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希望爱情天长地久
那么,在爱人注视你的时候
请刺瞎他/她的双眼
不过,下手请一定要温柔、再温柔
茫茫沙漠上,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手牵着手,像向日葵金色宽阔的花芯里最早成型的两粒种子,嫩嫩的瓜子壳中还只是甜甜的一点水。
在手和手的亲昵中,张青终于感到了生命的真实:
身体原来有一种能感化岩石的温度、皮肤原来有一种能擦亮岁月的粗糙、眼中原来有两汪灌溉幸福的眼泪。
他们要离开那片沙漠,去一个好地方。
一路上,孙蒜苗不停地描绘着那个叫十字坡的好地方,张青从她3万多句描绘中得出了一个完整而美好的印象:十字坡黑,很黑,特别黑,特别特别黑。
其实十字坡好不好、黑不黑,对张青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只要他还和孙蒜苗手牵着手,那么——
脚下的那块地就是甜的、头顶的那片天就是暖的。
也许那片沙漠是上天专为他们第一次牵手铺的一挂驼色地毯,节目结束,他就卷起了它。
所以,只用了短短3年,张青和孙蒜苗就走出了那片无人区。
这3年中,他们的手1秒钟都没分开,手心间因此生出一枚亮晶晶、桃形的盐。
刚走出无人区,张青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太奇怪了:竟然也用两条腿走路、竟然也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就连鼻孔也竟然不是1个也不是3个、恰好是2个!
“那是什么!?”他急忙问。
“当然是人呵。”孙蒜苗老练地解说到:“你不用怕,我两只手一撕,就能把他撕开。”
“啊——”
又一个叫“人”的东西过来了,这个更奇怪,竟然被一头驴子驮在背上!
人,张青算是见过了;驴子,以前在山谷中时有出没;可是,这样的组合搭配却是闻所未闻。
就这样,张青见到了一个又一个人,而且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不得不一个又一个地猜。
“这个是人!”
“对了,嗨嗨…”
“这个也是人!”
“对了,嗨嗨…”
“这个还是人!”
“嗨嗨…错,那是头猪。”
“那这个也是头猪了?”
“嗨嗨…错,那是个人。”
看到第1个人,等于饥荒年拣到一个热腾腾的馒头;
看到第2个,等于拣到了一个肉包子;
看到第3个人,等于又发现一个更大的肉包子;
看到第10个,等于找到一笼肉包子;
看到第100个,等于进了一家新开张免费酬宾的包子店;
看到第1000个,等于被关进一座擅长用肉包子撑死犯人的监狱;
看到第10000个时,地上堆满了包子,天上挂满了包子,太阳月亮星星都是包子,天边吹来的风都是肥肉包子冒的热气。
短短一个月时间,张青看到的人何止上万?
以至于只要看到两条腿的动物(如鸡鸭)或没毛的动物(如鱼),他都会胃下垂。
孙蒜苗只好带着他在荒山野岭间夜行昼伏。
即便这样,他们还是遇到了那个纯洁美丽、脸上长满相思痘的第三者少女。
25.变变变
时间和命运都像女人
你温柔,它未必温柔
你往东,它却一定往西
每一秒对张不太白来说,都是最后1秒钟。
孙葱花就要走了,就要走了,马上就要走了。
她的目光仿佛一根即将断折的针,插在上帝的心脏上,而那针尖是张不太白唯一的立足之地。
只要孙葱花收回目光,张不太白便只能跌入地狱喉咙的最深处。
没有什么计时器能够比张不太白的心更加精密,在每一秒钟里,他都能看到至少999座天堂和1000座地狱。
然而,在天地这最恢弘的戏台上,谁又能预测造物这位艺术大师下一场戏的神奇灵感?
