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昆丁走到大厅的门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去,回到卧室中将挂在墙上的弯刀取下挂在了腰间,这才在侍卫的簇拥下走向广场。
当鲁昆丁见到那依然漂浮在广场中央上空的巨大黑影时,他也极是惊讶,但旋即,谢赫的身份让他立即板起脸来。
他让众侍卫驱散了广场上聚集的教众,但众教徒却并不离去,他们只是远远的躲在暗处。
因为众人心中都对那黑影中传出的最后一句话起了心思:我会带你们远离这里的绝境,正是这句话,又重新唤起了众人的希望。
就在几天前,当蒙古人将麦门底斯堡团团围住的时候,看着悬崖下的蒙古大军,堡中教徒想起之前蒙古人攻陷其余堡垒的所作所为,他们便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因为他们知道,麦门底斯堡作为教派根本所在,它的被围,说明其余的堡垒应该已经全部都被蒙古人攻陷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援他们了。
阿拉木特堡虽然还在,但他们自保已经很难了,根本没有可能派出多余的人手来这里送死。
所以教众们宁可选择战死在蒙古人的利剑之下,也不想屈辱的作为异族的奴隶活下去。
况且,蒙古人的凶名已经传到了每个教徒的耳中,他们抢掠财物,焚烧房屋,更对女人犯下了连真主都无法原谅的暴行,所有的男人都被残酷的杀掉,即使身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无法幸免。
因此,堡中的所有教徒都已经决心战死。
但现在,从天上飘来了一个天使般的声音,对众人说要带他们远离此地,这个人既然能穿越蒙古人的包围来到堡中,说明他也一定能出去。
众人心中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广场周围的塔楼里、城墙上、都满是教徒期待的眼神,他们要看一看他们年轻的谢赫如何处置,因为这关系到他们自己和亲人的性命。
鲁昆丁很清楚自己的属下都在看着自己,他完全能感受到那些躲在建筑角落里的一双双渴望活下去的眼睛里所蕴涵的期待。
此刻,他掸了掸身上的雪花,从容地走到那漂浮的黑影下边,凝神细看,却见那东西原来是一个巨大的笼子。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笼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虽然看不太清,但鲁昆丁却从这个人头上的头巾和长相上分辨出,他是个***,却绝非蒙古人。
鲁昆丁顿时心下安稳了不少,手也下意识地从刀柄上挪开,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来到此地呢?”。
那人说道:“我们去那边的塔楼上谈吧。”,说着那人用手杖一指广场边上的一座钟塔。
然后,鲁昆丁便听到了两声铃铛的响声,接着,那笼子一样的东西便缓缓的向着钟塔飞去,然后便徐徐地降落在钟塔边上一座三层房屋的屋顶。
见此情景,鲁昆丁立刻带着三个侍卫疾步向钟塔走去。
鲁昆丁来到了钟塔的顶上,这里非常促狭,刚好只能容下两人,而那个笼子刚好就停在距离钟塔丈许的地方。
侍卫们刚想上前,却听那人说道:“尊贵的谢赫,叫你的侍卫退下,我也只是一个人,我们要谈的事情非常机密。”。
鲁昆丁思索了一下,挥手让侍卫们下去,然后自己走上前来。
只见那笼子上赫然开了一道门,门内站定一个人,正是那个撒拉逊人,他显得有些苍老,但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明亮。
此时离的近了,鲁昆丁才看清,原来那笼子就好像一间房屋那样大,粗糙却十分结实。
而在它的上边,有几十只巨大的秃鹫正在争食一些生肉,这些秃鹫都生得极是凶恶,体型要超出一般的秃鹫一倍还多。
夜空下,就好似一群从地狱中钻出的恶鬼,它们粗壮的腿上都被铁链与这个笼子栓在了一起。
正当鲁昆丁观察入神之时,那苍老的撒拉逊人开口说道:“尊贵的谢赫,请上来吧,我们在里面谈吧,天气寒冷,进来喝杯热茶吧。”。
鲁昆丁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相信你了,我才会与你一起商议事情。所以,请你如实相告,你到底是谁。”。
撒拉逊人仿佛没听见一样,答非所问地说道:“我相信你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了,同时你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我今天之所以会来找你,是因为我们都不想看着尼扎里耶派(1)的秘密落入蒙古人手中,这会让这个世界遭受难以想象的灾难。
如果这些秘密落入蒙古人手中,那就等于...将恶鬼从地狱里放出来一样。”。
鲁昆丁想了想,也不再说话,迈步向前,踏上了老人递过来的木板,走进了那个诡异而古怪的笼子里。
鲁昆丁一进到这笼子里,浑身便感觉一暖,原来这里边家当齐全,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绒毡毯,而且还有暖炉。
他刚一坐定,就见那撒拉逊人立即就摇起了手上的铃铛,那铃铛样式极是古拙,似乎是上古的法器一般。
