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精神分析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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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原欲的发展与性的组织(1)

诸位,印象里,我还未能使你们深信“性”的变态在性生活的理论上的重要性。所以,我现在愿竭尽所能对我已经说过的这个问题,进行修正和补充。

你们莫要认为我们将不惜激起强烈的反对而进行改变“性”的意义,只为了性的变态的现象。事实上,关于儿童的性的研究与此关系更为密切,然而性的变态和儿童的性的一致性特别值得我们参考。婴儿的性的表现,虽然在后来几年的儿童时期仍显而易见,不过那最初的方式的确渐渐消逝,无从捉摸。假如你们并不愿意注意演化的事实以及分析的结果,便可能否认儿童的表现包含的性的意味,因此认为它们只有其他的模糊不定的特性了。你们要牢记一种现象是否含有性的意味,至今没有公认一致的标准,除非把生殖的功能视为标准之一,那是要以生殖作为性的定义的,我们觉得太过褊狭,已不再采用。弗里斯提出的生物学标准,比如二十三天和二十八天的周期性也有较大争议;或许性的生活中有一些特殊的化学特性,不过这些特性至今未被人发现。而成人的性的变态现象则十分确定。它们含有了性的意味,无可置疑;无论你们将其称为“退化现象”或别的什么,都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不是正常的性的现象。根据这种现象独立去看,也能发现我们所主张的性与生殖功能本不是同一件事,因为性的变态足以妨碍生殖的目的。

在此有一种平等的事实尤其值得我们注意。人们大都认为“心理的”即“意识的”,不过我们要扩展“心理的”一词的含义,使之包括心灵的非意识的部分。对于“性的”一词来说,也是如此;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词与“生殖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与“生殖器”含义相同,而我们却把不属于生殖器的及无关生殖的事件也可以认为是“性的”。这两种现象原本只在形式上相类似,却也有着更深刻的意义。

然而,假如性的变态现象的存在,于这一问题可当做如此有力的证据,那么为什么不早有人提出来解决这一问题呢?对此我们无话可说。我认为,性变态早已成为一方禁地,形成了一种理论,甚至扰乱了科学界对同类的题材的判断,似乎谁都记得性的变态现象既使人厌恶又荒唐可怕,不过它发出了诱人的力量,或者从根本上对那些性变态的人怀有隐秘的妒恨而欲置之于死地,这一情感正如著名的讽刺诗中接受审判的公爵的供状同样。

在爱神之上,良心与义务都统统被遗忘了。

这种事当然与我无关。事实上,性变态的患者像个可怜虫,他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来换取得之不易的满足。

性的变态尽管似乎有非自然的对象及目标,不过显然是有性的意味,原因在于满足其变态的性的欲望的行为,通常在最后也可达到欲望的高峰直至泄精。自然这是指成人而言,儿童既没有情欲的高峰,也没有泄精的可能;尽管他们会有一种近似的行为替代,然而这样的替代却不能被确定为“性的”。

我要在此做几点补充,使我们能正确地了解性的变态的问题。虽然一般人都对这种现象予以鄙视,它与常态的性的活动大相径庭,不过通过简单的观察便可看出,在健康者的性生活中也难免不了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变态的存在。比如,接吻在最初或许被称作一种“变态的”行为。那不过是双方嘴唇上性感带的接触,并非生殖器的接合。但是从来不曾有人谴责接吻为变态;在戏剧里,接吻竟然被当做一种美化的性的动作。然而,接吻确实较易于成为一种绝对的变态的行为,例如,假使刺激的强度很高,以致伴随着情欲的高峰及泄精,当然这种现象屡见不鲜。再如,某人要求得到性的享乐,就必须注视并抚摸其性欲的对象,另一人在性的极度兴奋时,难免会有手捏口咬的行为;此外还有一些情欲的高峰并非由对方的生殖器所引起,而是其身体的其他部位。诸如此类,不用枚举。当然,我们不能把仅有此类癖性的人们排除在正常人之外,而归入性变态的队伍;实际上,性变态的本质不在于性的目标的转移,也不在于生殖器被替代,甚至也不在于变换了性的对象,只在于是以变态的现象为满足而完全排斥生殖器的交媾。若只是为了增进或预备正常性交的完成而出现的变态的现象,那么这一行为就不再是变态的了。从这类事实来看,常态的性与变态的性之间的差距大大缩小了;并且更能看出正常的性生活是由婴儿的性生活演化而来的,这一演化的过程必然先行删去无用的成分,然后集合其他的成分并使之从属于一种新的目的——生殖。

