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走廊里,只有林炎和沧月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而秋月,依旧是悄无声息的静静走着。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明亮的合金大房间,房间里,各种管道和电缆线纵横交错,在那交汇处的尽头,像是黑色的蜘蛛网的核心,是一支明净的玻璃罐体。那种感觉,很像一口棺材。
而女子秋月,正静静凝望着,怀着淡淡的忧伤。
林炎轻轻地走了过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球,满眼尽是不可思议。
因为,那口玻璃棺材里,那名貌美的女子,与自己的眼前的秋月,一模一样!
“双胞胎?不是!”林炎瞬间否决了自己!那种感觉,不是双胞胎,俨然就是秋月自己!
秋月痴痴地望着棺材内的女子,嘴角露着微笑,眼睛里,却含着久远的忧伤。
“这里面,躺着的……是我!”
秋月开口了,但是那答案是那样的石破天惊。让人惊寒,有着说不出的悲痛。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我的一道全息影像,本来打算做成有重力质感的投影,但是,那样太昂贵了些。”
语罢,这个房间里,突兀的又出现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秋月,仿佛无数个隐形的镜子。
“我通过你身后的这台交换机,将意识转译出来,并制作成全息影像。”
“也许,你觉得我活得很虚假!是的,我不否认,我也很辛苦,但是我不能死去!我活着,活的很真实,对于沧月来说,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和生存的理由。我活着,是为了支撑她。”
“姐……不要说了……”沧月泣不成声。
“有时候,生的貌美,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今年,二十一岁,沧月只有十五岁,三年前的一天,有几个极端主义者,想要抓我去当女侍。我拒绝了,因为,那些女侍的生活,是连妓女都不如,那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侮辱。所以,他们把我打成了植物人,没有理由!”
“是爸爸四处借债,把我放在了这个机器里,让我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继续陪着妹妹,我也很幸福,很满足。”
“半个月后,爸爸死了,被人打死了。”
“难道,你以为我不恨吗!?我不想反抗吗!?但是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干什么?我能做的,我只有连同他们的一份继续活下去!”
“我比你要冷静,因为我更无能,但是我知道,没有全能的准备,你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秋月越说越激动,甚至是连映像都变得模糊颤抖了。
“对不起……”林炎无颜以对。
并不只有自己,才是最苦难的人。
“大男人的,别说对不起!就算你只有一只手,也比我强太多了吧!你也能够很好的谋生!”
“人生的输赢,不是一时的荣辱所能决定的,并不是一朵花开,都能收获果实,只要绽放过美丽,都是无憾的人生,至少会感觉到自己努力过,奋斗过,拼搏过,不会留下最终的遗憾。”
“而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着眼于当下,我们尽力了,至少现在过的还可以。”
秋月口吐连珠,林炎一言不发。林炎知错了,秋月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说话间,也没有刚才那般的急切。
“在你离开……去报仇之前,在我家里干活,用你的双手,至少把医药费抵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好……”少有的,林炎认认真真的答应道。
世界上只有想不通的人,没有走不通的路!林炎坚定了信念!
一个弱女子都能坚强的活着,自己何尝不能呢?
……
苦难造就修罗,你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多么艰难,世界,不会给你为自己的生活辩护的资格!
你没有资格为自己的生活辩护,你能做的,只有得到足够的本事,去接受,并且将之改变!
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都不如脚踏实地的与天地命运抗衡!
……
大裂空座,凤凰星域,凤凰城,这颗星辰,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用一句话来说,这里,是被上帝抛弃的角落。
名为凤凰,寓意美好新生,但是三个月来,林炎发现,这里,远非一个可以称上美好的地方。
说这里,是一个垃圾场,再切合不过,这里,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被放逐的犯人,迷途的旅者,漂泊的浪人,失意的商人,凡是对这个世界绝望的,心灰意冷的人,齐聚于此。这里,是失败者的国度。
没有法律,没有国家,没有道德,甚至是连伦理都是一种奢望。
在这里,林炎看遍了人间冷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黑暗,各种欺辱,各种谎言,各种背叛……这才是赤裸裸的生存!
离开么?离不开!这里贫穷落后,交通偏僻。要知道,霍恩海姆的附近,本就是宇宙环境中一个垂暮的地方。
况且,外面的世界,容得下他们吗?
