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百名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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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代风流“女校书”(1)

盛唐时期也是我国古体诗歌蓬勃发展和高度成熟时期,列入《全唐诗》的著名诗人有2200多名,其中有个名字叫薛涛;被选入《全唐诗》的诗作48900余首,薛涛的诗作就达89首之多,远远超出了每位诗作者(包括皇帝、后妃和宗室诸王)的入选平均数。当然,不能只凭数字确认其在诗坛上的地位(张若虚只有一篇《春江花月夜》即有孤篇盖全唐之誉),但至少可以说明薛涛是当时女诗人中的佼佼者。

薛涛,字洪度,长安人,约生于公元771年,卒于公元834年。她出生时家庭还没有衰落,其父薛郧,儒雅清俊,学养深厚,原为朝廷命官,“安史之乱”后,官场动荡不安,争权夺势,他不愿意与人为党,愤然辞职后携妻女定居于成都。成都是个富饶美丽的古城,战国时因李冰父子巧治岷江水患为水利而在中游形成的“都江堰”,就座居成都之西,是成都平原上一道水流铿锵有声,水势汹涌浩大的奇特风景线。自古四川就有“天府之国”的美称,而川西的海棠又有“富甲天下”赞誉。当时的成都除了梧桐成荫,海棠则可独占鳌头。薛家虽不属豪门,但住所宅第仍不失气派。偌大的庭院中,除了各种奇花异草,便是枝叶茂盛的梧桐和色彩鲜艳的海棠。薛涛九岁那年初冬,已是北风送寒、草木凋零的时候,一日午后,她随父亲在庭院中散步,当走进梧桐树林时,薛父忽然停了下来,低头对女儿说:“涛儿,爸爸想和你一起以梧桐为题做一首五绝,你以为如何?”薛涛听了高兴应道:“好啊,那就请父亲先说上两句,我和下两句。”说完,还朝父亲调皮的笑了笑。

薛父吟咏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小薛涛听后,稍加思索,而后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这小女孩应对的不仅合辙押韵、对仗工整,且意境优美,天衣无缝。薛父自然很高兴。但细一斟酌,又有一丝不快涌上心头。他觉得年幼的女儿脱口而出的“枝叶迎送,南北往来”似乎预示着她漂泊不定的人生,故在一声叹息后,又爱抚地牵起女儿的手,继续漫步。在此后的几年里,薛父除了更加关爱女儿,便是教育她要树立起男儿志气,养成耿正高洁的人格,熟谙琴、棋、书、画的本领和荣辱不惊、百折不挠的人生态度。小薛涛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逐渐长大成熟,不只才华出众,相貌也更加妩媚动人。许多亲朋都夸奖这孩子不愧为巾帼精英、薛家的优秀接班人。父母听了这些,自然非常高兴。但命运却常常不遂人愿,就在薛涛十四岁那年,父亲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从此,孤儿寡母,过起了孤寂惨淡的生活。薛涛十五岁的时候,依照古制母亲为她举行了笄礼,这说明她已经是个成年女子了。为了赡养失去生活来源的母亲,她不得不入了“乐籍”——沦为最为低贱的妓女。母女临别时,母亲紧紧抱着她不放,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低语:“孩子,别怪妈妈,除了这条路,实在别无选择。好在你技艺超群,就用它去开辟你的人生之路吧”。薛涛自己更是苦不堪言,她知道父亲死后,世态炎凉,给她们母女带来了说不尽的苦衷,过去虽然说不上车水马龙,但总有亲朋往来,而现在却是门可罗雀了。母女两人坐吃山空,家境日趋贫困,不这样,就只有活活饿死。她希望母亲能过上好日子,只有自己强咽悲苦,去走那条没有尊严的路。她柔声安慰了泪水涔涔的母亲,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家门。

迈入了欢乐场的薛涛,一时难以适应那种任人摆布、逢场作戏、强颜欢笑的生活,常常独自饮泣。她曾回忆起与父亲在梧桐树下的对诗,没料到自己的两句应和,竟一语成谶,真的过起了“迎南北鸟,送往来风”的飘零生活。但她的满腹经纶和超凡的诗作本领,很快在“乐籍”行里露出了头角,许多文人骚客、官僚富贾,不只惊羡她的美若天仙之貌,更为赏识她的盖世才华,“诗妓”的特称很快传遍成都上下,连都城长安也几乎人人皆晓。她“红”极一时。《全唐诗》说她:“本长安良家女,随父宦游,流落蜀中,遂入乐籍。辩慧工诗,有林下风致。韦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称为女校书,入幕府。历十一镇,皆以诗受知。暮年退居浣花溪,着女冠服,制纸为笺,时号薛涛笺。”这段话实际上给她的一生做了个小结,所遗漏的是她与著名诗人元稹的感情纠葛和她因过受罚被放逐松州一事。

