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耀心情大好,一路将小雪人捧了回来。小心翼翼摆在窗边:“诶,狗子。”
莫凌抬了一眼:“干啥?”
指指:“帮我过个塑呗。”
“啥啊。”看清了就是一道白眼:“什么磕碜玩意儿。”
“帮下帮下。”庭耀爬过去按住他的肩,边按摩边把他请到窗边,莫凌嫌弃地一抖,他就成了晃啊晃的狗皮膏药。莫凌实在是白眼连天,最后懊恼地叹了一声,伸出手指流光亮起。
水汽随着手指的方向凝集,雪人腾空而起,周围迅速生出水晶般剔透的冰块,方方正正将其塑在了中间。莹莹蓝光还在冰块周围环绕,莫凌眉心微蹙,嘴里喃喃念了几句,便见指尖符文环绕,那蓝光蓦地自表面一滑而过,待冰块啪嗒落回窗台,竟真的像过了一层塑封。
“哎?!”雪幽看傻了,玄月更是直接冲过去,摸在手里左转右转:“天哪,真的像塑料一样!可这是咋回事,刚才冻的不是冰吗?”
“是冰,”莫凌已经在用鼻孔朝她解释:“我不过在外围略施小法。”
“那它就不受温度限制了吗?不怕化了?”
“是的呢。”莫凌无奈地捋了把头发:“唉,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牛逼。”
“甭听他胡扯,”杜云酸溜溜地打断,“就是个小玩意儿,我也能做。”
“不是,异能者也能用的阵法?!”玄月惊喜地睁大眼睛,“那还有什么,我也要学!”
“这个,也不是说是个异能者就能会。”杜云有点不信任地看着她:“你还是需要一点,你知道,对于阵法最基本的了解。”
雪幽、玄月:“......”
雪幽:“给个机会呗,怎么说也是及格了的人。”
“那就除尘阵、隔音阵。”庭耀抓出一张纸,刷刷几笔圈出一个阵图:“这是最简化的傻瓜版本,作用范围也就一个寝室大小,你俩先把这个掌握然后再试试那些进阶版。”
“喔!!!”玄月双眼发亮,简直还没学会就要激动得蹦高了:“那岂不是不用花钱买卷轴了,得省多少钱啊!”
“对啊,这就是我们钻研这些的动力嘛。”
雪幽:“那我们怎么使呢?符纸肯定用不了,直接用源力画吗?”
“这就是难度所在了。”庭耀戳了戳阵图,温柔道:“首先,你要把它记住。然后,用源力在半空精准地画出来,走形太多可就无效了。”
“试试吧。”说罢,四个人就都笑眯眯地抱胸看着她俩,好像等着瞧一场好戏。
眉头一皱感到事情并不简单......雪幽有点苦涩地放出源力。
果然。哪有线条,直接一团黑点涌了出来,然后便渐淡消散了。
“我去......”雪幽这才意识到难度的恐怖,要在全无武技指引的情况下,控制源力连续成线,还要精准控制线的走向,这不仅是对源力,更是对精神力的巨大考验,又或者,只有靠日积月累的熟能生巧。
但这马上就激起了雪幽心中另一股斗志。好家伙,原来自己身为异能者,对自己源力的操控竟这么笨拙。这怎么得行!之前只照着武技功法的固定套路走,实在是浪费一身天赐的机缘。
“嗯......要不我们先试个简单点的,过渡一下。”庭耀见她俩起步如此艰难,小心翼翼地开口。
好家伙,还有还简单的?
“线可能太难了,先试试面?”庭耀的手在虚空一提,一个金色的手提袋凭空提进了手。
“我去——”雪幽和玄月震惊二连。
“能装东西吗?”雪幽一指头戳过去,触手温热,然而径直就穿了过去。
“样子事儿呀。”玄月也一戳,不过马上缩回了手:“哎呦,好疼,这源力扎我!”
“没那亲和度还跟着凑。”莫凌斜眼。
“诶诶,”这就被“戳”穿了,庭耀着实有点尴尬:“我这水平当然做不出真的......就是源力成面嘛,你们可以先试试这个。”
做个袋子果然简单多了,二人很快也有了银袋子和黑袋子。“啧,”雪幽左右看看:“你们的都这么高大上,怎么我这像个垃圾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下午的时间,从除尘隔音到过塑冲水,各种千奇百怪的小创意惊艳式地打开了雪幽的新世界。原来莫凌当时念的不是咒语,只是在提醒自己阵法走向。这些小阵法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除了基本要素再不含任何弯绕花样,体量也小到无需符纸依托即可稳定,但雪幽还是不住感叹,阵法一门之玄妙,脚指头入门也难如登天啊。
夜已降临,雪幽在白纸上笨拙地描摹着,终于将今天提到的阵图都记了下来。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她自言自语:“能发明出这些东西的,不仅懒得要死,符阵课也早都能免修了吧。”
“你说到点子上了。”杜云推上眼罩:“掌握了原理,再有了需求,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记这些阵图也是一样,不需要死记硬背,因为一个原理下的产物可以千变万化,你靠背不仅永远背不完,而且只会离大道彼岸越来越远。”
“所以熟练了之后,哪怕是同一个阵的画法也不会都是完全相同的。”二人对视,雪幽一拍大腿不住点头。
窗外黑不见底,玄月偶一瞥见心底发麻,便爬起来温了一壶酒,端上几盘点心转移下注意力。
点心还是很好吃,雪幽暂且放下那些阵图,吃着吃着,思绪却突然转到了奇怪的地方。
像是不经意间碰到桌边连排的瓷器,哗啦失控脆响。
雪幽猛地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玄月慌忙递水拍背,凝滞的空气被搅了几番波动出来。
“我天,洞天境了还能呛着。”莫凌无语地转过头,却听雪幽一语惊人:“我们可以再去炎海看看。”
“什么?”杜云察觉,身子前探。
“当时曦媚不是说,有尸毒。”雪幽抚上血玉镯,低低道:“但如今有了这个,我们或许就可以去一探究竟了。”
她拿出那块璞玉。
......
