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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天仁醒来,不多时,见上铺床缘边玲儿探出头来。

“嘻嘻,侬昨晚没做噩梦吧?”

“没,不敢做,怕吓着侬。”

“呸,明明是人家睡在侬上面,妖魔鬼怪不敢来。”

“睡在我上面?”天仁色迷迷地问。

玲儿省悟到说错了什么,脸一红,缩回头去。

吃完午饭,玲儿又要去登六和塔了,也不征得天仁的同意,出了青年旅馆,穿过柳浪闻莺,沿着西湖湖滨,往六和塔走去,步子弹得轻盈。每每前面有三五个男青年走来时,玲儿躲也不躲,坦克般直冲过去,唬得人家纷纷避让,生怕被玲儿弹进西湖水里。

天仁在后面快步跟,直到六和塔山下,才撵上玲儿,气呼呼地抱怨:“你走这么快干嘛?六和塔又不会过了今天就搬家。”

两人拾级而上,来到六和塔下。

天仁放眼一望,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心境说不出地开朗,西子湖中,白娘子断桥分明就在眼底,又向玲儿掉起了书袋:“玲儿,知道不?这六和塔下镇着个坏和尚。”

“知道,老掉牙的故事,用不着侬讲。呃,接着讲昨天的故事。”

“昨天的什么故事?”

“后来呀?”玲儿像个小孩子听老爷爷讲故事听上了瘾,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表情。

“什么后来?”天仁茫然。

“就是那次比尔下了订单后,瘦老板请大家吃饭的餐桌上马先生介绍侬到瘦老板的工厂里当翻译以后的故事呀。”

“哦,说来话长,走,那边那个石桌边坐着慢慢讲,”天仁心头一热,玲儿还真的成了我的听众?嘿嘿,眼下的西湖可是浪漫之湖,几多美丽动人的故事都曾经在这里发生,可自己接下来的故事并不美丽动人啊,跟爱情也不沾边啊。管它的,玲儿爱听,那就讲吧。天仁开口道,“玲儿,你坐那边,那边有树荫,哦,不是树荫,是什么花?红红的。”

“管它啥花?快讲,快讲。”玲儿坐到石桌边,头上满树红花。

“宴会上的事情,我就不讲了吧,”天仁坐到玲儿对面,看见一朵粉红落英飘落到玲儿秀发。青丝落英,仿佛是一幅仕女图,只是面前的仕女并不病病艾艾,刚才登山费了点儿劲儿,玲儿脸上泛着红晕,赛过青丝上的落英。呵呵,人面桃花相映红,玲儿脸上笑春风。“宴会上,比尔,马先生,我,我们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脸上红霞飞;你一首,我一首,唱得长江水倒流,就瘦老板不会唱歌。”

“别提他,只会傻笑,金牙上还沾着菠菜皮儿。”

“好,不提他,可还是得提到他啊。宴会上,马先生提议我去瘦老板那里当翻译,比尔也赞成。我反正身上一个登山包就是全部家当,当天晚上,你们一走,我就上了瘦老板的车去到瘦老板的厂里。瘦老板把我安排到员工集体宿舍,跟七八个男员工住一间房,我的心才算落下来。知道吗?当时,我身上只剩下不到3000块钱了,也不知道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哼,侬当时为啥不开口讲?阿拉可以借给侬呀,看侬不惊不慌谈笑风生的样子,没想到……好,好,阿拉不打岔。”

“当天晚上,我睡在员工宿舍里,那几个壮小伙子个个都是火车司机,比赛谁的火车开得响,时不时地,还有谁突然拉上两声汽笛,汽笛声可不是从鼻孔里发出的。房间里热闹得很啊!”

“哈哈!”

“可我居然睡得特别香。晚上又做梦啦,梦见比尔自天堂为我放一条蜘蛛丝来,顺着那条蜘蛛丝,我爬啊爬,居然爬进了炳荣公司的员工食堂,饭菜那个香哦……我嘴巴磕巴磕巴笑醒了。”

“员工食堂的东西有啥好吃的?”

