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的雍王要一统天下?”
予安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慢不经心地重复着女官浮梦方才告知她的消息,一双水葱似的玉手,爱怜地把玩着前些日子从边境小国抢来的玉葫芦。
浮梦说着说着忧虑又瞬间袭上眉头,“大王正为了此事发愁呢!”
“有什么可愁的?”予安不以为意的瞥了她一眼,回头继续把玩手中的玉葫芦,“派兵去跟那个雍王较量较量便是。”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新鲜事儿呢,没想到是小事一桩。
说起他们南夏这一带,可谓是年年战火、岁岁烽烟,多一场战事不算多,少一场战事也不算少。而他们南夏国更是从开国以来一直打到今日,所以像今那个新朝的什么王爷,他要不要一统天下以及边境小国这类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找他来讨论,反正规矩照旧,总结一句话:该出手时就出手,谁打赢了就算谁的。
“公主……”充满危机意识的浮梦,一手按下她手中的玉葫芦,“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打不打,而是我国无人敢去和新朝的雍王较量。
“不就是个中原男子,有什么可怕的。”翻了个身,予安伸手勾来塌畔的垂纺,套在她皓腕间的银色铃铛清脆地铮铮作响。
“新朝如果是由他人领军,那倒是没什么可怕的,问题在于现在领军的不是个普通的中原男子。”见予安一脸的不在意,浮梦只好努力勾起她的好奇心,有模有样的扶着面颊低叹,“光是听到雍王慕容铄这五个字,我们南夏这一代就不知有多少小国弃械投降。”
“真有这么厉害?”水盈盈的眸子稍稍往她那边游移过去,予安些许的好奇心被勾出来了。“此人是什么来头?”希望这次新朝领兵的大将,可不要又是绣花枕头。
浮梦赶忙把得知的内幕奉上,“他是被乾王慕容曜一手带大的新朝八皇子,同时也是乾王所训练出来的天才型军事家,有他在的战争,几乎战无不胜。”
软榻上的佳人在听到那如雷贯耳的弑杀名号后,顿时自榻上一跃而起,烦躁地一把掀开纺纱。
“他真是慕容曜培养出来的人?”
“慕容曜,当年我唯一一次就是败在他手上,那家伙带出来的人又岂非泛泛之辈。”
“所以啊!”浮梦重重的点了个头,“现在公主你知道大王为什么这么头疼了吧。”
予安一手抚着下颚沉思,“这个雍王打起仗来跟慕容曜相同吗?”可千万不要告诉她,这两兄弟都是一个路子的。如果都那么狡猾多变,那她会马上考虑叫父王在国家被小平之前就先弃械投降,这样至少没太大损失啊。
“不同,大不相同。”这个浮梦可就记得很熟了。“他跟乾王的不同之处在于,乾王会精心设计每一场战役,为求全面歼灭敌军而小心谨慎。而雍王打起仗来则是又快又猛,有如神助。所有的战术都是他再战场上临时起意,想出来的。”
予安狐疑地挑了挑黛眉,“这样……能赢?”没做好万全准备就上战场,这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他已经连连拿下数个小国了,说不定再过不久,就要挥军攻打咱们南夏了。”那个男人不只是行,而且还是很行!
“是吗。”予安淡淡地应了应。
浮梦期期艾艾地盯着她,“公主,大王他……”
“休想把我劝到战场上去。”予安笑眯眯的先打回票,“你们可以先死了这条心,本公主才不会去做那种折腾自己的事。”跟一个无法预知下一波战术的人打?她可没本钱去输。
“公主,你为什么不肯去?浮梦垮着一张脸,“这两年来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会从一个骁勇善战的伏罗公主,变成一个主张和平的卫道人士?”打从予安挂起战袍后,就再也不参与任何战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予安浅浅地笑着,她本就不是什么主张和平的卫道人士,她只是不想再到那种沙尘满天飞、杀戮遍地、汗水和血水夹杂在一起的地方打滚,更不想回到那个让她每晚做噩梦的地方。
“首先,我不喜欢失败。”她伸出一只玉白的纤指,既然那个叫雍王的那么厉害,我为何要去自讨苦吃?你是想叫我做南夏国的千古罪人吗?”虽然这种强敌并不是天天能遇到,但也不是能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输了颜面事小,但赔上了整个南夏可就事大了,她才不要去担那么大的罪。
“还没开战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败?您也领兵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场了,全南夏的百姓都知道,只有伏罗公主最有希望胜过新朝的大军!”
