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柳梦燕实在不敢相信,纪芳瞳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更不敢相信,丁一侠让她来找的高人就是正是这个曾经险些要了她的命的人。
一个人,呆呆地愣在了芦苇丛前。
“你用不着惊讶,我不是来帮你的,只是阁主的命令,我不会违抗而已。”纪芳瞳背对着柳梦燕,微笑着说。
柳梦燕眨了眨眼,要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何大哥在你们那里并不是很重要的人,为什么你们阁主,会这么在乎他的命?”
纪芳瞳道:“阁主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利益打算,我们一向只执行,不询问。”
柳梦燕叹了口气,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纪芳瞳轻轻拂了拂发丝,道:“跟我去见一个人。”
柳梦燕杏眼一瞪:“见谁?”
纪芳瞳笑了笑:“跟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柳梦燕撇了撇嘴,心想:“聪明人真麻烦。”
张无纸自然不是野人,他住在一个破旧的山洞里,洞里陈设着一些简单的物品。
陈方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时间,张无纸不禁会做饭,而且还会做得很好。
他正在蒸米饭,两碗干米,直接上锅就蒸。
他比较喜欢那种硬的咯牙的食物。
当他看到陈方的脸时,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而是亲切的问候道:“你吃不吃米饭,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你,凑合一下怎么样?”
好像陈方不是他的敌人,反而是他阔别已久的好朋友。
陈方却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张无纸笑了笑:“当今天下,陈方这个人好像还很少有人没听说过呢!”
陈方冷冷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张无纸笑道:“你又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陈方继续说:“我记得我们两个交手过,那时我们的立场应该是对立的。”
张无纸道:“你自己不也是说,我们对立的只是那时吗?现在已经过去了,我想,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陈方咬着牙说:“那么,五毒教死去的那些女子,就不用有人为她们偿命了吗?”
他的五指紧紧并拢,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五毒教的女孩子虽然只是和他相处了几天,可在陈方病倒的那段时间,她们毕竟是对陈方最好的人。
即便在这种杀机四伏的时刻,张无纸仍然淡定地在凳子上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张无纸用扇子扇着炉火,火苗映红了陈方的脸,也映红了张无纸的脸。
张无纸顿了顿,忽然道:“你已经知道,蓝小珂和我是一伙的吗?”
陈方点点头:“我知道。”
张无纸道:“那么,你要找的仇人,真的应该是我吗?”
陈方的心在下沉,他的确想过,这件事只是一招苦肉计,可是他不愿意这样想,蓝小珂纵然对他做过千般不是,她也始终曾经爱过陈方。
所以,陈方在逃避。
张无纸继续道:“以前在灵泉村的人都已经被变成了不会说话,没有感觉,只知道杀人的木头人,现在已经运回了雁门关,如果你想要继续调查这件事的话,可以去雁门关。”
陈方看着他:“不要转移话题!”
张无纸苦笑道:“那些女孩子,都是蓝小珂让杀的,说是可以激化你和圆空的矛盾,所以,与我无关。”
陈方冷冷道:“出你的棍!”
张无纸怔怔道:“你真的要杀我?”
陈方站了起来:“我从不把话说第二遍!”
张无纸笑道:“我等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本来实力就逊我一筹,此刻又正值午时,你远途劳顿,又腹中空空,现在和我打,是找死!”
陈方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他只好又坐了下来,悻悻地问:“你们为什么要做那些木头人,把整个灵泉村变成死镇?”
张无纸眉头皱了一皱,微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有看出,我在这件事情中,起的紧紧只是一个杀手的作用?”
陈方问道:“那么,你们听得是谁的命令?”
张无纸黯然道:“一个你不愿意承认的人。”
陈方:“蓝小珂?”
张无纸捣火的手微微停了下来,终于点了点头。
空气中剩下的,似乎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火柴燃烧的噼啪声。
“你就没有别的事了吗?”张无纸终于还是问道。
陈方笑了笑:“谢玉阳之死的答案,你会告诉我吗?”
张无纸摇摇头:“不会。”
陈方看着他:“你说,我还有没有必要用嘴来问?”
张无纸苦笑:“没有。”
陈方冷冷道:“但我是来干什么的,想必你也知道。”
张无纸笑了笑:“我说的已经足够组织的人把我灭口了,如果你还想要我说下去,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陈方叹了口气,心想张无纸说的也确实够多了,自己要是再问下去,多少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淡淡说道:“好歹给我个方向。”
张无纸笑了笑:“罗冰身上的伤和她死时的样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有个人,一直很怕死。”
陈方站起来往洞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张无纸叹道:“我们这些成命的人,总是会有些难言之隐的,我只希望,你可以把在灵泉村看到的一切不要说出去,不管是唐家还是雷家,你都惹不起。”
陈方冷冷道:“那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唐博和雷栋的行径,我绝不会容忍他们!”
张无纸怔怔道:“好好吧!”
