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不是呢,我们也是考虑到您忙,所以才没有告诉您。”“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孙,连一点准备都没有。”英俊就连忙去摸自己的口袋。拿出来一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几千块钱,反正是全部都塞到了外孙的衣兜里。“莫嫌弃吧,也算是夕公的见面礼了。”
“爸,您不要客气,都是自己家里的人了!”
“这个礼是少不得的,肯定少不得的!”
于是,一家三代人就在滨河路上遛达开来。就连“来富”也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围着他们前前后后不停地转,显得格外地尚兴。
转眼又到了年底,英俊就整天忙着到各厂家去收账。有一天正好下了雨,路面又比较湿滑,司机为了躲闪从路边开出来的一部摩托,先是猛打了一把方向,然后又踩了一个急刹。结果是摩托没有撞到,他们自己的小车却猛地碰到了一棵大树上。坐在左则的司机倒是没有大碍,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英俊,却一下子被卡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了。好不容易被附近的村民抢救出来,并连忙把他送到了人民医院。
经医生全面检查后,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左腿膝盖处的筋骨和软组织受了挫伤。
就在英俊住院的那段日子里,易韵和思思轮流到医院守护英俊。特别是思思,有时候为他端屎倒尿都从无怨言,把英俊侍侯得褽褽帖帖。有时候见父亲太寂寞了,也会和他谈谈自己的家事消遣。
英俊就是从女儿思思那里知道,巧容在怀了他的孩子后,就带着身孕嫁到了余木匠家里。那余木匠虽然有一手好手艺,却是个老实如泥的人。他不但对巧容的身世没有半点怀疑,还一直以为,他能够讨到大队长家的千金做老婆,是祖上积了阴德。因此一直对巧容是恩爱有加。生下女儿思思后,他更是视若掌上明珠,看得比男孩还重。虽然日子过得一般,但两口子却从来没有红过脸。
思思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她不但从小就乖巧听话,而且特别聪明懂事。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成绩始终是班上的前几名。因此轻轻松松地就考上了大学。
只是结婚后,由于自己出身农村,又有那么一些特殊身世,加上家庭条件也不是十分好,就常常有点被丈夫瞧不起。因此,思思也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委屈,总觉得自己在丈夫面前有点做人不起。
而英俊在得知了这些情况后,除了对思思表现出深切地同情外,就是充满了自责。每当他看到思思对他那样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时,英俊的心里就会感到一阵阵难过。他觉得他对思思没有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她却没有半点怨言地把他当慈父一样地服侍,这使英俊感到万分惭愧和深深地自责。他觉得他对于她们母女心灵上造成的伤害,只怕是今生今世都无法弥补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英俊车祸后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由于是膝盖处的软组织挫伤,所以恢复起来更难。只是因为有了易韵和思思的精心照顾,他还是很快地就出院了。
其实说起来是出院了,但英俊那条受伤的腿却一直没有得到完全恢复。因此出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膝盖处不能弯曲,他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瘸的。医生甚至对英俊说,如果不做筋腱松解手术,他的腿只怕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了。但医生又说,筋腱松解手术还是有一定的难度,而且还有一定的风险。听医生这么一说,英俊也就打算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就在英俊一直在家养病的时候,有一天程旭突然来到了他的家里。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听说英俊出车祸受伤后,就专程从湘潭跑到浏阳来看他。
当程旭看到英俊那样的情形时,就关心地对英俊说:“我看你还是回厂里去一趟,最好先做个工伤鉴定,将来退休也会好点。”
“我这样的情况也能算工伤?”英俊还以为是程旭在和自己开玩笑。
“有什么不能算呢?停薪留职期间不就是在职期间吗?”
于是,英俊就随程旭一起回到了湘纺。并在程旭的一手安排下,在厂职工医院重新做了各种检查。然后又填写了工伤申请登记表。
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程旭又专程来到浏阳,把一本存到了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英俊接过存折,大惑不解地问。
“我帮你办好了劳保手续。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吃劳保了。厂里每个月会把你的劳保费打到你的存折上。”
英俊当然已经是不在乎这点钱了。但他却被程旭与他之间这种真诚的情谊深深地打动了。他接过那本存折,然后一拳打在程旭的肩膀上,说:“老朋友,真有你的!”是都心地了。
程旭的所作所为,让英俊几个晚上都没有睡个好觉。他一直在想,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真挚的友谊更珍贵的呢?他们无非就是一同招进工厂,分配在同一个车间,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的亲情关系,也没有任何的利益牵连,但他却始终对自己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时时处处对他表现出一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来。
英俊又想起了自己对巧容的伤害,想起了自己给思思带来的自卑,想起自己对她没有尽到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但却得到了她那样精心的照顾和体贴入微的服侍。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种种过失,想起她们母女俩那种善解人意的宽广胸怀,英俊真的感到无地自容和良心的谴责。
现在自己快是“知天命”的人了,事业有成而且家庭和睦。在自己衣食无忧乐享天伦的时候,他该对她们母女俩给予一点怎样的补偿禾回报呢?
正好这时候,妹妹英姿的女儿要到澳大利亚去出国留学。因为急需钱用,就提出来退股。于是兄妹俩算清账后,就把英姿的那份钱退给了她。这样一来,整个厂子也就成了英俊一个人的了。
于是,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慎重考虑后,英俊突然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决定要把自己现在办得红红火火的厂子交给自己的女儿思思,让她在这个舞台上去展示自己的风采和尊严。
但他这个想法又不能够跟易韵讲。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只能够先把厂子交给思思后,然后先斩后奏,以后再慢慢去做易韵的工作。
一天,英俊把思思叫到厂里,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她进行了一番认真地详谈。
“思思,爸爸一直从良心上觉得对你们有愧。但这种过失又已经无法挽回。因此,爸爸很想你们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爸爸,您怎么这么说呢?这都是过去了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巴,只要大家现在都好就行了!”
“不!这个罪爸爸一定要赎!这个机会你们也一定要给!如果你们不给我这个机会,如果爸爸不赎这个罪,爸爸将终身不得安宁!”
“爸爸,您言重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您,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荒唐的时代。应该说,你们的悲剧,实际上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思思,你这话说得对,爸爸我喜欢听!到底不愧是上过大学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有水平!你想那是个什么年代?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一自身难保,我当时又怎么负得起那个责呢?站在现在的角度来看,我当时其实就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孩子,你要一个孩子怎么处理得了那么大的事情!但现在毕竟是时代不同了,我也已经有了处理大事情的能力。所以,我决定把这个厂子送给你,让你在这个舞台上去施展你的聪明才干!”
“爸爸,您千万不能这样做,思思我受当不起!”
“不,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了,就当做是爸爸送给你一件迟到的礼物!”
“不,爸爸,这怎行呢?不行的,我什么也不要,您已经认了我这个女,思思就心满意足了!”
“思思,这个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所以,请你一定要相目爸爸,爸爸决不是一-时冲动。你是一个非常重事的孩子,好好把厂子经营好,赚了钱去回报你的妈妈和你的养父。要知道,对于你来说,他们才是最辛苦的,他们才最值得你去回报!”
说到这里,父女俩都已经泣不成声了。于是,思思什么话也不说,到父亲的怀抱里,伤心地大哭起来。