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来临的毫无征兆。
且风势极大,像是要将一切扫平,大片大片的黄沙被扬起在半空,与黑色风旋裹挟在一起,变成了目不能见、口不能言、足不能行的窒息般环境。
身在修行道中,张大路对环境的抵抗能力当然比一般人强,但是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回身护向严相思,但只走了两步,就觉得风势厚重、黄沙扑脸,什么都看不见了。
“袁天刚!”严相思推了张大路一把,口中尖叫着,声音出口,却被风沙吹走,只剩下一点余音。
对,袁天刚!
张大路也猛得惊醒,袁天刚不止是这次科考的关键人物,他还是个普通人,看营地那边,已被飓风覆盖,隐约可见各式各样的物件被卷上半空,甚至能看到飓风底部,挖掘机也被吹得位移了。
一个普通人,百多斤,还不上了天啊!
张大路开始往营地跑过去。
严相思没动,她的尾巴抓在地面,却扬首望着天,飓风最高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样。
张大路回首一瞥,也往那边望去,就见到一个人影正在半,瞧那衣服颜色,该是宫老?他怎么飞起来了,似乎还在抓取什么东西?
念头只是一瞬,也没时间多关注,风沙砸在脸上,让张大路寸步难行,他祭出一张护道符,挡在面前,又扔出一张五兵符,破风开路。
这样还好些。
挖掘坑距离营地不远,几百米的距离,张大路尽量快了,也走了几分钟,到达营地周遭时,就看到帐篷飞了、桌子飞了、床飞了、人也飞了……不好!
张大路看到一个人手舞足蹈得被吹飞,他又没得办法去救,正着急时,忽然一条冰蓝色水蛇从地面升起,穿透黑色飓风,将人拉了下去。
陈墨章?
张大路往那边瞧,就见风沙中隐见一袭黑衣,手中不断放出冰蓝光华,与飓风搏斗,救助伤者。
好样的巡照,以后不怼你了。
张大路心中默念。
然后张大路又看到白文染一袭白衣,手中埙形法器放出无形兵刃,钉住正要飞上天的人和物件。
好样的!张大路冲白文染坚起大拇指。
白文染不屑得扬起头。
风沙再起,隔开了两人间的视野,张大路再往前走,就看到袁天刚正拖着一个科考队成员,那队员头部都是血、身体软绵绵的,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砸晕了。
袁天刚一手抓着用来固定帐篷的铁钎,一手抓着晕倒的队员,在大风中挣扎,啥都看不清,直到张大路摸到他,他才眯眼认出张大路,袁天刚露出喜色,示意张大路帮忙,“抓住他!”
“好!”张大路悄悄收了符,顿时被风沙灌了一嘴,没了护道符遮挡,眼睛都看不清了,他循着之前的记忆,弯着腰压着风摸过去,顺着袁天刚,摸到他手中昏迷队员。
“交给我吧!”张大路大吼一声。
“好!”袁天刚知道张大路力气大,干活抬沙袋的时候发现的,于是松手。
张大路拿到那队员之后,默念‘六丁六甲’,在他身上放了一张护道符,然后抓着其衣领猛向十几米外的陈墨章处猛掷过去!
“陈墨章!”张大路吼了一声。
那伤员带着古铜色盾光往那边飞过去,张大路隐约听到陈墨章骂了一声娘,然后盾光就被冰蓝色光华卷走了。
“人呢?!”袁天刚大惊失色,虽然风沙糊了眼耳口鼻,但触觉还在,手中一轻,人没了,抓了几下,周围也没有,张大路也没接到么?!
“被小陈接走了!”张大路吼了一声。
噢……袁天刚点点头。
然后张大路就一把抱住他,压住他,示意他别动别说话也别抬头看。
六丁六甲。
张大路悄悄放出一张护道符,古铜大盾出现,将是龟壳一样将他们盖了起来,风沙顿时小了,至少不会将人吹走。
就这样吧。张大路心想除了袁天刚,他也保护不了谁,其他人全靠陈墨章和白文染,至于严相思,她心里有数,虽然受伤了,但堂堂一个剑修,肯定不会被小小风暴打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极端恶劣环境中,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在张大路消耗了差不多五张护道符后,风沙终于小了,而这时他们也被黄沙埋住了。
呼!
张大路从沙子里翻了出来,躺在沙地上喘气,之后袁天刚也爬了起来,两人相对喘气。
“其他人呢?!”袁天刚开始担心他的队员。
“没事,小陈小白在救……咦?”张大路仰躺着,倒是不太担心其他人,不过目光望向天空时,除了被风沙洗过显得格外澄澈的夜空,他就看到了一点星辰正在飞走?
不是往下飞,而是往上飞。
越飞越远,仿佛是起航的飞机。
那是啥?