现在我们可以这种关于性的变态的观点,更为深入、明确地研究或解释婴儿的性生活问题了。不过在没有进行研究或解释前,先要明辨两者之间的一个重要区别。大概是说,变态的性生活往往极其集中,它整个的活动都指向一个目标,多数情况下是唯一的;某个特殊部位的冲动地位最为重要;或许只有这个冲动,或是因其自身的目的而支配着其他的冲动。单从这一点看,变态的性生活与常态的性生活实际上互相一致,不过是他们占据优势的性的冲动与性的目的彼此有别而已。两者都构建了一个完善的组织系统。不过居于统治地位的势力互不相同。婴儿的性生活里大都没有这种集中和组织的,其他的各部分冲动都是同等有效的,独自追求着各自的快乐。通过这种集中的缺乏和存在来看,正常的性生活与变态的性生活都起源于婴儿的性生活。此外,很多性的变态现象与婴儿的性生活更加相似,在它们之中存在很多“部分本能”和目标,后来皆是独立发展起来,或者永久地保存下来。然而对这类现象来说,称之为“变态的性生活”,倒不如称为“性生活的幼稚病”反而更确切。

有了这种准备之后,我们现在可讨论一些迟早都要遭遇的问题了。比如:“既然承认了关于成人的性生活所源起的儿童期的表现是不明确的,那么为何肯定声称它们属于性的?又为什么你不满足于只描述他们的生理方面,并且说婴儿早已出现了为吮吸而享乐以及珍视粪便等的活动,而借此表明他们是在自身器官中寻求快感呢?”对这个问题我只说:“‘求快乐于器官’这一说法当然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原本就了解性交的至高无上的快乐也只是一种身体的快乐,那么在什么时候才获得了后期成长所应当有的性的意味呢?对于‘感官快乐’的知识是否更多于‘性的知识’?你们认为只有在生殖器活动时,才可能有性的意味;性的即是生殖器的。性的变态现象尽管会成为障碍,你们必然认为‘变态’的性行为不必假手于生殖器的接触,或许也可得到满足,然而毕竟是更多以生殖器达到性欲的高峰。假如你们由于性的变态现象的结论,否定了生殖与性的本质特征的关系,却只强调生殖的器官,你们的立场当然有了较大的进步。我们的分歧也将不再非常大了,只是生殖器官和其他器官之争而已。以其他器官替代生殖器官以寻求性的满足的证据是很多的,如常态下的接吻、淫荡的变态生活,或者癔症的症状,你们将如何对待呢?关于癔症的问题,原本只属于生殖器官的刺激现象、感觉、兴奋,或者生殖器的勃起的活动等,往往转移至身体的其他器官,例如头部、面部等。于是,你们认为的那些根本要素便不复存在了;所以,你们要下定决心,跟从我的做法,扩展‘性的’含义,包含有早期婴儿的寻求‘感官快乐’的一切活动。”

现在,我再提出两点以支持这个观点。你们应该了解婴儿期所有寻求快感而不太明确的活动,我们都称之为“性的”,因为在对精神病的症候分析的时候,我们所用的材料无疑都是“性的”。暂且假设它们本身全都是“性的”;不过请允许我借用一个比喻。有两种不同的双子叶植物,例如,苹果和豆科植物,其种子发芽的经过我们实在无法直接观察;然而,假如我们想象这两种植物都能从充分发育的植物,追溯它的生长经过直至最初还是双子叶的种子植物。两种双子叶植物是很难分辨的,看起来完全一样。然而,我们是否由此断定其最初原本就完全相同,只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才产生了各自的差异呢?或者说我们更相信虽然在双子叶里看不出差异,但它原本就存在于种子植物之中呢?同样的,我们称婴儿求得快感的活动为“性的”。关于其他每种器官的快感是否都可称为“性的”,或者除“性的”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快感不能称为“性的”,我无法在此多作论述。对于这一领域我们知之甚少;因此,按照追溯分析的结果,现在不能对最后的成因作出明确归类,也没什么奇怪了。

再有一点就是,你们即便可使我相信最好不要认为婴儿的活动有性的意味,不过大致说来,你们几乎没有证据以证实你们急切主张的“婴儿无性生活”的说法。婴儿从三岁时起,很明显就有了性生活,生殖器始有兴奋的表现;或者出现了周期性的手淫或在生殖器中自求满足的行为。关于性生活的精神及社会层面都不容忽视:选择对象如钟爱某人,或偏爱某性别及嫉妒等都在精神分析之前而由公正的观察得到了证实;这种现象有目共睹。你们也许会反驳说,你们也不否认儿童很早就有情感的表达,不过是对其情感中有性的意味有所情系。三岁至八岁的儿童,已明确知道把自己情感里的性的意味隐藏起来;但是如果你们观察得足够仔细,便能收集到充分的证据,证实这一情感中的“性的色彩”,对于你们所不能关注的各点,可以由精神分析的研究予以完全补充。这一时期的性的目的与之前所说的性的窥探有极密切的关系。儿童尚不懂性交的目的,因此其目的都是变态的,也有一些是儿童未发育成熟的各种组织的自然结果。