“闲话休提,比尔第一次订购的两台650CC样车到了美国后,没出乱子。比尔又订了两台,第二次的两台就麻烦了,到了美国后,居然发动不了了。比尔一天三道催命咒符般发来邮件,要瘦老板赔两辆。瘦老板耍起赖来,说:第一次都没出问题,第二次怎么会出问题?我看势头不妙,赶紧把事情捅到马先生那里,马先生来到工厂跟瘦老板理论。瘦老板的话匣子打开了,叽叽呱呱,劈里啪啦,全是绍兴当地土话,恐怕超过他们村大约3华里就再没人能听得懂,还指着我的鼻子说:你马先生派来的跟单员住在我的厂里,他亲眼看见我们的车出厂前在试车场都能发动,他同意了,我们才出厂的。马先生拿瘦老板没办法,出门时,把我拉到厂门外,气冲冲问我是怎么把的关?”

“他瘦老板哪能把责任推到侬的头上?”

“等马先生一走,我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就张厂长坐在厂长的座位子上,张厂长这个人

长得有意思,个子小,人矮,嘴突,额头上满是皱纹,跟他的老祖宗益州别驾张松一个模样。”

“张松是谁?”

“你翻翻《三国演义》就知道了。张厂长要我给他茶杯里泡茶,我借泡茶的机会怯生生地问张厂长:刚才,我们瘦老板说的好像是他们家乡话?张厂长回答:家乡话?哼,我们瘦老板开始逃跑啦。每每遇到自己理亏的时候,他就故意躲进他家乡绍兴土话中去,让对方听不懂。年轻人,你还是考虑一下你的退路吧。估计我们公司跟你带来这家客户的合作也不会长久了。嘘,我的话,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呀,侬可是刚刚找到工作呀,阿拉希特勒。”

“我听出,张厂长也跟他的老祖宗张松一样,跟主子貌和神离。我当时暗想,瘦老板这一招叫做土话遁敌计,绍兴土话到了瘦老板的嘴里,又增加了军事上的用途,作用相当于兵败时施放的烟雾弹,使敌方追兵云里雾里找不着北;或者臭鼬逃跑时放的臭屁,臭不可闻,令敌方追兵掩鼻而退。”

“侬可真会联想。”

“二战时,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就曾经用过这招土话遁敌计。当时,美军在进攻塞班岛时,采用印第安土著士兵作谍报员,用印第安土话通报行动命令,日军侦听到了美军通话,却无人能懂,所以,吃了大亏。土话遁敌计,其实本来应该是比尔他们印地安人的专利,瘦老板应该向比尔他们支付专利费。玲儿,下次你向中国国防大学的军事学家们建议:以后编写新教材时不妨把瘦老板这一计也写进新编教材,三十六计也有必要再增加一计,改为三十七计。”

“侬东拉西扯些啥?玲儿不爱听,回来,回来。跟比尔的生意做不下去的话,瘦老板会炒

掉侬的,你快想出路呀。”

“听张厂长这么一说,我一个激灵:不行,得夺下这单生意来,半路杀出,虎口夺食。不

夺不行啊,要挨饿的。第二天一大早,我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就一个每天提前来开房门做清洁的文员小姐,趁她不注意,我偷偷去张厂长桌子上文件夹里抽出炳荣公司给比尔的报价清单,偷偷复印了一份,回到员工宿舍,拎上登山包,溜出炳荣公司大门,一溜烟跑到昆山吴悠沙滩车制造有限公司。吴悠公司也是我在瘦老板办公室里时偷听到的,知道吴悠公司也生产沙滩车,口碑不错。我说我是来联系下单的,吴悠公司的副总何银接待了我。呃,玲儿,你说,何银的脸像不像一个剥壳茶叶蛋?”

“哎呀呀,你烦不烦?讲正事儿哪,阿拉还以为侬跟何银早就认识呢。”

“何银带我到他们厂里到处参观。吴悠公司的阵势你也见过的,炳荣哪里比得上?我赶紧借何银的数码相机拍了一大堆照片传给比尔,告诉比尔,我为他找到了一家更好的生产厂家。比尔在美国那边居然向同行打听到了吴悠公司的产品赴美国的海关通关记录,明白吴悠公司的产品质量不错,立刻向吴悠订购了两台650CC样车,后来又加订了4台,到美国后,全都合格。”

“那侬挣到钱没?侬不是快没钱了吗?”

“从炳荣公司跑出来时,我身上还有2500来块钱。到了吴悠公司后,我晚晚住在吴悠公司附近的阳光桑拿浴室里,一晚上收我48块钱,白天就跟着何银去他们员工食堂蹭饭吃。大概过了一个月时间,我身上的钱就见底了。我找何银要我的佣金,何银说,佣金要他们吴老板亲自批,吴老板又到外地考察项目去了。我就威胁何银说,你要是不给我佣金,我就让我的客户停止向你这里下单,何银只好私人借给我2000块钱。”

“那后来侬的佣金拿到了吗?”

