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银子咽了口唾沫,这一锭银子至少十两,的确不少了!他们这些人忙忙活活一大早晨,雇主也只给了五吊大钱。只是,这些人出来卖艺求生存,也明白一个道理,有的钱能拿,有的钱不能拿。
这男人为难的笑道:“这位爷,实在抱歉,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儿而已,有人给了我们钱,让我们在这里唱这一出戏,我们也不敢不听啊!爷您是贵人,别跟我们这些卑贱的人一般计较,我们唱不久,就把这一出唱完了就走,成吗?”
“不成!”李忠火了,“赶紧的给老子滚开让路,不然老子告你们扰民,看顺天府的老爷不抓了你们这些杂碎去吃牢饭!”
“喝!这位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大的气势?”人群里有个高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压了李忠一头。
李忠已经明白过来这事儿是有人故意捣乱,只是在嫁妆的必经之路唱吊孝的戏码,这也忒下三滥了些,于是他转身看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放肆,公开向姚卫两家挑衅。
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来,一身青衣短褂,却都是精致的锦缎,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仆从打扮。
这人李忠认识,是诚王府的人,一般二般不好得罪,于是拱了拱手:“罗爷。”
“哟,你还认识我?”罗三有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忠,然后恍然点头:“你是定候府的人吧?我瞅着你眼熟。”
“在下李忠。”李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耐下性子跟罗三有商议:“今儿是我的老主子姚家二姑娘送嫁妆的日子,大队的车马已经到了,罗兄,你看是不是让这些人先散了?有什么话儿都好说。”
罗三有似笑非笑的反问:“哦,先散了,有什么话儿都好说?”
“是。”李忠点点头,心里把这人的祖宗八辈儿拉出来挨个儿问候。
“还真是对不住了。”罗三有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转过头去呵斥那帮小戏班子:“接着唱!谁叫你们停下来的?看见钱了是吧?要钱不要命是吧?!”
戏班子的人一听这话,吓得赶紧的又吹打起来。那小花旦吓得声音都颤了,三下两下都找不着调儿,急的真的要哭了。
“停!停停停!”李忠伸开双臂把嗓门儿拔到最高,把锣鼓声都给压了下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放低了姿态问罗三有:“罗爷,这到底怎么个意思?是王爷的吩咐?还是世子爷的吩咐?您给个准话儿,我回去跟我们大人说,等过了这事儿,我们大人自然会拜上诚王爷,给王爷个说法,成不?”
“别介!”罗三有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大的脸,府里王爷和世子爷的差事也轮不到我这样的人去巴结。姚大人怎么样也不是你这奴才能说了算的。咱们还是各说各话,各办各差吧。”
李忠从心里骂了一句我操你姥姥的王八蛋!却还得压着火气尽量不翻脸。
奈何姓罗的这货是好话说尽,就是不松口,还一叠声的催戏班子的人赶紧的唱起来,还说捏死这些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云云。
后面冯友存和姚四喜已经听小厮说明了前面的状况,他们一边吩咐小厮们拿钱把围观的百姓们打发走,一边叫人告诉后面的马车放慢速度。冯友存又亲自下了马往前面来跟罗三有交涉。
冯友存是有年纪的人,说话也和软些,又把皇上赐婚和镇国公府搬出来,罗三有的脸上方有了几分松动。说话也没那么硬气了,却抱拳冲着冯友存哀求:“老兄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做奴才的只能听命办事儿,今儿我站在这里怕是个死,但若是走了,回去也是个死。左右是死,我总不能落个背叛主子的名声……”
“让开!让开!”罗三有的话没说完,便听见旁边有人高声喝道:“顺天府办案!都让开!”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忙急匆匆闪开。戏班子那几个人不知该退还是该守,但一个个也不敢出声了,那一身重孝的小花旦也悄悄地躲了起来。她可听见了,他们当家唱戏挡住的可是有皇上赐婚的定远将军未来的夫人,他们不过是微贱小民,哪个也得罪不起。
冯友存和李忠对视一眼,心里都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事儿办的……回去真不知该怎么跟主子说,这几辈子的老脸可都挂不住了!
顺天府尹不是一个人,除了身后的一干衙役之外,他的身边还有个一身绛紫色锦缎骑装的男人,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卫章的四个铁杆儿副将之一,名唤赵大风。
赵大风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只是却长了一张黝黑的脸膛,五官不怎么出众,有一双刁钻的小眼睛,别的倒还罢了,偏生他还留了两撮胡子,纵使身着华衣却是一副无赖相,一看就不好惹。
众人都没开口,赵大风先嚷上了:“这大街上是搭戏台子的地方吗?一大早晨在这里号丧!前几天老子得到情报说有刺客潜入京城,意图对吾皇不利,你们这些人个个儿可疑!”
顺天府尹听了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提醒旁边这位注意措辞。
赵大风才不管呢,他从小就是无赖谁的话都不听,爹娘都被他气得半死。也只有卫章能管得住他。所以顺天府尹就是把心肝肺都咳嗽出来他也不理会。
不过今儿倒是例外,看在他家将军有喜事的份上,给了顺天府一个台阶下,一挥手,嚷道:“周大人不舒服,染了风寒,今儿我赵大风就替他执行一回公务。来人,把这些扰民的狗东西都给我绑了!”
跟在后面的衙役之中立刻有人上前动手绑人。
“嘿!嘿!什么跟什么啊就绑人?”罗三有立刻蹦出来阻挡。
“你是什么人,胆敢妨碍顺天府的人执行公务?来人,一并绑了!”赵军门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去绑罗三有。
“放开!放开!”罗三有跳脚骂娘:“都他娘的瞎了狗眼?!老子是诚王府的人!”
“嘿!你胆子不小啊!”赵大风笑眯眯的抹了一把小胡子,“敢妄称是诚王府的人?诚王爷是何等尊贵,门下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癞皮狗?!先给我绑了,回头爷亲自去诚王府问个明白。你若真的是诚王府的人,爷自然会跟王爷请罪,若不是……哼!小心你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