六岁或八岁时起,儿童的性的发展便出现了一种停滞或退化的现象,当然这的确是达到了高度文明的标准,这一时期我们称为“潜伏期”。潜伏期有时也可以完全缺乏;而在整个潜伏期内,性的活动不一定完全停止。那些在潜伏期之前所有的心理的经验和激动,大多被淡忘了;这就是我们前面讨论过的幼儿期的经验缺失,我们也因此无法回忆幼小时期的经验。精神分析的每个目的,都是将这个遗忘了的时期召回到记忆之中;我们或假设这一时期开始的性的生活就是这一遗忘的动机,或者说,这个遗忘便是压抑作用的结果。

从三岁开始,儿童的性生活与成人的性生活已有很多的共同点;其不同点是:一,由于生殖器的不成熟而缺乏稳定的组织;二,性的变态现象的存在;三,性欲的兴奋力量较薄弱;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在这个时期前的性的发展阶段,或者被称为“原欲发展”的各阶段理论上是最有意思的。这个发展成长迅速,若非直接的观察便无从捉摸。因为有了精神分析对精神病研究的帮助,我们才可以将原欲的发展追溯至最初期的现象从而明确它的性质。这些现象原本由理论的推论而得来,不过精神分析在其实施时,你们就能知道这些推论各有需要和价值,并且更加了解某种病态的现象往往能使我们明确在常态中较易于忽略的现象。

于是,我们可以确定儿童在生殖器支配性的冲动以前,他的性生活采取何种方式了;这种支配势力在潜伏期以前的婴儿时期,就有了基础,而从青春期起有了永久性的组织。初期,有一种散漫的组织存在,或称为“性前期的”,此时最具优势的不是生殖的本能,而是虐待狂和肛门的本能。两性的区别还没有占重要地位,只有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占重要地位,这个差别可看做是性的“两极性”的先驱。从生殖器的立场来看,这个时期所有雄性的表现容易转化为支配欲的冲动,有时则变成了虐待行为。关于有被动目的的冲动,大多与肛门的性感带有关,这个时期肛门非常重要,偷窥与好奇的冲动也占有很大优势;而生殖器仅限于排尿的功能。这个时期的部分本能也有了对象,不过这些对象非限于一物。关于虐待狂、肛门之爱的组织恰好处于生殖器支配之前的阶段。依据较为周密的研究,我们可知这一组织在以后的生理成熟的构造中有多少保留了下来,又被迫经何种途径而在新的生殖组织中占有相当位置的。在原欲发展中的虐待和肛门之爱的背后,还可以发现一个更原始的发展期,它以口部性感带为主。你们可以想象,为吮吸而吮吸的性的活动就属于这一阶段。我们可以看些古代埃及人的艺术,画作中的儿童都把手指放入口中,即便画神圣的贺鲁斯神也是这样。他们对于人性的了解实在使后人赞赏。分析学家亚伯拉罕,在其最近出版的书中,论及这一原始的口部的性的感觉仍然保存在后来的性生活之中。

我可以想象你们针对这最后关于性的组织的论述,认为与其说是知识,倒不如称为胡说。或许我的论述太过详尽,但是,我请你们暂且忍耐。你们刚刚听到的话在以后会非常有用处。这里你们要记住,性生活,我们所称的“原欲”功能,并非一经发生就有了最终的形式,也不是遵循其最初形式的途径扩大而就,而是经过了一系列的各不相同的阶段。总之它经过了很多改变,和毛毛虫变蝴蝶的一切变化都不相上下。这一发展的关键使所有关于性的部分本能受到性器官的统治势力的支配,同时使性生活成为生殖功能的从属。而在这一发展变化之前,性生活似乎是一些单一的部分冲动本能的各自独立的活动,每一冲动都各自追求感官的快乐。这种无政府的状态会因企图达到“性前期”的组织而有所减缓,性前期的主要组织是虐待狂的、肛门之爱的时期,在此之前还有口部的时期,或许这即是原始的了。另有种种经历,对此我们所知有限,这些历程的存在,使一种组织得以发展为更高一级的组织。原欲的发展所经历的这众多时期对于精神病的研究,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看下文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