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长生谱之寒林暮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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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菜炖豆腐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眼看着几处农舍就坐落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然而我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也还没有走到,不过雪倒是不再飘了,温度也逐渐升了上来,视线也慢慢变得一片晴明。

一路走下来我是打心底的感叹童璐提供的防寒服真是好,刚才在船上又惊又吓的这会儿走路又出了一后背的汗,衣服一点也不粘身,还是特别的干爽舒适,我心想回头出去了得找她再弄一套,今年冬天就舒坦了。

一路的急行军搞的大伙都是气喘吁吁的,不过张瞎子在前面走得飞快,我们也只能硬撑着跟在后面,秦雪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一直在我们身后四五步的距离跟着。

倒是小梁连跪带爬的大气喘得跟拉风箱一样,两个眼镜片上面全都是热哈气哈出来的水雾,我跟豹子看他这样,干脆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往前拖。

就这样又折腾了十来分钟,总算是到了栽着梅花树的几处院落,还没走到近前就已经闻到了扑鼻的幽香。

一树一树或浓或淡的红色花团开的特别繁密,浓郁的清香弥漫的到处都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再加上或深或浅的朵朵梅花,顿时让人一扫之前压抑的心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清爽了起来。

一开始我担心这香味有问题,一直憋着气,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呼吸,但是看到秦雪和张瞎子也没什么反应,索性放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全身的细胞都满足的雀跃起来。

“这是宫粉梅,住在这几处院落的应该是一些雅士。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秦雪轻声的念了半句诗,仰头凑在一簇梅花旁,轻嗅了一下:“各位应该也都知道,梅、兰、竹、菊列“四君子”,而且梅与松、竹又并称为“岁寒三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梅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在这幅画里面,这几处梅花也是唯一着色的地方。”

“这里似乎不像有人的样子啊。”我隔着几树梅花往前面的院落看了看,扭头问道:“昨晚我们乘船的时候,那个叫老四的渔人提过,说他刚好也准备回去所以可以捎带着我们,你们说这些院落中会不会就有那个渔人的居所?”

“哼,有了更好。”豹子面色不善的盯着梅花丛中说道:“我正愁没处找他呢。”

“渔人应该还停留在第一层吧?而且这片院落应该跟秦雪说的一样,住的应该是一些雅士。”小梁举着相机对着花丛中的房舍拍了几张,赞叹着说:“这一层成画于宋中期,绘画的人功底很高,运笔非常的细腻,不过真正看到立体的建筑才发现,真是更加的秀美,华丽。”

“华不华丽我倒没看出来,我就觉着空气里的味儿不对,哎,你们有没有闻到熬白菜的香味?”豹子远远的站着,来回的在几树梅花附近转着,鼻子使劲的抽抽了几下,见我们没什么反应,他一脸的惊讶:“真的,我真闻到有熬白菜的味儿了,好像还有豆腐。”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也都凑了过去,果然在一处低矮的梅花后面一丝若有若无的炖菜味儿夹在浓郁的梅香里隐隐飘过来,看方向像是第三座院子里飘来的味道,我不由的对着豹子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干刑警的,鼻子够灵的。

一闻着味儿,大家脸上都有些动容,从早上醒过来到现在又是大半天一粒米也没进肚,之前一直紧张着倒也不觉得,这会儿被这白菜炖豆腐的香味儿刺激的肠子都绞的疼。

不过又想到我们在船上可就是闻着味就被死坑了一把,一时间都迟疑着谁也没有往前迈步,毕竟这味道来的太诡异了,偏偏又是在我们饥肠辘辘的时候。

“这应该是正常的饭菜香,会不会是之前那打渔的?要不我们先去那边检查了,再看其他几所院子?”我一边闻着时隐时现的炖菜味儿,一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心想这应该不会是幻觉了,连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一提议,大伙的目光都朝张瞎子看了过去,他有些愣神,说到:“应该是正常的饭菜香,不过不可能是渔人,他肯定还在第一层画卷,谨慎点还是从第一间院子开始吧,大家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我们一听也是,保不齐万一这是藏身暗中之人的诱敌之法呢,当下也不再提议了,揉了揉有些绞在一起的肠胃,扇形散进了最前头的院落。

