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冉又掏出十两银子送与老者与阿亮。
老者虽然不懂江湖中的人物,但是刚才看见陆冉的出手,又被天闻山的人接待,也猜到了陆冉不是等闲之辈。
之前还觉得陆冉是初入江湖的少年,真是老猫烧须了。
老者最开始是不收的,但是陆冉执意要给,赵一衡的意思也是老前辈收了吧,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不能陪您在这耗时间。
老者感恩戴德,撑着乌篷船与阿亮一起离去,当然是回家了,有了这些银两,做些小买卖总比在秋江里撑船来得安稳。
陆冉这是第一次上落云山,天闻山他都上过,但是落云山还是第一次。
落云山和天闻山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并不是高高在上的。
沿山路往上,做小买卖的商家,种田的农家,甚至酒肆,一应俱全。
不看秋江中今天发生的事情,倒显得无比和谐。
悟为已经将徒弟全部放生,让他们经营自己的道观,这又和陆冉想象的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落云山只是一个整体,现在却成了错落有致的各个道观,甚至这里还有佛家的寺院,甚至其他小教派的位置。
落云山的道观很多,许天真并不是很耀眼的那一座,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观,却没有几个弟子。
想想也是自然,许天真已经没有了功力,只剩学识上的修为。
在这个江湖中,谁会跟着一个没有功力的师父。
毕竟都在五行之中。
陆冉心中些许悲凉,却又觉得这样也好。
人生并不一定要达官显贵、引人注目、万里挑一,也许这样平平常常,过着安宁的日子,才是真谛。
赵一衡将陆冉送至门口,转身便离去,连和许天真说句话都没有。
陆冉心中有些疑惑,终是没有问出口,这也不是他可以管的事情。
“你来了。”
“我来了。”
多简单的对白,就像天天见面的好友。
陆冉将吴城的事情、陆明的事情一一说给许天真听。
很多事情许天真也没曾想到,比如另一个陆明。
这要超越了平常人的意识范畴。
但是陆明的死,虽然许天真早就知道,依然悲从心来。
他的记忆穿越了好久,一直到那次二人喝酒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日云马小镇,二人的相见,那些对白,看似无聊,却饱含着二人经历的人间百态。
那是他们最后一顿酒,最后一次对话。
……
“你终于下山了,过了几年了?”陆明道。
“贫道在山上,不记得年月。”许天真道。
“别给我文绉绉的,‘贫道贫道’的就别说了。”
“哈哈,好,山上肉少,我得多吃点。”
“在这里,酒肉管够。”
“贫……我觉得修行人不宜饮酒。”
“那你喝不喝,你不喝我喝。”
“那还是喝一点吧。”
“喝一点?那就一杯吧。”
“那……那就一坛吧。”
“……你这一点,够大的。”
“小冉现在怎么样?”
“长高了变壮了,也比我的武功高了,只是还没有我帅。”
“最后一句太无聊了。”
酒过三巡。
“我的命数……还有多久?”
“我回答了又能怎样?”
“因为我还有要完成的事情。”
“什么,是这个小镇?”
“对,这是我留下给小冉的东西,虽然我不会测算未来,但是我也知道,我不在了,陆府也就……”
“还有大概……三年吧。”
“三年……足够了。”
陆明沉默了一下,转而笑道:“三年够我二人喝不少次酒的了。”
“开玩笑,陆府的陆明大公子,江湖红颜无数,武林好友无数,怎么会没有人陪你喝酒?”
“不一样,不一样,你站在我的位置你就懂了。”
“好吧,那不止喝一大点,贫……我今晚就陪你不醉无归。”
“醉了不醉都会归的,这里就是我的归处啊。”
“你不想问你是怎么不在的吗?”
“不想问、不能问、不必问。”
“你怎的也文绉绉的?”
“人之将死,感悟人生。”
“……你再这样,我就还是自称‘贫道’吧。”
“算了,哈哈,喝酒喝酒。”
“菜不够。”
“还有。”
“酒就两坛。”
“管够。”
……往事历历在目,这一夜陆明和许天真喝了不少的酒,许天真虽然测到了陆明会死,却不知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酒。
陆明这个离去的方法,也出乎他的意料。
原来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呢。
许天真心中也是悲怆,却不想被陆冉看出来。
他问道:
“那另一个陆明的……遗体呢?”
“已经让牧杀王送回去了,我想他总归还是想葬回自己的家。”
“他是否还有什么遗言呢?”
“是有的,但是……我不太懂。”
“他说了什么?”
“他说:陆府的存在是不公平的,没有了陆府,也许吴城的老百姓生活得更好。”
“他悟了,我懂了。”
“我不懂啊,天真叔。”
“以后你会懂的。”
“那好吧,现在其实……我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吴城那场尸毒的事情吧?”
“是的,牧杀王不想给我说,也许他有他的苦衷。”
“哎……若是我也不想说呢?”
“那我就继续追查下去……叔哥、予诗、那些陆府死去的人、那些牺牲的官兵、那些无辜的老百姓,谁给他们一个交代?”
“小冉……你还是太善良,不过,你是对的。”
“那您现在是打算告诉我了吗?”
“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