林炎变了,看过了更多的不同人的人生,林炎变得世故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气不过,就大大出手。看到被欺凌的弱者,也不再一腔热血的伸张正义,何为正义,力量!
不如说,是秋月教会了他,什么叫忍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不是救世的圣人,更不是伊甸之子,至少现在不是,救人一时,也改变不了什么,还只能是平添了变故。
一己之力,终究乏力,又能几何?
要将目光放的高远,就要有与之相衬的足够的耐心和定力。无论是虫族,还是神无月,都是强大的对手,远非现在的自己所能抗衡的。
半年转瞬即过,秋月早就放任林炎离开了,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是出于林炎自己的意愿。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充实,而富有意义。当然,平淡的生活没有磨灭林炎的野心,只是埋藏的更深了。
林炎一天的工作,无非是上山下谷,采集各种草药,然后提炼萃取,最后制成药剂,送给一些贫苦的人儿。对于林炎来说,除了有些琐碎,还说得过去。只是,林炎想不出,以前只依靠沧月自己一个人,是怎样完成这么多繁重的工作的?那样一个小小的肩膀,怎样能够承受起这份重任?
渐渐的,林炎看向沧月的目光里,不免有了分敬佩和欣赏,那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身体里,有着说不出的坚韧!
林炎没有离开,一方面是为了更多更好的平衡自己的心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尽可能的帮助这姐妹俩做更多的事。时间久了,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这里不是自己要待一生一世的地方。
“这里的人们,很少信任比自己活得好的人,宁可避免和他们往来。相反,对于与他们相似,有着共同苦难和弱点的人,更容易吐露心声。他们不希望改掉弱点,只希望能够得到怜悯。这就是绝望中生存的人们的心境吧。”
半年,林炎感觉其乐融融,也许,有一个温馨的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林炎有一丝幻想,如果自己足够强大了,能不能带着这姐妹俩离开这破败的地方,给予他们更好地生活。
没有目标的生活宛若行尸走肉,充满仇恨的生活,更为可怕,但是现在,林炎有了一个温馨的目标。
至于那条胳膊。男人身上要是没有伤疤也太掉价了,刚好为自己镀了个金!
对于这里当地的居民来说,人口本来就是不定式的,每天都有新人来,每天都有人死去。虽然对于林炎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有何干系呢。人们只需要知道,那对姐妹一家,有一个温柔能干的阳光青年,他们都很善良,是幸福的一家子。
世事沧桑变换,平静总是暴风雨的前兆。直到那一天,当血雨腥风降临!人们惊讶的发现,这名独臂的少年,是不容小觑的!
他,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
他才是最大的凶魔!
……
轰隆——轰隆——
这样一天!
仿佛浩瀚的雷声,百余匹彪悍的战马踏着整整齐齐的步伐,卷挟起黑色的狂沙,从远处气势汹汹、铺天盖地而来。
“好生凶悍的一支精骑!”林炎遥望着,赞叹不已。这支队伍,很是精锐,宛若一体的气势凝聚起来简直是骇人听闻的,连林炎也没见过如此这般的阵势。
“这一军队,不简单啊……”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观察,可以发现,林炎的眼眸子,不是以往的凌寒,而是澄澈。
“糟了……”沧月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林炎的右臂,娇躯微微的颤抖者,“是雇佣兵,姐姐就是被他们害成现在这样的。他们……”
“嘭嘭——”
“就是他们!?”
林炎的心脏剧烈地一阵跳动,几欲冲破束缚。但是那份恨意,终究是被自己很好的收敛了起来。
“佣兵团,还真都是一个尿性!”
“月儿,别怕。”林炎搂过沧月的头颅,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我答应你,将来我一定会给姐姐报仇的。但是现在不行,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先躲一躲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林炎,确实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本。他还没有资格,肆意妄为的和一个未知的势力叫板。
“一个人,终究还是有限的啊。”
渐渐地,这一段时期,林炎有了一个念头,一个整合这里,组建自己势力的念头。
“林炎哥哥,你很厉害吗?”沧月天真地问道。
“嗯,很厉害!”
林炎想也不想的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厉害,但是至少安慰一下沧月吧。
林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怎样的一个级数。
不过,我不犯人,谁又能保证人不犯我呢?事情,总是不会想着人希望的方向发展。
“碰——”
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碎,几名虎头虎脑的大汉突兀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