这是一所很秀气也很简单的典型古代庭院,有门、堂、后室、两侧东西厢房,都是悬山式的设计。

屋顶、院内到处堆满了落雪,雪下面则是一层厚实的冰层,透过裸露出来的冰层隐约看到冰面下倒伏的干枯杂草。

一簇一簇的梅花落在地面上,被凝冻在雪里,院内门窗全都敞开着,里面简单放置着一些家具,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一间大厢房里面还摆放着一摞已经冻成板砖的书籍,只能隐约辨认出来封面上是一个模糊艾字,看样子像是一本什么诗集。

整个大院一个人都没有,内外全都结了差不多一两指厚的冰,家具卧榻无一幸免,门窗也被冰死死的冻住无法开合,看样子似乎是已经空置很久了。

“秦专家,这是什么?”豹子指着一扇窗户问了一句,我扭头一看,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格里的冰块撬了下来,露出下面一块亮闪闪的东西。

看到窗格上那片东西秦雪惊讶的低呼了一声:“这是明瓦啊。”

“冥瓦?你说这是阴宅?”听到秦雪的话,豹子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赶忙缩回了手,在身上前后擦了几下。

秦雪微微一笑,说道:“不是阴宅的冥,是光明的明,这是古代用来糊窗户的,没想到这一户还是富户,果然再多的分析研究还是不如实地考察来的真切。

早先我们对画作进行研究的时候就发现,这几座农舍在着色上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是也只能分析出来用了一些什么染料,当时一直局限在农舍的布局风格上,倒是没往其他方面考虑。”

“什么是明瓦?我见过一些比较贫困的村落很多还是用报纸糊窗户的。”我问了一句,凑过去用手扣了一下,手感上像是石头一类的东西。

“用纸来糊窗户是普通老百姓常用的形式,虽然可以用以遮挡风雨,不过在油灯如豆的年代,窗户一关整个房间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光亮了,推开窗倒是可以透光,但是到了冬天寒风入骨犹胜落雪之际,开窗透光就得顶着割面的苦寒,不过这些也只是穷苦百姓的活法罢了。”

秦雪拔出腿上的匕首又扣下来几块冰,看了看嵌在窗户上的明瓦,感叹了一下说到:“至于明瓦。明瓦其实不是瓦,是一些富裕的大户人家用蚌壳打磨而成的,大小像是豆腐干一样的半透光薄片儿,镶嵌在窗户上代替窗户纸的,可比窗户纸高级多了。

不过我们现在看到的明瓦是云母片打磨而成的,应该出自北方,所以这所院落的主人应该是来自北方的人,也符合画作的整体意境,不得不感叹古人作画的严谨。”

我们又四下看了看,除了明瓦之外倒是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掉头就去了后面一所院子。

这所院子比前面一所要小上一圈儿,一样的格局,不过少了东西厢房,四五株枝繁叶茂的宫粉梅占据了原本厢房的位置,层层叠叠的梅花把周围的几间屋子厚厚的围了起来。

这所院子倒是门窗紧闭,但是和上一所院子一样,里里外外都结满了冰,小院儿里有一口不大的井,又厚又白的冰锥层层堆叠着一直从井里面堆到了井沿上,辘轳也被冰冻得死死的,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绳子上更是结了小臂粗细的冰柱。

终于检查完了前面两所院子,看着触手可及的第三所院子,闻着愈发浓烈的炖菜香味,我们几个的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还带着一点犹豫,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走呗,还愣着干嘛,要是等会看见贼老头,老子先卸他一条腿。”豹子在地上啐了一口,反手抄着匕首转身绕进了梅花丛。