张大路爬起来,他看到沙地上四处,不断有人从沙中翻出身来,像是一群鼹鼠。
“小李、小徐、老赵……你们都没事吧!”袁天刚一个一个将这些人找到,然后惊讶发现,除了在他身边受伤的那个,其他人都没事。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不过,等他从队员伤亡的担忧中解脱出来,再看周遭环境,却又陷入到另外一个巨大的愕然中。
他们挖出‘大门’的那个科考坑,变大了。
以前只有横坚几十米,现在却足有横竖近一百米!扩大了四五倍!
而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大沙坑里,地面全部都是石基底座,那扇门在正中央,四周全部都是带着浮雕的、一片平整的石质平台,从这个角度,在夜空星辰照耀下,显得无比壮观!
虽然光线不足,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但是……这、这也太壮观了!谓为奇观啊!
袁天刚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几千年前,近一千平方米的石雕地基,完整、并且具有明显象征意义的雕刻,这是考古生涯中的高光时刻!
“这是什么?”
“那上面的图案很完整啊。”
“快拿手电照照,上面是什么?”
“还哪有手电,都被风吹跑了。”
“哎……天亮才能看啊。”
考古队的成员们,都被眼前一幕震惊了,他们先是站在高高低低的沙丘上,然后全部往那边跑,亲手触摸着那些石基,一边赞叹一边惊讶一边兴奋。
“门!门开了!”
忽然一个队员向袁天刚大吼。
袁天刚一时还搞不清状况,往队员那边跑过去,近了,才注意到队员在吼什么。
原本紧密的、希望用工程机械打开的那两扇门,现在洞开着,而考古队那插班的五人,现在分成三堆,围着那门在研究着什么。
“他们刚才就在这了,飓风好像没影响到他们。”队员悄悄在袁天刚耳边说。
如果说没怀疑,那是瞎话了,袁天刚是个经验丰富的野外专家,在突如其来的飓风中,还是两手抓瞎,只能救到一人,但这几个人,不但在超过十级的灾害型飓风中来去自如,还能准确救到所有人——袁天刚相信,飓风中没人死没人失踪,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有人在救人。
但他们毕竟救了大家。
袁天刚还是选择相信。
“没事,去帮其他人,把设备找回来,准备明天进行发掘。”袁天刚跟这个队员说。
队员去忙了。
袁天刚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门边的五人,走了过去,先找张大路,毕竟他们最熟。
而这时张大路正在和严相思窃窃私语。
“刚才那颗星是什么?”张大路问。
“你看到了?那是一件法器,恐怕是上品往上,甚至绝品,应该是一盏灯,我看到了,那老家伙,比我看到得更早,他想去拿,结果没拿到,还受伤了,呵,不自量力,竟然想要收正一道的法器。”严相思小声嘲笑着。
张大路往那边看,只见独自站立的宫老,果然脸色有点不妙,红中带青,抄着袖子,一脸凝重得望着洞开的祖庭大门。
“所以刚才那十级飓风就是那法器弄出来的?”张大路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无人操纵的情况下,法器自动发挥出的威力,如果有人操纵,岂不就是天灾级别的威力?
“对,已近天灾,谓之绝品。”严相思点点头。
“这祖庭还真是内涵丰富,这是给我们的下马威么?”张大路也往神州大门深深得望了一眼,只见一片黑洞洞,啥也看不清。
“有个词叫扫榻相迎。”严相思看了张大路一眼。
“我知道啊……你的意思是?”张大路转念一想,看看周围环境,忽然明白了,打开门,出了一股风,把门旁边清扫了一下,亮出完整的门庭,这不就跟在家用吸尘器吸吸门口的灰一样么,弄得干干净净的,等着宾客上门。
“就是这个意思,人家没针对我们,只是扫个地,清清灰,我们就跟虫子一样,差点被扫死。”严相思面无表情得说,显然也是心有余忌。
这么说的话……不止是悲哀,关键是危险啊,张大路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没被针对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危险了,如果里面再有什么针对入侵者的陷井,岂不秒秒钟让他们变成灰?
怪不得大家都在这盯着祖庭之门发呆呢。
而在这时。
飞往天空的星。
以极快速度掠过神州大地几千公里。
到达某三省交界之地时,忽然坠下,坠入群山之间一个村庄里。
那村子有棵栗子树。
栗子树下,一个白发苍苍不修边幅,放街上就是个乞丐模样的老头正趴在石头上写着什么。
而另一个戴着厚玻璃瓶底眼镜,穿格子衬衫牛仔裤工装鞋,程序员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旁边看着老头写字。
光芒坠下时,年轻程序员抬头瞄了一眼,然后伸手一接,就接到了一盏油灯。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算了,真是淘气。”年轻程序员晃了晃油灯,那油灯就变成了一根手电筒,被年轻程序员塞到自己的背包里。
年轻程序员继续低头看老头在石上写字。
其时夜幕之上月隐星繁,银河横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