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十年的一个清晨,红日初升,林海渐郁。
大宣国岷下府境内的青阳镇上,一间门面不显的小店里传来阵阵人声。
“中宇大陆,蕴养灵气,是以万物生长,天地有序。灵气充沛之处,香火鼎盛;灵气稀薄之处,生灵常庸。而能纳灵气修炼者,不论万物,皆可脱去凡胎,以求一番造化。草木成精,鸟兽为妖,鬼魅做怪,而人类身为万物灵长,入神坐照,锻体通脉,以养灵力者,称为修士。”
王昊对着宋寅初侃侃而谈,而宋寅初也听得颇为入神。
那诡异的梦境昨晚并没有出现,让他此刻精神充沛。
“修士一途,千百大道,然细分只有两条分支”王昊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了自己,继续说
“一条便是像我这样的武修。所为武修,便是激发人类的先天灵气,由血肉滋生内力,内外兼修,从此打破人体的天生枷锁。传言巅峰武修能生捉青龙,百战沙场,有甚者更是能狗踏破虚空而去。”
“那还有一条呢?”宋寅初问道。
王昊叹了一口气,道:“每次带领弟子入门,这都是避不开的话题啊!还有一条分支称为仙修,他们靠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增长修为,但是成为仙修的条件很苛刻,需要灵根,由于某些你们目前还接触不到的原因,仙修在我大宣国内数量很稀少,且大多都在朝廷的编制下。你若是感兴趣,将来可以去大陆游历一番,外面有很多仙山。”
“那武修和仙修哪个厉害?”
“我来讲吧!”话音未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鬓发如墨,身形颀长,眉目间与王昊倒是有上几分相似。
“王大哥你回来啦!”宋寅初很是惊喜。
这青年便是王昊的长子,王博延。
王博延走近摸摸宋寅初的头,笑着说:“你小子倒是长高不少啊,现在还不贪不贪睡啦?”
宋寅初“呸”了一声,笑嘻嘻的说:“我的病治好啦,倒是你快说说,哪个厉害啊?”
“我们武修的内力,其实是先天灵力的一个别称,所以武修的第一境便是锁灵境,即锁住先天灵力使之不再流逝。先天灵力与天地灵力本质都一样,所以咱们武修与仙修修炼到极致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仙修使用天地灵力,招式看起来声势更加浩大罢了。”
说完王博延向王昊作了揖,恭恭敬敬的说道:“父亲,我回来了!”
王昊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是一番装腔作势,然后趁着宋寅初不注意,悄悄对王博延说:“做的好,面子给足了,晚上带你出去喝酒!”
王博延心中窃喜,但面上却仍绷着,恭恭敬敬的站到王昊身后。
“啊,刚才你王大哥跟你说了,武修仙修并无高下之分。那咱们武修第一境是锁灵境,其实每个人的先天灵气多少都不同,但踏入锁灵期之后,都要积蓄内力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进入到下一个境界,即所谓的六劲境。”
“得到什么程度?”