“拿到了,吴老板回来批了后,何银把我的佣金一次性给了我,一台车500块钱,总共给了我3000块钱。”

“那也没多少呀。”

“你的这个问题提得好。我在吴悠公司待了一个多月,慢慢摸到他们的底细:他们的650CC沙滩车到美国CNF东海岸价是3300美金一台,工厂交货价是2700美金一台,每一台有600美金的差价。如果比尔他们要一个货柜20台的货,吴悠公司大概每个货柜有1.2万元美金的毛利,也就是大约有9万人民币元左右的毛利。毛利中最大的支出是海运成本,上海到洛杉基的海运费1个货柜是1800美金,也就是1.3万元人民币左右,如果再加上报关等杂费支出,1个货柜大约要支付1.5万元人民币的运输成本。那你算算,一个货柜共计20台650CC沙滩车,支付运输成本后,他们能挣到多少利润?”

“侬把阿拉说糊涂了,侬自家讲是多少。”

“一个货柜,他们大概能挣到7.5万元利润。一个货柜是20台车,他们该给我1万块钱的佣金,他们还能剩下6.5万元利润。”

“哦,那如果比尔他们每个月要1个货柜的话,侬就有1万块钱的收入,也不少啦,比阿拉的工资高多啦。呀!比尔他们这次下的是每个月8个货柜的订单呀!侬就有8万块钱的进帐呀!好耶,好耶!侬得请阿拉!” 玲儿高兴得跳了起来,又弯腰去天仁额头上打个啵,好象那8万块钱是她的似的。

天仁被玲儿的红唇解除了防备,亮出了底牌:“对,8个货柜,我能挣到8万元,吴悠公司能挣到52万元。可我不单单是想吃进8万元的佣金,而是想把那52万元也吃下来。呃,不对,鸭嘴兽的会计帮我算出来的利润明明是42万元?哪里算错了?”

“算啦,算啦,阿拉都被你算糊涂啦,不听,不听。反正侬能赚到钱了,阿拉就放心啦。走,转转去。”

天仁暗笑,好你个玲儿,一会儿侬,一会儿你,一会儿阿拉,一会儿我,把我弄糊涂了。记住,侬是你,阿拉是我,连这个都记不住,我不成了个脓包?

两人拾级而下,来到钱塘江边。江边护栏上,几对恋人,挤挤挨挨。玲儿的肩膀不由自主地靠近天仁身边。

天仁俯首看钱塘,抬头望青空。嘿嘿,自己的境况怎么说好转就好转了呢?仿佛钱塘潮涌,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这不,财运来啦,桃花运也来啦。花开并蒂,一朵不少。

天仁口占一绝:

“何惧鲸波卷复来?

男儿赤膊戏潮头。

浪过风静江天阔,

笑禀玲儿君莫忧。”

玲儿回眸一笑,咪个猫脸,又扭身背靠天仁的肩膀,问江中一叶白帆:“鸭嘴兽是谁?”

“哦,这又有故事了,我怕脓包不爱听。”

“爱听,爱听。什么?”玲儿一扭身,举起一对大闸蟹蟹螯,作势欲掐天仁的土疙瘩棒子,凶神恶煞。

“啊不是,不是,我怕侬不爱听,轻点儿,轻点儿。鸭嘴兽就是那天在接待比尔和丹尼斯的宴会上侬见到过的那位浦东宏达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张总,侬说他长得像不像鸭嘴兽?”

“蛮形象的,亏侬想得出。侬这可不好,背后给人取绰号。”

“还不是只对你一个人讲,对外人我又不会讲。”天仁的胸膛感到玲儿靠自己更紧了,伸手揽住玲儿的肩膀,“我刚才给你算过账了,可怎么样才能把那52万元的利润吃到嘴里呢?我回头去找到马先生,马先生当时还不知道我已经帮比尔跟吴悠公司搭上了线,更不知道吴悠公司已经向比尔发去了3次样车。听了我的报告后,马先生大吃一惊。原来,马先生正在惭愧自己当初把比尔引荐给了瘦老板,眼睁睁看着比尔的生意砸在自己的手里,马先生觉得自己辜负了比尔对自己的信任,后悔莫及。”

“马先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当然觉得丢不起面子。”

“马先生请我到浦东南路小绍兴酒家吃饭。饭桌上,我把我刚才算过的账算给马先生听,更把怕吴悠公司到时候跟比尔他们公司的生意一旦稳定就甩了我的担忧讲给马先生听,我说出了我的打算。”

“啥打算?”