哪怕把全世界所有人类和动植物的野心、想象力全都运送到张不太白心中,他也绝对没有勇气主动站到孙葱花的面前,更不用说挽留她,哪怕只是一丁点中的一丁点暗示。
可是,他竟然真的走了过去。
他敢走过去,不是因为真的战胜了自己的自卑,而是因为他已经丝毫没有自卑的必要了——
他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的改变首先要感谢他自己的自暴自弃。
自信的极致必然是茫然自失,而彻底的自暴自弃必将带来死尸般的平静。
自暴自弃让张不太白放弃了进食、放弃了渴望,放弃了纠缠所有生命的本能。
其次,他要感谢那场旱灾,炎炎烈日逼走了他身体内外的所有水分,而充足的水分是一切恶心事物的基本元素。
张不太白的身体在烈日下迅速干燥、碎裂、蜕皮,一具完美绝伦的身体从那旧躯壳中脱颖而出。
其俊美程度,哪怕少年时代的上帝见了,也会自惭形秽。
第三,张不太白还应该感谢飕飕飕,在这个世界上,能始终如一容忍他剧烈恶心的,除了孙葱花,可能只有飕飕飕了。
最后,他还应该感谢众多默默关注他命运的读者,正是他们无关痛痒的麻木阅读才激发出这段峰回路转的绝妙情节。
当然,看到自己的这一变化后,张不太白除了震惊之外,不可能再有任何表达。
而最初的震惊稍稍平息后,他唯一能想到的当然是孙孙葱花。
孙葱花就藏在不远处的黑色泥丘后,那是张不太白心中的圣地,是一切幸福、美丽和奇迹的诞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狂奔过去、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或者严格按照朝圣的礼仪庄严行进。
其实这是一道永远不可能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因为,张不太白已经站到了孙葱花的面前。
26.粗VS蛮
大地忽然一颤,隐隐发出一声老人般的笑
十字坡上,那头蒜在一瞬间枯萎
孙蒜苗是哭着杀死张青的。
她没有错,张青也没有错。
错只错在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们两个。
那天正是十六,月光分外清亮,他们手牵着手,行在月光下一条银色的小径上,仿佛爱情童话里一对终成眷属的土拨鼠。
可就在这时,童话落幕、那个活生生的少女本色上场。
那是个痴迷爱情诗的黄花村闺,那天夜半三更,她用去三大袋萤火虫,才读完李白的《长干行》,掩卷之余,不由得柔肠百转神思难安,恍恍惚惚行至小溪边。
圆月清辉下,她一唱三叹反复吟咏着那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多么希望上天能赐给她这样一个少年,于是她默默向明月许愿:“月亮月亮,你要是再不给俺送一个如意少年郎,俺就把俺家阿黄扔上天把你给吃了!听见了没?”
话音刚落,张青和孙蒜苗就走了过来。
村闺扭头一看,喜出望外,储蓄了十五年的媚眼泻闸而出,尽数涌进张青的眼中。
可怜那张青,他只领略过孙蒜苗生猛辣烈的热情,何曾见识过这般高雅书卷的柔情?
四目相对,两人顿时忘记了世界的存在,更忘记了旁边孙蒜苗粗矮的肉身以及天真烂漫的灵魂。
孙蒜苗起初还嗨嗨地笑着看,可是越看越觉得不舒服,却不知道不舒服在哪里。
日上三杆,三个人还站在原地。
孙蒜苗用手挡住张青的双眼,他却把舌头伸了出去;捂住嘴,他又伸出手;拦住手,他又把脚抬起来,那村闺当然知道机不可失,也抬起脚,两只脚勾缠在一起。
一怒之下,孙蒜苗抱起张青就走,奔了三里地,一回头,却见那村闺拖在地上,腿脚把张青缠住不放。
在这种情形下,除了杀,孙蒜苗还能有什么选择?
于是那村闺含着曾经沧海的笑死了。
于是,张青哭起来,也要死,孙蒜苗当然不答应,抱着他继续跑。
后来,张青不哭了,但那神情比死更像死。
所以,孙蒜苗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想起张青能死而复生,死一次应该能让他忘记那个女孩。
于是,她捂死了张青,抗着他的尸体上了十字坡。
果然,半个月后,张青复活了。
他刚睁眼,跳起来就照孙蒜苗鼻头重重一拳,扯开忽然长满胡茬的嘴大骂道:“兀那悍女子,怎地三番四次害爷爷性命,看爷爷如何轻饶你!”
冷不防挨了这一拳,孙蒜苗鼻血顿时暴流,自从出娘胎,她何曾吃过这等亏,抡臂就要打,却猛不丁一个冷战,体内气力又被抽去一大半,现在她只比一班壮汉强一些罢了。
那头神蒜就是在这一刹那枯萎的。
孙蒜苗正在气恼中,那里顾得上这些,奋力又打。
两人扭打在一起,拧成一团,从坡上滚到坡下,又从坡下滚到坡上,一日一夜,竟分不出胜负来。
打到牙根都软了,这才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