薛涛沦为“乐籍”不久,唐王朝为了防范吐蕃对蜀西边境的侵扰,派大将军韦皋为剑南节度使(镇守一方的军政长官),使署设成都,经略西南诸州。这位大将军,不只英勇善谋,且长于诗文,是一位文武兼备,深受朝廷重视的高官。他到了成都之后,很快闻知“乐籍”行中有个薛涛,是一位才貌双绝的奇女子,只是性情清高孤傲,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放浪形骸的公子哥们可以随便接近的。韦皋位高权重,才学亦不在一般人之下,自信不论多么才高性傲的女人,都得听命他的摆布,更何况一个入了“乐籍”的卑微女子,于是决定召她进将军府侍宴。

当晚宴开始,成都城内的达官显贵、夫人小姐,都依席落座后,只见两名满脸带笑、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小女孩,扶护着一位年龄稍大、穿戴考究的绝艳女子,步履轻盈地迈进了众人的注视之中。她走到一个适当的位置,面朝大家,缓缓躬身、浅浅一笑,算做施礼。这哪里像个风尘女子,即使一些名门闺秀、大家小姐,也少有她的落落大方和端庄淑静。坐在首席的韦皋,见此情形,顿时眼睛一亮,爽朗笑道:“果然名不虚传,这薛姑娘真的是艳压群芳了。”随后转念一想:她的貌美堪称一绝,不知文采到底如何,于是面对薛涛说:“我刚到成都,就听说你不只相貌出众,诗也作得很好,许多文人才子都甘拜下风。今天,如果薛姑娘诗兴不减,请当着这众人的面儿,送一首新作吧。”薛涛听了,朝韦皋轻轻一拜说:“承蒙韦大人台爱,薛涛本不才,徒有虚名,但不敢扫韦大人的兴,只好献丑了。”说罢,转身面向众人,脱口吟道:“乱猿啼处访高唐,一路烟雾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尤是兴襄王。朝朝夜夜阳台下,为云为雨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韦皋听后大声说好,众人惊叹“奇女子也!”而薛涛却再次微微施礼说:“薛涛不敢当。此七律名为‘谒巫山庙’。”韦皋细细品味,这诗真是太好了,写景贴切,抒情率真,借古喻今,意义深邃。这下他服了,从心眼里觉得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竟然沦落为妓,实在可惜可怜。从此以后,凡遇将军府有盛大宴会,必请薛涛到场,与那些名流显贵们饮酒赋诗,应对唱和。

一年后,韦皋觉得薛涛不只才思敏捷,脱口即诗,而且每赋一首,必有新意。引史用典,恰如其分;绘景抒情,生动细腻。她的诗心似海,不枯不竭。这样的人材实在难得,便决定奏报朝廷,准她担任校书郎(负责藏书馆校勘图书的小官),但朝廷考虑,薛涛的身份卑微,任用她有损官府尊严,便驳回了韦皋的奏章,薛涛只好继续侍宴赔酒。尽管如此,“女校书”的称谓还是传播开来。诗人王健曾在《赠蜀中薛涛校书》一诗中写道:“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女校书的声望越来越高,韦大将军对她也过于娇宠,一个出身官宦之家、才貌称奇的女孩子,有点飘飘然不能自持了。一次,她竟在暗中收受了某人想通过她巴结韦皋的贿赂。此事很快败露,韦皋大怒,当面对她严加训斥。而薛涛因为熟知官场的腐败,觉得自己收下的那点金子,微不足道,况且还是为了孝敬孤苦的母亲,便不肯低头认错。韦皋见她那昂首孤高的样子,更加恼怒,便决定放逐她到西川的边陲、荒凉贫困的松州去。直到这时薛涛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已无法挽回,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她只好独自上路了。一个长期生活在城市的女孩子,乍一到了遍地黄沙、人烟稀少、生活条件极为恶劣的戈壁滩,非常难过。但她到底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艰难中依旧关注周遍人群的生活。当她看到那些戍边战士风餐露宿、面容憔悴的样子时,十分惊讶并表现了极大的怜悯和同情。一时间,她似乎成熟了许黯多,开始冷静思考人生、关心他人疾苦和国家安危大事。并迸发出了诗人的激情和感悟。于是,她又拿起了那只被疏远了笔,开始了崭新环境中的新诗作,很快连续赋诗两首。一首题为《罚赴边有怀上韦相公》,内云:

黯虏优违命,烽烟直北愁。

却教严遗妾,不敢向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