不料竟被卷入吴国王储之争,不仅耽搁了回程,还被迫面临生死抉择。
为救钱柊,也为自保,慕谦不得已出手相助,钱柊这才得以坐上世子之位,可已有七月身孕的柴素一却因此胎气大动,于腊月初八早产下一名男婴。
这自然就是慕篱了。
为了柴素一的身体和襁褓中极度虚弱的幼儿,夫妻俩不得不在东吴多住了些时日,直至年关前夕才返回大梁。
岂料二人返京没过多久,大梁便发生了震动乱世的庚寅之变,慕谦还险些因此受牵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是故慕谦夫妇与吴王的这一段旧缘,乱世诸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钱柊一直视慕谦夫妇为恩人,此次趁来京朝贺之际前来拜访,其一自然是为探故友,其二难免再表达一番感激,当然还有自责与愧疚,其三表达一下对故友的担忧,毕竟居高易跌重,功高震主最是危险。
此外,两人还谈起了南齐吕玄日益扩张的野心,钱柊提醒慕谦千万当心,莫要给吕玄任何向中原兴兵的口实。
几杯薄酒,几样家常菜,国事不提,只论情谊家常,三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