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殷城,皇宫中,养心殿内,
一对父女正在说着话。
“听说昨天大幕会场上,谷梁家的那小子又伤人了?”
“你的红影卫不是在现场吗?”弗忌郁眉毛一提,望着自己的父亲。
“听你语气对我颇有微词呀。”弗忌暮放下手中的案卷,端起案上的查喝了起来,同时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谷梁家那小子为非作歹,蓄意伤人,目无法度,就没有人管吗?”弗忌郁有些气恼,但是她也知道,只能发发牢骚。
弗忌暮微微一笑,走近自己的女儿。
“何止谷梁家,你看到的还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呢,有谁知道?不是没有人管,而是没有状告者。”
“那些受害人都不敢,害怕遭受报复。”弗忌郁低下头去,她心里也明白这其中缘由,那些大家族权大势大,平民百姓拿什么与之对抗?
“昨天之事,发生在大幕会场上,就算有人想要追究,也找不到借口,灵者一旦上了擂台,生死有命,这是灵者都该遵守的规矩,不过,那孩子应该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因为你的出现,让谷梁家的那小子的心里发生了变化,他可能是以此来引来关注。”
弗忌郁一怔,望一眼自己父亲,然后垂下眼睛,喃喃地道:“后来我让小昀去找他,想给他一些帮助,但是没找到。”
“那孩子受到了阿布家小姐的救助,得了盘缠,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阿布诗雲?没想到她竟然会出手救助一个不起眼的人。”听到那个人被阿布诗雲救助了,弗忌郁心里的那份愧疚少了许多。
“父皇,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红影卫跟我做了汇报,所以我知道。”弗忌暮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脑,怜爱地说道:“好了,那个人有他自己的命运,不用太在意,说说谷梁铭吧,他还在往宫里寄信吗?”
弗忌郁苦恼地点了点头。
弗忌暮重新坐到案几前,喝起茶来。“谷梁铭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如果他不是生在谷梁家。”
“那我也不会嫁他。”弗忌郁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他不是生在谷梁家,那他也就不是他了。”
弗忌暮微微一怔,但随即也就豁然了,因为凭借自己的女儿的聪慧,有这般见地一点儿也不足为怪。
“但是三年后,便是到了你婚嫁的年龄,到时谷梁家定然会想方设法将你迎娶进门,你知道的,他们家有这个能量逼我就范,即便我不愿。”
“父皇,我知道,女儿不会让你那么地为难,这不还有三年嘛,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我就像当年的那位一样,摆擂招婿,说不定又冒出一个像当年韩疯子一样的人物,搅了他谷梁家的如意算盘呢,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绝不会让他谷梁家通过控制我来控制父皇的。”
看着女儿那决然的神情,弗忌暮的心倍加沉重。
“身为帝王,我应以大局为重,身为父亲,我应以女儿的意志和幸福为重。”弗忌暮面色凝重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弗忌一族的皇权地位已经风雨飘摇,随着七大家族势力的壮大以致失控,灵者的凋零,南方中原世界眼看有动乱之势,比起这皇权,比起这所谓的皇室,比起这皇帝的位置,我更愿意作为父亲去守护自己女儿的幸福,但是,身为弗忌家的女儿,将来有一天一旦出现变故,如果当需要你去承担起关乎弗忌家荣耀的责任的时候,需要你去承担起无比艰难和沉重的责任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退缩,不要害怕,勇于去承担。”
“父皇,我看你是多虑了,虽然七大家族的势力一直在壮大,但是他们家族之间各怀鬼胎,相互掣肘,明争暗斗消耗着,弗忌家是天下人拥护的皇族,他们应该还不敢做那等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弗忌郁就像是在背书一般,抛出这个天下人都如此认为的观点,来安慰着自己的父皇,也安慰着自己,但实际情况如何,是否如父皇所说的那般,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她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嫁给谷梁铭,或者南宫一、申屠寺等一类的人,她就是看不惯这些大家族的公子哥,她有着不愿屈服于世俗的一份骄傲。
弗忌暮哈哈一笑。“我的公主说的是,是父皇有些杞人忧天了,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总会有办法的,至于谷梁铭写给你的信,该回你还是回一下,不能驳了这位谷梁家未来家主的面子,这次父皇得利用你来试试那小子对你的用心到底到了哪种程度。”
“女儿明白。”父皇的心思,弗忌郁心领神会,她站起身来,施礼道:“女儿告退。”
“下去吧。”
弗忌郁转身离开,领着在门外候着的小昀,回了自己的寝宫。
皇帝继续喝着手中的茶,今日这茶他觉得格外的苦涩,利用女儿去对付谷梁家是弗忌暮最不愿意做的,但是又不得不这般做,既然谷梁家对自己的公主势在必得,他不相信其他家族会无动于衷,拱手想让,就让他们去争吧,越激烈越好。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大殿的一侧闪现了出来。
“来了。”
“红影卫顾用参见陛下。”
“免礼,情况如何?”
“陛下所担忧之事,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没有发生?”
