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何烨因为楼倾言的关系，与趁人之危的轩辕宸交恶，几番商场对抗，何烨因为财力和关系不够雄厚，输得一塌糊涂，还赔上了付出无数心血的艺宇公司。
楼倾言答应做轩辕宸情人的一个附加条件，就是不许他对何烨赶尽杀绝，毕竟何烨是何薇的亲哥哥。虽然何薇因为一些事恨她入骨，给了她很多难堪，但何薇曾不顾她的冷漠，一直无条件地对她好，光是这份情意，在她孤独的一生中，就弥足珍贵。
而且她相信，只要何烨有机会，他一定会东山再起，那么何薇也许会好过点，对她的怨恨可能就淡一些。
“你不知道？”轩辕宸有点意外，仔细审视了楼倾言的表情不像在撒谎，心里有根弦渐渐松了，或许他不该怀疑她，那么集团的机密材料是谁泄露给何烨的？
“我怎么会知道？”楼倾言不答反问，见轩辕宸离开她走向办公桌，她松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她利落地穿好衣服，离开让人感到羞耻的大沙发。
“言，我一向信任你，你最好别辜负这份信任。”轩辕宸如鹰的眼神凌厉地扫过楼倾言，似有警告：背叛我的代价，你未必承受得起。
对视几秒，他坐回老板椅，继续打开笔记本工作，认真工作起来。明天集团有几个重要会议，回M市前，他必须将所有资料再审核一遍，以免有纰漏。
室内的楼倾言一时发怔，眉头渐紧。
从T市回到M市后，当楼倾言回到租赁的公寓，已是凌晨三点多，四周很静，人们几乎都灭灯休息了。抱着抱枕蜷缩在布艺沙发中的她，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还有无力。
这些年，她倒底都干了些什么？
将身体卖给别人，将灵魂封闭，让自己变得麻木和冷情，随心所欲地玩着肉体游戏。这样的她，是不是太堕落和不堪了？她的生命中，还会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她点亮灯火，等她回家吗？
大海，自然是一个人去看的，因为轩辕宸的工作实在是太繁忙了，一个接一个的饭局，应酬都应酬不过来，哪还记得答应她一起去看海？
洗浴完毕，楼倾言裹好浴巾出来，照常倒上一杯威士忌，一口喝下，喉咙处一阵灼热，几乎呛出眼泪。
然后，她凝视着摆放在柜子上的水晶鞋，却在澄澈的水晶看到自己洗尽铅华的容颜像个无助的小孩，她有些微微的醉意，眼神渐渐迷离……
时光的大手轻轻一拨，楼倾言的思绪被拉回了八岁时的那个深夜……
“言言，喜欢吗？”满脸病容的言芸来到楼倾言的床边，拿出一双水晶舞鞋，放在女儿的手中。
楼倾言从睡梦中被摇醒，她伸出小手揉揉眼睛，看着晶莹透彻的水晶鞋，她点点头。
“那你答应妈妈一件事，不要放弃跳舞好吗？”
“不好。”自从楼倾言知道爸爸坚持让她学跳舞的原因，她就抗拒着，再也不去舞蹈学校。
“言言，老师说你跳芭蕾很有天赋，而且你自己也喜欢，放弃了多可惜。”言芸忍着心痛，她又何尝不知楼彻的“良苦用心”，那个舞蹈家夏蝶真的让他迷恋至此吗？
“可是……”楼倾言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妈妈，不忍拒绝妈妈的要求，“我答应妈妈，好好学舞蹈。”
“好孩子。”言芸语重心长地问：“还记得妈妈说过，有些事情要试过几次才能放弃？”
楼倾言想了一会，坚定地回答：“三次。”
“对了。”言芸亲亲楼倾言的脸颊，神色凄凉，心有不甘：“可是妈妈对挽回爸爸这件事情太有耐心，试了三千次、三万次都没成功让他回心转意，还在继续试，是妈妈太笨了，我应该试三次就好。”
“不，妈妈不笨，妈妈是最聪明的，爸爸不要我们是他笨，我们也不要他这个坏人，这个家有我和妈妈就足够了。”看着妈妈眼中的伤痛，楼倾言忍不住低声哭泣。
“言言说得对。”可惜爱情会让人变傻，言芸捧起女儿挂满泪痕的小脸：“言言要记住妈妈的话，什么事试三次就好，不要花太多的心血和时间去折磨自己，否则会像妈妈这样，越试越不甘心，想放弃都没有办法，懂不？”言言，一定不要像妈妈一样，在爱情中迷了心智。
“懂，言言答应妈妈，只试三次。”
“就算是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如果他拒绝你三次，就不要再试了，转头、离开他，不要犹豫，好不好？”
“好。”
言芸深望女儿一眼，把她紧抱在怀中，“这样，妈妈就放心了，如果……如果妈妈有什么意外，言言要坚强，跟着爸爸好好生活，可以吗？”
“我不要！”楼倾言撇嘴，搂着妈妈的脖子，看着妈妈被疾病和心痛折磨得失血的瘦削病容，她心一酸：“妈妈你的病就快好了，言言要陪着妈妈一辈子。”