“我们武修对内力有一个衡量单位,称为元,一元内力是多少待会告诉你!”王博延说着,关上门窗,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寅初,你准备好了么?”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宋寅初重重的点了点头。
檀香点燃,烟雾绕梁。
“我会教你一句口诀,你听着即可。”
王昊言罢,开始哼唱起来,与其说是口诀,其实更像是一段古怪的歌谣。宋寅初跟着哼唱,第一遍只记了个大概,三四遍之后才堪堪记牢。
“接下来,与我一起”
王昊两手握拳,用凸起的指骨抵着宋寅初的两边太阳穴。
这一次哼唱,宋寅初立刻感觉体内有了些不同,似乎在颤动,他能感觉到从太阳穴进来的力量在指引他的心神,以一个特定的顺序流过十二经脉,再汇聚到丹田之中。
原来丹田才是颤动之感的根源,随着颤动的感觉愈加强烈,宋寅初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被剥离了出来。
冥冥之中,似有破壳之声,有什么东西冒出了头,极细小,极脆弱,它在丹田之中转了一个圈,便沿着方才的顺序流过十二经脉,一圈之后又回到了丹田,隐隐有一丝壮大的感觉。
“王叔,我感觉到内力了。”
宋寅初张开双眼,脸上有一丝激动。
“收敛心神,不要说话!”王昊轻声喝道。
他心中有一丝忧虑,希望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可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时宋寅初忽然发觉双眼一热,紧接着丹田之中就出现了一团硕大的蓝色火焰,内力每流经一次就会小上一丝,相反的,那火焰则会大上一丝。
王昊猛地睁开眼,啧啧嘴,又说出了一段口诀。
而宋寅初此刻心中慌乱,哪还听得见。
丹田之中,那火焰好似胜利凯旋一般,浮现出一只腾飞的蓝焰睛雕的虚影,一股暴戾的气息瞬间涌上心间,宋寅初好像又看到了那黑暗洞中的情形,一时间惊惧不已。
他立刻大叫了一声,可半途而废的反噬哪里是好受的,连吐好几口鲜血,连盘坐的蒲团都染红了。
“怎么样了?”王博延赶忙过来扶住他,一脸关切的问。
王昊紧皱眉头,对王博延说,“你先出去!”
王博延会意,看了一眼宋寅初,咬牙离开。
“寅初,别怕,再试一次,试着去用你的意志来控制那股力量。”
“我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王昊强忍下心中的紧张,双手喷薄内力包裹住宋寅初,对他说:“那都是幻象,拿出你的勇气降服心猿,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寅初心神再度落下接触那团火焰。
火焰摇曳,散发出一阵寒意,宋寅初的心神甫一接触,就感觉连灵魂都要冻住,进度大大减缓。
宋寅初紧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推进着心神靠近,像是用木锥在石板上硬生生凿出一个洞。
呼吸逐渐急促,靠的原来越近了。
终于,顶着寒意,宋寅初的心神沉浸到了火焰之中。
一刹那,宋寅初好像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崖洞中,他甚至能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深处不断传来蓝焰睛雕的凄惨叫声。
没等宋寅初靠近,场景就自动拉近。
这是一只巨大的蠕虫,它从洞壁上落下,紧贴着蓝焰睛雕的背部的伤口吸取着血液。蓝焰睛雕虚弱的瘫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面蛊蚕食它的身体,瞳孔中的火焰明灭将息。
这画面对于宋寅初来说太过残忍,他不禁泛起一阵恶心。
此时,那蓝焰睛雕好像看到了宋寅初,朝他凄鸣了一声,说不清的悲伤与不甘。
宋寅初却听明白了,他颤颤巍巍的走到近前,两双同样的眼睛相对,一人一鸟之间好像建立起了奇妙的联系。
几个呼吸之后,宋寅初抿着嘴对蓝焰睛雕说“我记得你的名字了,我会替你报仇的。安息吧,冰吟。”
话音刚落,蓝焰睛雕长长的嘶鸣一声,整个幻境开始崩碎,一切都化成虚影消失。
缓缓睁开眼,眼角流下一滴清泪,然而对于宋寅初而言,整个世界都骤然不一样了,甚至连角落里的一根毛发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丹田之内,蓝色的火焰静静的燃烧,内力每次流经都不再变少,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宋寅初满头大汗,但依旧对着王昊露出了笑容。
王昊收功喘着气,道:“可吓死我了,来,把手腕给我。”
他并指搭在宋寅初的手腕上,轻敲了几下,笑着说道:“嗯,不错,内力很纯粹,量也不少。你虽然入门晚,但有我帮你开通十二正经,也不会比同龄人差。记好了,你现在的内力总量大概只有百分之一元的样子,等你什么时候能积蓄到十元的时候,你就能晋升到六劲境了。而在那之前,你要尽量少使用体内的那股力量,否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宋寅初颔首,握住拳头,感觉充满了力量。
门打开了。
是宋潺和王博延正两人站在门口,门外天很蓝,风很轻松。
“一切都还好么?”宋潺问道。
微风撩起宋寅初额前的长发,他笑了,湛蓝的眸子显得很是清澈。
“还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