“应该?”弗忌暮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我要的不是应该,我要的是确切的结果,他们那些人是跟朕从小一起长大的,个个都是野心家,如果条件成熟,他们会毫不犹豫把朕的脑袋切下来。”
“陛下息怒。”顾用作揖道。
弗忌暮站起身来,挥挥手,示意顾用不用在意,他之所以失态,是因为身为皇帝,自己却连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顾用。”
“臣在。”
“抬起头来。”
顾用把头抬起,望着弗忌暮。
“你我都清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能有任何的疏忽,这深宫大院无法令你我安枕无忧,外面的世界肯定有些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你,是红影卫不知道的,而这才是最危险的。”
“臣明白。”
“所以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把天殷城的城防军控制在手里。”
一个灰衣老者拄着一个长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老师。”弗忌暮见到来人,极是欣喜,快步走过去搀扶灰衣老者。
“见过秦先生。”顾用在一旁给老者深深作揖。
“不必拘礼。”被顾用尊称为秦先生的老者用拐杖支起顾用弯下的身体。
“老师,您不是在扶风修养吗?怎么来了天殷城。”弗忌暮将秦老,也就是自己的老师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秦老安然地坐在椅子上,虽然他没有向皇帝行礼,但是谁也不会去责其不敬之罪,不行礼是皇帝特许的,因为他是弗忌暮的授业恩师,是德高望重的秦牧秦老先生。
“我都老成这般了,还有什么可修可养的,是郁丫头写信给我,谷梁拓那小子竟然想逼着郁丫头嫁他谷梁家,真把郁丫头当货物了,可以巧取豪夺?”
弗忌暮低头默然不语,心想能惊动自己这位早已经不问世事的老师,怕是只有郁儿了,老师视郁儿如亲孙女一般,郁儿既然写信求助于他,他定不会坐视不理。
“你别在那揣测了,我来不是为了郁儿的事,是为解你的困局,只有你的困局解了,郁儿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嫁给谁,要让郁儿将来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谁就不嫁谁,我做长辈的,你做父辈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就算是死,又有什么脸面死去?”
“老师教训的是,只是老师方才说的,要先把城防军控制在手里,不知是何意?南宫将军掌管城防军已经十几年,深得将士们的拥戴,对朝廷亦是忠心耿耿。”
“秦先生,皇后娘娘她、、、、”顾用话到一半便咽了回去,
秦老望一眼顾用,叹气道:“婉儿是婉儿,南宫家是南宫家,不要指望有婉儿在,南宫家便不会有所图,婉儿左右不了南宫家的决定。”
顾用向秦先生微微颔首,以示自己失言之责,他何尝不知南宫皇后无法代表南宫家的意志,只是他深知皇后绝对忠于陛下的,进而他会不由地会想,也许皇后能影响南宫家,而这种近乎于幼稚的想法无疑是最危险的。
弗忌暮眼皮一抬,深望一眼顾用,然后对着椅子上的老人请教道:“老师说的是,只是南宫将军深得军心,在城防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若要撤换他,怕是不易。”
“自然不易,南宫岩领军是一把好手,为人正直坦率,不像他那位满腹心机的弟弟,但是,在家族利益面前,这些还不足以左右他的选择,如果他不是身在南宫家,着实是一位可以倚重之人。现在若要从南宫岩手里拿回城防军的执掌权,首先得找到合适的接替人,其次就是要给南宫岩派以重任。”
“陛下,东夷蛮人一直在袭扰边关,东边的边防军需派一位大将前去镇守,方可确保东夷蛮子不会踏入中原世界一步。”顾用依然微微低着头,汇报着,眼中闪过一丝狡猾。
秦老眼睛一眯,带着一丝赞许和狐狸一般的微笑。“至于接替人,我给你推荐一人,凌武。”
“凌老将军?”弗忌暮有些疑虑,但是稍作思考便领悟了自己老师的意图。“以老将军的资历和威望,统领城防军确实再合适不过,只是他年事已高,又有旧疾,不是长久之计。”
弗忌暮神色一凝,然后扭头正色地望着顾用。
“臣在。”顾用心领神会。
“这件事还需交给你来办,凌老将军之后,城防军将来只能交给一位年轻有为,且跟七大家族没有任何瓜葛的青年才俊。”
“臣明白。”顾用说得极为沉重,因为又一个重担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这让他倍感压力,但是又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接下来的几日,天殷城发生了几件事情,执掌天殷城城防军的南宫岩被委派重任,调到边关抵抗东夷蛮人,而他的位置由已经退休了的凌老将军接替,出乎意料的是调离南宫岩在朝堂并没有遇到反对意见,尤其是南宫家以及支持南宫家的势力都显得极为沉静,包括南宫岩本人也是欣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三日之内便把城防军执印交给凌老将军,然后宴请了自己的部下以及部分家人好友。
在宴请凌老将军的时候还闹了笑话,凌老喝高了,回去的时候一头栽进了南宫岩府上院子的泥潭里,这可把南宫岩吓一跳,老头可是刚接替了自己的位置,如果在自己的府上喝酒喝死了,那自己铁定难逃罪责,幸好老头并无大碍,第二天完全忘记了昨晚的糗事,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南宫岩也于半个月之后赶赴边关,以抗东夷蛮人。
另外几件事情都和谷梁家有关。公主弗忌郁给谷梁铭回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无人得知,只是看了公主的回信后,谷梁铭一把火把信烧了,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出来后,满脸阴沉,这位向来镇定自若的天殷城三杰之一,变得有些不淡定了,府上的人纷纷在猜测公主会在信中说了什么,让他变得这般失措。
还有就是谷梁家秘密调查幼年雪狐失踪之事,一直没有结果,唯一得出的结论是有人要阻止谷梁家娶郁公主;另外就是谷梁小振因为在大幕会场当着公主的面胡作非为的事情,又被谷梁拓禁足,不过这一回,谷梁小振出奇的老实,足不出户,也不吵不闹,竟然就乖乖地待在府里,以他的秉性,这着实无法让人理解。
总而言之,谷梁家这对兄弟,自大幕会场事件之后,都变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