“好，一辈子……”言芸抚摸着乖巧的女儿，忍不住落下泪水，她身患癌症，自知熬不了多久，往后长长的岁月只剩下言言孤单单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从小言芸将倾言捧在手心里，给言言的都是最好的，可现在，家族的公司在楼彻的恶意收购下破产，妈妈因承受不了这么重的打击，突发心脏病离世，而爸爸几乎疯掉，一夜间白了头发。
自作孽不可活啊！
当初若不是她执意嫁给楼彻，将这只魔鬼带进言家，又怎会有今日的灭顶之灾？
“真乖，陪妈妈睡一下好吗？”
“嗯！”楼倾言挪出位置，像大人般，用小小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躺下的妈妈，稚嫩的童声低语着：“妈妈，你高烧还没退，要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不久，困意上涌的倾言，昏昏睡去。
言芸被女儿感动得哽咽，和楼彻相识相爱的一幕幕在眼前朦胧起来，曾经他那么辛苦地追求她，甚至舍命救她，他的体贴和温柔，终于让她一点点沦陷，不顾爸妈的强烈反对下嫁于无权无势的他。
八年的相濡以沫，八年的温存呵护，这个美满幸福的婚姻难道真的只是假象？而她，只是他复仇的一颗棋子，他对她有的从来都是利用和仇恨？为什么就算是这样，她仍无可遏制地爱着他，爱着这个逼死自己妈妈、逼疯自己爸爸的魔鬼？
言芸搂着楼倾言，呢喃低语，唇瓣像枯萎了的花瓣：言言，你说如果妈妈再试最后一次，结果会不会不同？她掏出手机，找到显示“楼彻”的号码，怔怔地想了很久，发抖的手编辑出一行文字，一咬牙，发了出去……
楼倾言再倒上一杯尊荣极品威士忌，一口接一口饮着，任由眼泪伴随着忧伤迷惘的旋律流出，辛辣的酒液刺痛咽喉，在口腔中形成难以言喻的苦涩，直抵内心深处。她紧紧咬住下唇，然而失控的哭泣声终是奔涌而出，半醉半醒的她泣不成声。
为什么当时就睡着了呢？
她好恨，如果知道妈妈那夜抱着必死的决心，那晚她说什么也不会睡去，而是死死守着妈妈，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妈妈，为了那样翻脸无情的一个人，值得吗？你告诉过我，对于爱情，试三次就足够，如果对方无动于衷，就可以放弃，为何你却一试再试？你太自私了，抛下我，九泉之下的你可有半分愧疚？
她抬眼看着澄澈透亮的水晶舞鞋，心一阵绞痛，妈妈送的那双水晶鞋在她拿到人生中第一个国际大奖时，被嫉妒的楼恋夏摔碎，而这相同的半只水晶鞋，是欧阳景不知费了多少劲找到的。
因为这半只水晶鞋，她对他打开了心扉，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十四岁的夏天，她曾相信他会是她的王子，将她从痛苦和压抑中拯救出来。
她永远记得他说，言儿不哭泣，我会一直守护着你，因为我还留着另一半只水晶鞋，你无论走多远，都要回到我身边。
然而，十八岁的秋天——
他说，楼倾言，我们分手吧；
他说，楼倾言，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可怜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请你离我远一点。
他说，楼倾言，你很烦，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
“哐当”一声脆响，楼倾言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板上，片刻间碎成碎片，就像她的爱情，前一秒还完美无缺，下一秒就满目疮痍。
经过九年的煎熬等待，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原来那个夜晚欧阳景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欧阳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你的绝情，恨你转身就爱上别人，恨你居然和楼恋夏订婚……最恨的是，你果然不爱我，否则你不会回到楼恋夏身边，不会不闻不问我的死活，任凭我消失九年。
九年，三千二百八十五天，如此漫长，漫长到可以让你永远的把我忘记……
可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