听完这块玉的来龙去脉,房间里陷入了漫长的安静。“所以到底好不好用,”杜云沉吟开口,“你也不知道。得试。”
“可是我们为啥还要再去呢?”莫凌问。
“尸毒是怎么来的。”雪幽转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炎海一样澈蓝的竖曈:“表面看起来那么漂亮的湖,里面竟然沉满了尸体与怨念。它为什么会成为军事禁地,只因为整片荒原上只有这一个大湖?”
庭耀:“遗迹。”
“对。我认为它很可能是一个遗迹,背后的故事更可能不比昆仑宗少。而且之前没有人探过,军方都不敢。”雪幽感到呼吸急促:“我们就是第一个。”
“你觉得它也是。”庭耀看进她的眼睛。
“对。”她坚定地点头,每去一个,谜底就会再揭开几分。
那个时代存留下来的每一个遗迹,对于旁人只是又一个亡命赌局,对于北鸿意却决然不同。青冥鸢们的过往已同他们自己的命运紧紧相连,每一步靠近都冒着巨大的风险,却正是在找寻自己的归宿与出路。
“那,不是说炎海之前有过很多传说吗,”玄月眉头又皱成一团了:“比如?”
众人纷纷露出思索的表情。良久,寒烨斟酌着开口:“嗯,我好像还真记得一个,但好像和落神原啥的没啥关系啊。”
杜云:“没事,都讲。”
“传说,远在战争爆发之前,封建王朝的时候,”寒烨努力回忆着:“炎海大概是片资源充足的宝地,旁边建了座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城镇。可是后来王朝衰败,北方民族一路南下烧杀抢掠,终于有一天兵临城下了,城内的老百姓就全都自发地组织起来,准备誓死保卫家园......”
玄月:“最后被敌人屠城了?”
“那还不至于尸毒。”寒烨摆摆手:“他们早就抱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直接破釜沉舟,自己先把良田城市毁了个干净。不仅是这个民族的每一个人,这个王朝的每一寸土地都宁死不归顺。”
即便是传说也听得人心头热血攒动,雪幽:“天,够狠。因为深爱所以抗争,因为爱之彻骨所以毁之彻底,多么决绝啊。”
寒烨点头:“对,所以一旦被背叛,反噬才会空前强烈。”
“啊,我知道这个故事。”庭耀一拍大腿,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愿说下去:“结果还没开打,他们就被......”
“集结起来的男女老少就被尽数枭首,作了太守的第一道投诚礼。”
杜云眉心微动:“这传说,称得上讽刺文学的开山鼻祖。”
“据说当时,”寒烨继续道:“无头尸体堆积成通天之塔,鲜血倒流爬满天际。他们的领袖正跪在异族的铁蹄之下,还在为被毁的城池诚惶诚恐。最后,尸骸被尽数沉入炎海湖底,那一夜炎海的水位都随之上涌,血红的湖水,漫过了旧城的每一块地砖......”
桌上的油灯呼地灭了。黑暗压顶而来,好像要把听故事的人也拉进冰冷的水底,被腐败的血肉缠锁喉咙,一尝窒息滋味。
那日雪幽所见,画中仙境般的炎海,被蓦地盖上了一层血色幕布。脚边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头颅,远处的湖翻涌起红到发黑的血色巨浪,那是尸虫正啮着怨念的养分,自天灵盖劈泻而下——
“啊!”一哨风啪地拍过窗户,玄月惊叫一声,下意识扑向雪幽,雪幽却被吓得更大声地尖叫起来,四个男生都被这穿耳魔音震得一哆嗦。
“干什么!”“卧槽杀猪呢!”
“好家伙,成鬼故事了。”杜云添了几个照明法阵,房间大亮。
“我的妈呀你扑我干嘛......”雪幽不住揉着心口,差点一刀捅出去了。
玄月则低声求饶:“咱别讲了,别讲了......”
“就你俩这小胆儿,我建议还是别去了。”莫凌翻了个白眼,向后仰倒:“睡觉睡觉!”
“没事儿,没事儿。”庭耀轻轻拍着雪幽后背:“怎么也得过完年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大家收拾起东西,雪幽和玄月却还各自蜷坐着,双手不住捂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