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这句话一出,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刘军瞬间就安静下来。
“有什么疑点,你说说。”
林月梳理了一下思绪说:“咱们从一开发现那把斧子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斧子的所有者杨艳菊就是凶手。之后所有的侦查方向都朝着这个方向进行。后来咱们又找到了案发现场,找到了剩余尸块,杨艳菊也承认了是自己杀的人。可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需要实地演练一下。”说着林月在办公室找了长度跟那把斧子长度相当的直棍儿。然后她看了看我,说:“乔然,你身高多少?”
“1米78”我机械的回答着。这个时候我脑子里还是蒙的,不知道月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身高1米61,现在假设我是杨艳菊,而乔然就是王大老实。我手里的棍子就是那把斧子。杨艳菊说她砍王大老实时,王大老实是站着的。我现在起身砍向乔然头部。以我的身高,即使砍到乔然,也是砍到他的额骨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不是顶骨,就算砍到了顶骨,那么斧子的砍入痕迹应该是呈一定角度的,但是我们现场砍到的斧子却是基本呈平行状。要实现这个角度就需要拿斧子的人个子再高一些。还有一点不知道大家记得吗?王主任说过,王大老实特别宠杨艳菊。她基本没怎么干过重活。但是要想把人的顶骨砍成那样,是需要一定的力量的,我觉得杨艳菊可能做不到。”林月一边演示着一边解释。
“你的意思是杨艳菊骗了我们。案发现场还有其他人。”老乔说。
“是的,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对杨艳菊来说,是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的。”林月继续说道。
“你说的是她的儿子王仁杰。”我接着说。
“没错。就是王仁杰。”
“可是杨艳菊说,当时王仁杰喝醉了,早早就去睡觉了。”
“那只是杨艳菊的一己之言。那只是一个母亲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的母性使然。”这个我懂。
“你又没有孩子。”刘军悄悄的说。
“我没孩子我也能懂母爱的伟大。”林月狠狠的瞪了刘军一眼。
“可是我们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王仁杰杀人呢?”刘军又提出个尖锐的问题。
“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林月也很无奈。
“那怎么办?这样的案子,本来线索就极少,这次能顺利的侦查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我迅速的蹿过去接了电话。是血液检验打来的电话。我们送去的样本已经检测完毕。让去拿检测报告。
我跟老乔说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去拿那个报告。在林月说出案子的疑点之前,这份报告说实话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当林月说出这个疑点之后,这份报告又显的那么重要,因为我们大家都希望可以在这份报告中发现一些我们需要的证据,能够还原事实的真相。
当我拿着这份报告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大家都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样?结果是什么?”
我停了几秒钟说:“林姐,你真是太厉害了。现场果然有第三个人的血。我们送去检测的斧子上有,墙上也有。”
刘军,乔然,你俩去把王仁杰带过来。
“是”
我和军儿调查了王仁杰上班的地方,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去。我们到那后,发现,原来毕业仅仅两年的王仁杰竟然是已经年销售额过千万的商贸公司的老板。
当我们出现在王仁杰面前,并表明身份的时候,他像他妈妈杨艳菊一样坦然。
到达刑警队后,我们先对他采取了采血取样。然后才开询问。
“我们请你过来呢,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六年前,你考上大学的那次庆祝宴上发生了什么?”刘军问道。
王仁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你们找到了我,那手里肯定是掌握了证据。
“对,我们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而且你的妈妈杨艳菊已经认罪,承认是他杀你的爸爸王大老实和王志华。”林月说。
“什么,她承认了。你们别听她的,事实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王大老实和王志华也不是她杀的,她这样说只是为了保护我。”王仁杰没有激动,情绪很淡定的说着。
“那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我说道。
“可以。那是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的第二天。我妈说给我爸还有王叔叔打了电话,他们都回来给我庆祝考上大学。我特别的开心。然后是我王叔叔先回来的,他买了好多的礼物还有城里带回来的吃的。然后他就让我把这些东西放起来。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听到了王叔叔跟我妈妈的对话,让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我不是王大老实的儿子,而王志华叔叔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话里的意思是想把这个事情在今天就挑明了。我马上要去城里上大学了,关系挑明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城里照顾我。我承认,这些年王志华确实挺照顾我们家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他王志华并不是看在跟我爸的哥们儿情义上,而是因为我妈。说实话,我挺看不起这样的人的。所以我听到他说这个的时候,我就决定,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我都不会不认我王大老实爸爸。我妈也劝王志华等改天有合适的机会了再说。就在他们商量这事儿还没达成共识的时候,我爸回来了。看见我爸回来,我便迎了过去,老爸给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还夸我有出息。看着眼前这么老实善良的爸爸,再看看我妈和王志华,突然觉得我爸真的好可怜。我也挺可怜的。但是这事我们藏在心里,谁都不能说。