“打算自己先去注册一个贸易公司,再找一家有进出口权的国际贸易公司签订信用证代接合同,帮我接收美国3W集团公司开来的信用证,美国3W集团公司的国际贸易信用证不直接开到吴悠公司。这样,我就在吴悠公司和美国3W集团公司之间,设立了一道防火墙,免得信用证直接开给吴悠公司,吴悠公司甩了我,我也能挣到更多的钱。”

“哦,马先生帮你了吗?”

“帮了,我拉马先生作了我的股东,”天仁陡然悔悟,马先生对自己打过招呼,不要对外人讲起他的名字出现在了自己公司的股东成员名单上,连忙改口说,“不是。我去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马先生把张总介绍给我做我的外贸代理,还要张总以后为我垫付给吴悠公司的30%的预付货款。”

“30%的预付货款?啥意思?”

“这你不懂,如果美国3W集团公司把国际贸易信用证直接开到吴悠公司,吴悠公司就吃了定心丸,敢安排生产了。如果开到张总的公司,由张总的公司再下单给吴悠公司,那吴悠公司就要收取30%的预付货款,吴悠公司才敢生产,人家吴悠公司也怕自己全额垫资生产出产品后,你不要呢?所以,要先收取30%的预付货款,才敢生产。”

“哦,明白了,你自己那个皮包公司根本没钱,哪来的30%预付货款。”

“啊,玲儿,我明白了,刚才我算出来的利润不是52万元吗?张总的会计算出来的42万元,原来他张总每单生意帮我垫付10来万元的预付货款,顺嘴一嘴就叼走我10万元。他的10万元本钱,一年就挣回120万元利润。啊?!咬我够狠的,果然是个鸭嘴兽。不对,顶多再过一两个月,我自己也能支付10来元的预付货款了啊,不需要他再帮我垫付了呀,我完全把这120万元的利润也挣回来。”

“算了,人家也是做生意。人家帮了你,该人家挣。阿拉帮侬算算,侬每个月能挣到42万元,张总的公司每个月能挣到10万元。侬一年能挣到624万元,张总的公司能挣到120万元。哇塞,624万元啦,阿拉希特勒。阿拉恩准侬夹塞儿到第一。”玲儿转身把两只手搭在天仁的肩膀上,蹦个不停。天仁手扶着玲儿的腰肢,笑嘻嘻听凭玲儿蹦跳。玲儿蹦跳一阵,忽然停下来,“不对,刚才侬说,吴悠公司每个月给侬8万元的佣金,那现在不用他们支付你了,是你自己支付给自己了,12个月就该是96万元。加上这96万元,侬一年能挣到……720万元。哇噻,姆妈呀!快,快,侬快夹塞儿到第一。”玲儿又蹦。

等玲儿蹦跳够了,天仁又说:“等我注册好公司后,比尔发来邮件说,他准备带上他的上家丹尼斯来上海谈正式下单计划。”

“呃,侬注册的公司叫啥名儿?”

“嗨,反正是个皮包公司,不用讲了吧。”

“不嘛,人家要知道。”

“浦东三来贸易有限公司。”

“哎哟,难听死了。干嘛不取个浦东神山贸易有限公司。后来呢?”

“后面的故事就不用讲了,我的故事的女主人公在浦江边闪烁的霓虹灯光中闪亮登场。”

“不对,阿拉登场前,侬还偷偷去过一趟神山。哼,也不经过女主人公的批准,还敢偷偷去顶牦毡。”

“哦,我倒把这个插曲忘记了。我不是从吴悠公司拿到了3000块钱的佣金吗?注册公司花了我1000多块钱,我身上几乎又没钱了。我老实告诉了马先生,马先生借给我3万块钱,说是作为公司的启动资金,要我就在他家附近租个房子住下。我接过马先生借给我的3万块钱,立刻上街东找西找,找到福山路49弄居民小区,门卫大爷领我到一家招租的人家,房租每月1200块。 房东大娘热情开门,我看了看,房间里家具俱全,倒也干净,只是没有被子。我向房东大娘预付了3个月的租房款,拿了钥匙,去雅典皇宫桑拿浴室取了自己寄存的背包,顺路60块钱买了张被子和枕头,还吃了个炒饭,回到新窝里。被子还没打开,我首先拿出《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挂到墙上,望着法人代表栏里自己的名字,我一个人嘿嘿嘿笑出声来,恨不能孙猴子般身外化身,拍拍自己的肩膀:天仁兄弟,有办法的人就叫法人。’”

“嘻嘻,你牛啥?”