我生怕他再被人偷袭,连忙抽出匕首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我们俩一进去也楞了一下,这所院子竟然也没有人,一样的几间房子,一样的到处冰封。

唯一不同的是院子里搭了一个架子,架子下面栽了两株葡萄,此时葡萄叶子早已经干枯掉落,只剩下枯枝缠绕在架子上,也是结满了厚厚的冰。

架子下是一个茶几一样的矮石台,台面画着一副棋盘,上面空无一子,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这院子比起前两间又小了一些,只剩下门、堂和后室,两侧的厢房全都被繁密的梅花代替。

屋内家具也是非常简单,无非桌凳几个,后室正中坐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一口敞口铜锅,里面正炖着白菜豆腐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野菜。

炉子的火候似乎也恰到好处,整锅汤汁正汩汩的冒着热气,鱼眼大小的水泡此起彼伏。

白菜叶子随着汤汁的翻滚来回的翻腾着,一块块手指大小的豆腐块随着白菜叶子的翻腾微微颤抖着,反射着滑嫩雪白的光泽。

炉子边上是一个小茶几,上面一个葵瓣大碗,碗里放着一个鹰嘴小壶,壶身一侧有一头小兽图案,一缕温热的酒香正顺着壶口袅袅升起。

看样子好像是有人刚炖好一锅白菜豆腐温好一壶酒,正要独自享用的时候却被我们突然打断,放下酒菜仓皇而去。

我跟豹子对视了一眼,这一间后室左右两扇小窗都是关闭着,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我们身后的门,刚才我们搜索其他院子的时候,张瞎子一直在外面查看,如果有人出去他也一定会看到。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当年作画的人在画画的时候,这一锅子白菜豆腐就已经炖好了酒也温好了,然后就一直炖到现在。

因为香味实在是太诱人,我们也没在房间里呆太久,连续吞了好几次口水这才相互拉着退了出来,风风火火的朝着剩下的两间院落冲了过去。

几番检查下来,我们发现这几间院落都没有人居住,而且越往后面的院落由于梅花的遮挡显得愈发的简单,到了最后一块院子里面就只有一间房了,不过秦雪解释说很可能是因为当时绘画者偷懒,并没有在被梅花遮挡的那部分房舍上多下笔,所以在画卷里面房舍的位置就自动被梅花占据了,就造成了现在这种最前面的院落非常精细,而越到后面就越简单的样子。

“这几所院子都没什么问题,我们休整一下,稍后准备上山。”张瞎子顿了一下,看着中间的院落淡淡说了一句:“那院子的东西也没问题。”

“走吧,还等着干嘛,上家吃豆腐去。”豹子嗷了一嗓子,拧身就走,我们几个相视一笑,争先恐后的朝着第三所院子挤了过去。

因为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冻在地上无法移动,我们就索性都蹲着围在了铜锅前面,纷纷抽出匕首。

我朝锅里一看突然就发现面前这一锅汤好像跟刚才看到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连水泡鼓起来的位置好像都差不多。

滑嫩的豆腐始终保持一个频率微微的抖动,压在下面的白菜也像是按了循环播放一样来回翻腾,又静又动说不出的别扭,只有升腾起来的热气像是活物一样四下缭绕升腾。

“还愣干啥,上呗。”

我正想着,豹子已经等不及用匕首叉了两片白菜放到了嘴里,一边烫的直咧嘴,一边手不停的在锅里撩豆腐吃,见我不动,他含糊的说了一句,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白菜。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把我看到的说了出来,张瞎子挑起一块豆腐放在嘴里品了一下说道:“对于画卷来说记录的几乎都是生活中的一瞬,虽然这幅画自成一界,不过左右还是一幅画,很多东西都是处于相对凝固的状态,无妨。”

得到张瞎子的权威定论,我们紧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对着铜锅你来我往,转眼的时间一锅白菜炖豆腐已经少了小半锅,我看其他人恨不得两只手当四只手用,也懒得再去想,干脆埋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