铃声一起,鲁昆丁只觉得身下似乎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就明显的感觉到这笼子好像已经飞起来了。
他还没回过神来,那老人已经为他倒了一杯茶,并且在茶杯中放了一勺昂贵的砂糖。
茶一入口,甘甜暖胃,鲁昆丁觉得极是受用,便又喝了一口,那老人笑呵呵的说道:“尊贵的谢赫,感觉如何,现在还怀疑我有恶意么?”。
鲁昆丁说道:“如果你有恶意,我相信你不会冒险来麦门底斯堡找我,这里已经是死地了,所有在堡内的人都会死,蒙古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尤其...是我...。”。
说着,他透过笼子的小窗向外看了一眼,现在他们正在蒙古人军营的上边,下边的一座座营帐像一粒粒砂糖一般小,而雄伟的麦门底斯堡也在他们的下方,看上去只有一块乌姆糕一般大。
鲁昆丁不禁在心里暗叹造这笼子的人当真是巧夺天工、七窍之心啊,于是不禁开口问道:“这笼子是你造的?”。
老人笑眯眯的说道:“呵呵呵呵,我哪里有这般本事啊,只是我的长老们在研究了一些古籍后设计的。
这东西被我们称作飞舟,是用秘制的藤条编织而成,再用铁铆钉加固而成。
但据古籍上记载,这东西装上一些器械和滑轮后,可以自己飞起来,但我们集合了很多能工巧匠却都没有办法让它自己飞起来,所以只能驯养这些秃鹫来带动这东西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鲁昆丁有些感慨地说道:“古人的很多奇思妙想我们都无法理解,就像我们终其一生在研读先知告诉我们的话一样,到最后能理解的也只是他们无数妙想中的沧海一粟而已啊。”。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方才说你的长老们,他们又是谁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老人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有些高深莫测地说道:“我们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你们都知道一个秘密,那就是护教使者的秘密。
只是对于这个秘密的答案,我们寻找了很多年也没有找到,所以组织里派我来问问你,把你知道的关于护教使者的秘密都告诉我们,我们带你们走。”。
鲁昆丁说道:“护教使者从创教之时就已经有了,但以往的一百六十多年里,很多关于护教使者的资料都已经散失了,几任谢赫都死于教内斗争,还有几个谢赫不明不白的失踪了,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在教内也只有谢赫能掌握这些秘密,而随着他们不明不白的死亡和失踪,这些宝贵的典籍和资料也都不见了。
而且很多关于护教使者的秘密都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由谢赫们口口相传下来的,所以到现在,包括我在内,教内已经无人知道护教使者的秘密了,剩下的只是一些传说而已。”。
老人说道:“你说的话,我觉得有很多水分,我无法相信一个谢赫竟然也无法说出诚实而坦率的话。
据我所知,上任谢赫应该是得以善终的,他临终之际只召见了你,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你难道不想救你的教众了么?”,
鲁昆丁盯着老人的眼睛说道:“你觉得作为谢赫会用教中最机密的事情来换取活命么?”。
说到这,鲁昆丁转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护教使者在创教之初的时候就极为神秘,据说,在那时候,护教使者的来历就已经是一个谜了。
而后教中又经历了很多变故,首任谢赫的三个儿子应该都是护教使者,但却失踪了两个,而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儿子虽然继承了谢赫的位子,但很快也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所以,关于护教使者的秘密,传下来的本就不多,到我继任为谢赫,知道的就更少了。
你说的不错,上任谢赫,我的父亲,他临死之前是召见了我,也和我说了一些事情,但那些大多是他自己的猜想,并无根据。”。
老人笑了笑,说道:“即使是无根据的猜测,也可以说说,这对我们来说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鲁昆丁也笑了起来,说道:“呵呵呵呵,你到现在也没有与我说过你们的真正来历,而且我并没有得到你任何可以拯救我属下教众性命的承诺,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呢?
不妨你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拿出一些诚意来,我要看到一些保证才会考虑如何做决断。”。
注释(1):尼扎里耶派,即阿萨辛派,中国古籍中称之为木剌夷,但当时阿拉伯人和十字军称其为阿萨辛或尼扎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