“我又跑到楼下小卖店,拎了两瓶冰冻啤酒和一袋天府花生上来,为自己操办起开业典礼来。两瓶啤酒同时打开,左手拎一瓶,右手拎一瓶,对着墙上《营业执照》上法人代表栏里自己的名字,自己请自己,这边瓶子喝一口,那边瓶子喝一口,一个人说起单口相声来。”

“哈哈,说啥呢?”

“天仁老弟,祝你又当老板啦!干!你还有两下子嘛。千里走单骑,莫非云长再世;匹马闯曹营,许是子龙现身。屁股上夹扫把——伟大。哪里哪里?老兄过奖,这只是东方露出了鱼肚皮。”

“是鱼肚白,哈哈!”玲儿挥起两只小拳头,去天仁肩膀上乱砸。

“天仁老弟,好好干。金票,大大的;花姑娘,大大的。只要你忠心地为帝国……卖力气,飞黄腾达……有……时机……”

“哈哈!花姑娘?阿拉可不是花姑娘!”玲儿又转身握紧了两个小拳头,往天仁胸上猛捶。

“我摇头晃脑唱着唱着,又担忧起来,跟3W集团公司的生意能做起来吗?不行,怎么能有如此不吉利的念头?打嘴。可越是打我自己嘴巴,那个不吉利的念头越是跟我较上了劲儿,怎么打也打不走。我坐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坐等天明,可最终还是不知不觉倒下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迷迷糊糊中,我梦见一个度母牵着我的手领我飞向一座神山,快飞到神山山顶时,度母突然撒手,弃我而去。我从天上跌落到地上,抬头一望,神山山顶下是一大片无法逾越的雪原。雪原上,两行深深的脚印,向着山顶延伸,有去无回。我猛然醒来,再也睡不着了。你不知道,我喜欢登山,登过希夏邦马、纳木娜尼,还到过珠峰绒布寺冰川、玛旁雍错、冈仁波齐。我以前做过登山特种导游,领国外登山队去登山。”

“啊?!以后带阿拉去,呜呜呜。”

“别打岔,我一算时间,离比尔他们来上海还有一段空闲时间,我把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好后,去跟马先生说我想去一趟神山,去向神山祷告,祈求神山保佑我生意成功。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很迷信的,每每要做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之前,总要到附近最高的山顶上去向天神祷告。马先生说:好啊,你去向神山祷告。我老了,登不了山了,我就在家里向长生天祷告吧。呵呵,我的祖先成吉思汉每每要展开一场大战前,也总会到附近的神山顶上去向长生天祷告。想不到你天仁也有这个习惯。”

“侬受过那么高的教育,居然还那么迷信。呃,对咯,侬刚到日本时,不也向那棵大榕树祷告过吗?”

“也不是迷信,是信仰,也不是信仰,是……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们必须敬畏天神。到了神山上,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景象竟然跟我梦中的景象一模一样,在神山山顶下,是一大片无法逾越的雪原。雪原上,两行深深的脚印,向着山顶延伸,有去无回。”

“别说得那么恐怖嘛,侬吓着人家了。”玲儿小鸟般躲进天仁怀里。

“不是恐怖,是悲壮。明知不可能登上神山山顶,可还是有人向着神山山顶攀登,义无反顾,视死如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以我血荐轩辕,虽九死其犹未悔。杜鹃泣血血流尽,精卫填海海亦沽。有多少人不正是这样走过来的吗?我们中国不正是这样走过来的吗?我们人类不正是这样走过来的吗?啊!我心中的神……”

玲儿扭身贴上天仁的嘴唇,把天仁未出口的“山”吞进了自己的嘴里,热烈,缠绵,悠长。好半天后,玲儿挣开红唇,凑近天仁的耳朵,悄悄说:“宝贝儿,人家就是侬的神山,侬登得上山顶,人家更不会像侬梦中的度母弃侬而去。”玲儿更把自己胸脯上两座神山向天仁胸膛贴去,滚烫,饱满,坚挺。

天仁融化了,融化在玲儿的热吻里,融化在玲儿的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