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一路小跑,带着几个丫环从边门来到了正院,一进屋子见丫环仆人都必恭必敬地站着。桌子上也备好热腾腾的饭菜,问过朱管家,原来老爷夫人先回房换身衣服,晚些便过来用饭。
片刻功夫,柳老爷与夫人何氏不紧不慢的进入正院。
柳府家大业大,可膝下只有柳真真一位宝贝女儿。何氏也曾想为柳老爷再添一子,延续香火。可天不遂人愿,寻遍城中名医为其调理身子未果。无奈之下便同老爷商量再选一位妾室,却遭到柳老爷的拒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正是这句誓言,表妹每每念到这句,便赞叹自己的父亲是世间最专一的男子,自己不必面对所谓的庶母,庶弟庶妹。
南沽城的一些大户人家都是有三妻四妾的,坊间便在传柳夫人如何善妒,以至于柳老爷惧内,不敢纳妾。云沁心知传言不实。姨父姨妈夫妻多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多少闺中女子令人称羡的姻缘。
席间吃饭,柳真真因早上未用朝饭,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眼下全然不顾及所谓的淑女形象,左手挑了一个最大的鸡腿,大口的啃着肉,吃的满嘴都是油。
“你慢些吃。”云沁细声劝道,又暗自夹了些菜放到她碗里。
“姑娘家的吃相怎能如此不雅。”何氏眉头一皱,搁下筷子。语气略带嫌弃。又侧目瞧一眼沁儿,啧啧,当真是天差地别!
“莫不是又没用朝饭?”何氏狐疑的盯着自家闺女。
“用了。”柳真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脸上也没有露怯,故作从容地扭头望向表姐,赞不绝口道,“只是今日的菜肴太合我心意,想来是咱们府上的厨子手艺越发好的缘故。”
对上真真的眼神,云沁心领神会,夹了一块茄子说道:“是呀!这道肉末茄子煮的入味。姨妈,您尝尝看!”
二人一唱一和,何氏岂能不知。见姐妹俩感情和睦,她也深感欣慰,语气连带着柔和些;“面前摆着再丰盛的佳肴也该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些礼数做的不周到,日后嫁人可是会被婆家笑话的。”
“娘,你怎么越扯越远?”柳真真放下鸡腿,收敛起自己不雅的吃相,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你娘说的对,平日里对你太过娇纵了。”柳父也开口责备。
真真低头扒饭,不语。饭桌上气氛有些尴尬。
云沁在一旁瞧着这一家子的神情,暗暗思忖少许后,细声问道:“姨父姨妈,今日去寺里还愿,山路崎岖,舟车劳顿,真是辛苦。可沁儿见姨父心情甚佳,路上可有什么趣事吗?”
“哦,真是瞒不过沁儿的眼睛。在灵云寺山门,遇到我旧时的同窗。他竟是南沽城新上任的太守,开春刚从江州调任过来。”柳父喝了一口茶,侃侃而谈,“他带着夫人去庙里求签。咱们两家多年未见,便在山下的茶馆里小坐片刻,聊得尽兴,显些误了时辰。”
“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一大美事啊。”云沁一脸认真的听着。
何氏终是按捺不住,目光不时落到正埋头吃饭的自家闺女,嗓音中带着笑意:“真真啊,沈夫人说他家有位公子,去年刚行冠礼,至今还未订亲。听闻这人品相貌,那都是没得挑的,南沽城里打着灯笼也不好找的如意郎君。”
“他这么优秀,想必一般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城里有那么多名门闺秀,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柳真真又往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细嚼慢咽的咬着,一脸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你们说了算?再说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他敢对你不好?”柳老爷沉着脸,语气愈发重了。
“老爷,别生气,喝口茶缓缓。”何氏安抚完柳老爷,继续劝道:“乖女儿,你爹与我商议过,觉得这桩亲事是极好的。过几日,沈家便会派媒婆上门说亲,还会把那沈公子的画像带过来。听闻沈公子面如冠玉,身姿绰约。也不知是真是假,想来定是你喜欢的!”
“等等...”柳老爷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打翻,“男儿当以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为荣。夫人,这相貌生的美不是重点。”
真真一脸木讷,呆坐着不出声。一顿饭的功夫,她的终身大事就定下来了?
夫妇俩只当是女儿家脸皮薄,不好开口。柳老爷招手示意何管家:“明日请个画师来府上帮小姐画上一幅,送到沈大人府上。”对于女儿的容貌,柳老爷还是挺有自信的,定不输于别家的小姐,当然这也是真真最大的优势了。
“老爷,哪里要到外头请人,不如让沁儿画,她的手艺丝毫不逊色外头的画师。”何氏笑容灿烂,一脸得意的瞧着自己的外甥女。
“夫人所言极是,那就有劳沁儿了!”
“姨父客气。”云沁腼腆一笑。
柳氏夫妇心中已然拿定主意。眼瞅着女儿马虎又不稳重的性子,反倒担心日后嫁人如何在婆家立足?虽说与沈家是故交,可摸不清沈家公子的性情,若因这些被沈公子所不喜,也是一大难题。
“真真那,从明日起,每日花两个时辰在房里念女则,女训,直到熟记为止。”何氏嘴里滔滔不绝的,生怕遗漏些,“下午呢,就在房内绣花,我会派李嬷嬷来盯着。还有别想让表姐为你作假,沁儿的绣法可与你不同。”
柳真真欲哭无泪,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的说道:“女儿还小,不急于订亲事。再者说还有表姐呢,我总不能越到她前头去。”
何氏见云沁的神情有些尴尬,又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真真,斥责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我与你父亲已经商量好了,沈杰就是你未来的夫婿。”
“哼,我才不要嫁人。”柳真真沉着脸,语气倔强,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
“姨父姨妈,莫要着急,我先去瞧瞧她!”云沁看情势不对劲,也一并告退了。
真真的行为举动让夫妇俩颇为震惊,平日还算乖巧的女儿竟会如此忤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