陈方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纪芳瞳的能力真的不小,居然可以一个人找到蓝小珂的住处,这一点,倒是让柳梦燕十分的惊讶。
靠山的草屋,面河的院子,风水不知道怎么样,反正环境是不错。
不过她们去得好像有些早,蓝小珂还没有起床,一个穿蓝衣服的女人,把她们挡在了外面。
柳梦燕抬头看了看升起多高的太阳,微笑道:“蓝姐姐可真幸福,睡到这么久都没人叫她起床。”
纪芳瞳环抱着手臂,十根指头在胳膊上轻轻活动着,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柳梦燕已经越来越见惯这副模样了,她觉得,这些聪明人,有一分钟不动动脑子,就会浑身不自在。
黝黑的山洞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的青衣,就像是斗篷一样,紧紧地裹着她的全身。
这青衣女人笑着说道:“你说得很好,估计陈方这时已经去找司徒原振了。”
张无纸笑道:“可惜,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得到,司徒原振真的对罗冰还有感情,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得到,我们的组织里,竟然还有正道的高手。”
青衣女人掩口娇笑道:“呵呵呵呵,你说得对呢,可是你泄露了那么多秘密,组织怎么会放过你呢?”
张无纸面色一变:“那些事情,不是你要我说的吗?”
青衣女人继续笑道:“是啊,可是,我相信陈方现在已经把你当成了他的朋友,如果你要是还活着,他怎么会相信你的话呢?”
张无纸有些畏惧地说:“可是可是他也不会回来,所以所幸就算杀了我,也也不会有价值啊!”
青衣女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咯咯地笑着:“你真傻,就算是陈方不回来,我该有什么理由让你活下去呢?要知道,我让你说的,可都是绝密哦!”
张无纸忽然淡然地笑道:“所以,一个人知道,总好过两个人知道。”
女人笑道:“你总算还不太笨。”
张无纸继续说:“所以,你杀了我,就是替组织上清理了叛徒,不但没有罪责,反而会有大功,是吗?”
青袍女人微笑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都有些不忍得杀你了。”
张无纸微笑着,右手却早已背在身后:“我承认我的实力还远不如你,不过,我想,我要逃走,也不是绝没可能的,是吗?”
青袍女人点点头道:“是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世界上,也绝对没有绝对的事,可是你今天绝对逃不了!”
张无纸冷冷道:“我想试试。”
青袍女人的右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慢慢地向下抚摸:“这里是你家,你本已经站了地利,可是对我来说,你占的所有的优势,都已经不是优势。”
她纤细的手指,慢慢划过了他的脸庞,他的嘴唇,他的下巴,然后从他的下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脖子。
张无纸居然就只能站着任她抚摸,手中厚厚的一摞刀纸,根本就没有办法出手。
不是因为这个女的真的有艳绝天下的魅力,而是在她抚摸着自己的时候,张无纸本人已经感到了那种窒息的感觉,这种窒息的感觉,让他的力量已经绝望,已经没有出手的想法,没有出手的胆量!
他终于知道,谢玉阳是怎么死的了,在这种强大的杀意和气势下,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因为根本就不想反抗,因为根本就不能反抗,因为根本就尝试不了去反抗。
蓝衫妇人其实还是比较有礼貌的,不但请了纪芳瞳和柳梦燕喝茶,还连她们的午饭也一起管了。
两人一直等到午后,才看到蓝小珂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
蓝小珂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两位等到现在,有什么事吗?”
难道几天过去,这帮人都转了性吗?
纪芳瞳开门见山地说:“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谢玉阳的死,以及何无垠的去向?”
蓝小珂毫无在乎地摇了摇头:“何无垠我连见都没有见过,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谢玉阳也不是我杀的,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蓝小珂的眼帘沉了下来,”我想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死的!”
柳梦燕有些害怕地站起来,躲到了纪芳瞳身后。
蓝小珂悠闲地托着后脑勺躺在了椅背上:“我挺奇怪的,陈方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让你们两个来送死?我既然杀得了水彤,自然也杀的了你们!”
柳梦燕更是害怕,越退越远。
蓝小珂道:“你们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纪芳瞳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蓝小珂冷冷道:“我没有跟你讲笑话!”
纪芳瞳强忍着笑容:“你以为没有暗香阁的支持,我真的能这么顺利的走进来吗?”
蓝小珂的瞳孔收紧,微微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暗香阁除了死王子以外,还有怎样的高手!”
纪芳瞳看着蓝小珂,微笑道:“你好像还不知道,暗香阁里最可怕的四个人是谁吧!”
蓝小珂喃喃道:“四丁开山,三郎有意,二王断魂,一纪绝户姐姐你,难道就是纪芳瞳?”
纪芳瞳微笑道:“不错。”
蓝小珂笑道:“我却看不出姐姐你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纪芳瞳笑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人在外面,只要今天你杀得了我们,马上消息就会传到外面去,想想姐姐你被楚国大族和丐帮降龙帮追杀的样子,我还真是开心呢!”
蓝小珂皱眉道:“柳家和降龙帮我能理解,丐帮是什么意思?”
纪芳瞳笑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呢吧,其实姐姐我,恰好就是丐帮帮主的干女儿哦!”
陈方还是回去了一趟。
他总觉得,张无纸的家里有种怪怪的味道,而且张无纸说了这么多,把他一个人放着等着别人的灭口,总是有些不合适的。
那个青袍女人说的没有错,陈方尽管心里不承认,可实际上,他已经把张无纸当成了朋友。
张无纸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陈方不清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陈方更不明白,他只知道,张无纸冒着生命危险把那么关键的信息告诉他,他就一定要报答人家。
他这个人没别的什么优点,就是心眼太实,思维太简单。
陈方回去的时候,张无纸自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