我妈在老爸回来后,就开始上菜和酒。老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们四个人边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老爸和王志华坐的比较近一些,我妈坐中间,而我坐在离他们最远的对面。随后我们就开始吃饭,喝酒。平时我爸妈是不允许我喝酒的,那天高兴,他们也让我稍微喝了一点。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突然王志华就要跟我爸交代他跟我妈还有我的事情。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我妈使劲的咳了两声。意思是不要说。其实当时我也不愿意让说。一个男人,被绿了几十年,而且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人还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谁能接受的了?可是王志华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故意的,就权当没看见,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说完,我爸愣了,我妈和我都楞了。我爸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说,你们骗我。这么高兴的日子,你们不应该骗我。这个王志华竟然还应着说,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骗我爸。我爸什么话都没说,拿起酒瓶给王志华倒上端起来就碰了杯,说,喝了这杯酒,咱们兄弟俩恩断义绝。他仰头就把酒喝下了肚。然后我爸起身朝院子里走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拿着把斧子。我见形势不对,我啪的一下,把喝酒的玻璃杯拍碎在桌子上,当时我手上的血就直流。我原以为我爸会停下来看我的伤口,可是那天他没停,他没有给我妈去拦他的机会,也没有给王志华辩解的时间,径直走到王志华面前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斧子,然后又是一斧子。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赶快夺下我爸手中的斧子,我便从桌子对面扑了过去,抢夺他手里的斧子,在我们抢夺的过程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斧子竟然砍到我爸的头上。王志华和我爸都慢慢的不动了。他们都死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和我妈面对着这两具尸体很长时间。后来我妈说跟我说,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被别人知道。她说,你去睡觉吧,别管了。妈妈会处理好的。那样的情况下我哪睡的着。我妈以为我睡了,就开始处理我爸和王志华的尸体,我看着她把他们一刀刀的顿成尸块,放到了我们家腌肉的缸里,埋在了她的床底下。我也看见她把他们的头单独的拿出去了,至于扔哪了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第二天,我妈就把我赶出了家门,说以后没事就别回来了,在城里好好的生活吧,她还告诉我王志华在城里有一个商贸公司是留给我的。然后我就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妈她没有杀人,她只是爱子心切,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听王仁杰讲完这整件事情的真相,我的心情无比的沉重。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对于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我真的特别想听听她对于这件事的真实想法。
我又去见了杨艳菊。
“您儿子王仁杰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我直接说了重点。
杨艳菊听见我说的话后,猛的抬起头:“这件事情跟我儿子无关。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你们判我死刑吧,别碰我儿子。”
“您不要这么激动。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您没有杀人,王志华是王大老实杀的,他呢,是在跟王仁杰争抢斧子过程中,自己击中了自己的头。跟你们俩都没有关系。我这次过来呢,就是想问问您当时为什么会把他们的头埋到王志华的地里,把他们的身子埋在自己的床底下?”
听到我这样说,杨艳菊破涕为笑:“苍天有眼呀,谢谢您,您真是包青天再世。”
“您也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还原了真相而已。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现在您可以说说您为什么那么做了吗?”
“当然可以。这样说的话,还要从我刚到王庄时说起。我从四川来,其实说白了就是到这里来给别人做媳妇儿。到这我嫁给了王大老实。王大老实人不错,性格好,对我更好,但是说实话,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已经嫁给他了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这都是命啊。可是,命中又让我遇到了王志华,他是王大老实的好朋友。对我们家也是多次照顾,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我感觉的出来,我们俩是互生情愫,但是我名义上是他的大嫂,碍着这份情面,我们谁也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但是我们都深爱的彼此。直到有一天,我们俩在酒后没有把控住,越了界,上了床。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经常在一起,我内心其实很煎熬,志华劝过我最好跟王大老实实话实说。这样大家都会过的舒服。但是我一直犹豫不决,毕竟王大老实处处都对我好,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直到生王仁杰,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的心里希望是王大老实的,这样就算我离开了,也算是对得住他,给他留下了一儿半女的。可是谁知道,仁杰竟然是志华的孩子。这下我更不敢说了。我跟志华说,我跟他是有缘无分,今生就到此为止吧。可是志华却说他爱我,今天他非我不娶。果然让他一等就等了二十年,直到仁杰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志华的生命就停在了天。我之所以把他们的头埋在志华家的地里,正是因为那句老话‘入土为安’,我不能把他们的躯体买到土里,我至少把他们的头埋了。”
“那您把他们的尸块埋到床底下是因为什么?”
“这两个男人,我都亏欠他们。他们因我而死。王大老实对我百般照顾,万般呵护,是我的恩人,我却背叛了他。我对不起他,而王志华,我们相爱了二十多年,我却没有陪过他一天。所以,我要把他们埋在我的床下,我要用我的下半生日夜陪伴着他们,也算是我的一种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