予安充耳不闻地挥着小手,“我不去,说不去就不去,你们也不必捧了,再怎么天花乱坠我也不去,还请你让我父王另请高就。”
“颜面只是一种虚名,一旦国破家亡,颜面还能有什么用处?什么都没有啊,公主。”浮梦急急地将予安拉起,试图给她灌输一点责任感。
“其实……”予安抿着唇踌躇了半天才倾吐,“我不愿去还有一个真正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讨厌去战场上和一堆闻起来和骆驼没什么两样的臭男人混在一块,那种汗味儿,恶……光想到我就觉得浑身不舒畅。”予安咋舌地摇着头,愈想愈不舒服地频繁搓着双臂。“闻了那股臭味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宫呼吸两年正常空气,我现在可一点儿都不怀念那种臭味儿。”
“浮梦差点气结,“你、你……”臭味儿?她到底把男人当成个什么东西?
“况且战场上仅是漫天飞舞的风沙,还有一堆又一堆扎脚的碎石块,我在宫里待的好好的,干嘛要去找罪受?”说着,予安更是觉得满心的不平。
我是个女人啊,这种带兵打仗的事为什么国里的男人不去,偏偏找上我!跟着大军开战后,那一身的脏污我洗都洗不净,周围又都是男人,我实在是不想把自己弄得又脏又臭。
在予安的记忆里,男人向来都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生物,无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身上就都会有一种怪味,那种味道很臭,尤其是战场上成天跟马匹动物处在一块儿的男人,身上的味儿就更一言难尽了,尽管她每天都提醒众人保持身体洁净,但还是臭。
这不是她的嗅觉有问题,也不是她太过挑剔,只是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王宫里,看惯了貌美干净又香气袭人的妃子们,叫她到各种怪味儿齐聚的地方,跟一群好似几年没洗过澡净过身的大老爷们儿待在一起,这叫她怎么适应的来。
那种颠沛流离的军旅生活很是折腾人,连保持十指干净这最基本的一点都无法做到,更别提那些汗臭、尘污牲畜的血腥……光想想她就觉得跟噩梦没什么两样。
浮梦皱着眉头道:“说了半天,就……就是为了你洁癖这个主因?”
“是啊。”予安认真的点头。
“公主……”洁癖重要还是南夏重要?她怎么不知轻重啊!
“烦。”予安在她拉长了苦瓜脸之前,别过了头。
浮梦不死心道:“国家兴亡……”
予安也接得很快,“我不是匹夫,我是女人。说不去就不去。”再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万一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浮梦很委屈地拿出藏在袖中的‘烫手山芋’,“那这个该怎么办?”
“这东西哪儿来的?”予安盯着她父王的那只帅印闷闷出声。
“这是大王给的,他让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塞给你……”浮梦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眸中似有眼泪打转。“大王说倘若我没塞成,敌军攻来时,把我五花大绑抬去前线,做第一个殉国的英烈。
予安不甘不愿的咬着牙,“这糟老头子就是存心的……”明明知道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苦肉计,还特地找人来演给她看,以此来博取她的愧疚感和同情心。
“公主……”浮梦又是一幅掩袖预泣的模样。
予安无奈的仰天长叹,“可知道雍王何时去攻打北秦?”美好的日子又要离她而去了,在出发前说什么也得去洗个花瓣澡,好留做日后的安慰和纪念。
“三日后。”浮梦不明就里的回答着,不懂予安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予安听了后,二话不说地翻身跃下床榻,在矮桌旁东翻西找了一会儿,然后费劲地从底下突出一只大木箱,开箱后抽出数卷绘有军事地形图的羊皮卷,一个一个翻着看。
浮梦探首探脑地站在她身后,“公主你在做什么?”
“准备出门啊!”予安回过头想她了一记白眼。“就算要打,我也得在心里有个谱吧,不先去探探他的实力,难道你真想让我当一个千古罪人?”
“公主稍候,我马上就去准备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